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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十三歌.妖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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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怀里抱着冬子,可加菜子脚下的步伐依旧飞快。

她直奔保健室,把朱崎老师吓了一大跳。

“加菜子,这是——”

“朱崎老师——”加菜子一边昏迷不醒的冬子扶到床上,一边吩咐道:“请立刻联系朽木家;就跟他们说冬子的贫血病发了,请朽木文弥赶紧把药带过来。”

“好的——”朱崎立刻拿起了话筒;而加菜子则开始在药架上翻找起来。

“乳酸亚铁,富马酸亚铁,葡萄糖酸亚铁…..该死…..”她低声咒骂起来:“怎么一丁点铁剂都找不到?”

“柚木同学,我联系不上朽木家。”朱崎叫住了正在翻箱倒柜的加菜子。“不过我联系了朽木病理学研究所,他们的救护车很快就会到达的。”

加菜子盯着她,问道:“真的打不通?”

“嗯,没人接。”被她这么直直地盯着,朱崎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加菜子才开口道:“朱崎老师——辛苦你了,我先告辞了。”没等朱崎回话,她便转身跑出了保健室,然后——

直奔教室办公室,不顾佐伯主任和其他老师的惊讶,冲到了电话前。

“你好,这里是朽木家,请问有什么事?”

“文弥先生,请听我说——”

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樱羽女子学院,引来了一众学生的围观。

车上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来到了保健室。在加菜子的陪同下,他们小心翼翼地扛着冬子下到了一楼,准备搬到救护车上去。而一楼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加菜子连忙喝令大家让出一条路来。

“冬子——?!”一声惊叫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加菜子回头一看,正是透子——

“冬子怎么样了?!没事吧?!”她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想要靠近救护车,却被加菜子一把拦住了。

“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家伙!”透子拼命地挣扎起来。

“何必呢——”加菜子牢牢地按住了透子的肩膀。“冬子因为贫血而昏倒了,差点被车撞死——这不刚好,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什么——?!”透子一时停下了反抗。

“呵呵——”加菜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指着透子的脑袋——

“你难道忘了,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了吗?”

一听这话,透子的表情如遭五雷轰顶。“不可能的……不可能是这样……”她浑身发起抖来,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好了,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冬子被抬到救护车上以后,一名医护人员便要关上救护车门,可他的手被一把抓住了——

“等一下——”加菜子朝他笑了笑。“我也要跟来,可以吗?”

——为什么?

——为什么冬子要遭遇那种不幸?

那个时候,透子一直在学校里;

从冬子身后目送着她走出校门。

难以启齿——。

想要消失到某处去。

在车站前跳上巴士,随便找个地方下了车,漫无目的地徘徊起来。

这是完全陌生的街道;

在住宅区里转来转去,然后来到了一个死胡同。

“这里是……?“

眼前的这栋建筑物,实在不像是普通民居;

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主人的名牌,只有地址牌被贴在门前的立柱上。

“下落合……?”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并不像是同学或者朋友居住的地方。

“……回去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转过身去,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啊,你是——”

护送冬子到达朽木病理学研究所的时候,文弥也来了——他看上去很是慌张,不停地观察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冬子。

看着冬子被抬入了病房,加菜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去,正要离开——

却正面迎上了某人;

某个多年来熟悉的身影。

加菜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一切都是你吗?

然而她却低下了头,快步地往前走去,仅仅与那人擦肩而过。

——不,现在不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

——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乘坐电车在日落前赶回学校以后,加菜子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二年藤班的教室。

找到垃圾桶,发现空空无物——

糟了,可能被扔到焚烧炉里去了。

她急忙冲下楼,来到了操场后的焚烧炉——还好,里面堆满了垃圾,还没开始焚烧。

顾不得脏臭,加菜子打开焚烧炉盖,将一旁的铁铲伸了进去,来回地搅动着垃圾。

终于,在炉子的底部出现了圆筒状的东西——

正是冬子遗失的注射器与药剂。

加菜子取出一块洁净的手帕,轻轻地将这两样东西包起,放入她的口袋中。

——接下来,该拜托他了。

回到家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妹妹,反而是加菜子。

“时坂老师,出事了——”她看上很惊慌。“冬子因为贫血发作,已经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立刻追问道:“她现在没事吧?!是在病理学研究所吗?!”

“嗯——虽然差点遇到交通事故,不过还好躲开了。”看到加菜子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缀子已经遭遇不测了,冬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我在心里祈祷道。

“加菜子,我们明天去探望一下冬子吧。”我提议道。

“嗯,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呢。”

“那好,我这就去向佐伯请假,你可别又逃课了——”我走向了电话。

“等一下——”她叫住了我,然后递给我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冬子的药,不知道被谁扔到垃圾桶里去了,所以才害得她今天昏迷了——”加菜子打开手帕,露出了里面的注射器和药瓶。“老师,你能找人检测一下上面的指纹都是谁的吗?”

“完全可以。”我连同手帕一起收下了这两样东西。“我这就到高田马场去一趟。”

——到底是哪个混蛋,把冬子的药给扔了?

——碰上的正是时候

把少女请进屋,端出咖啡,和她谈了一会儿话。

她的名字非常好听——依稀是记忆中某位故人的名字。

称赞她的时候,她害羞着说那是跟友人一模一样的名字。

问到的事情,她都一一回答了。

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少女想要逃跑;

没打算让她逃掉。

在那个时候,下在咖啡里的安眠药终于发挥了效果。

好了——开始吧。

将少女横放在台上,剥掉白色的制服。

细瘦白皙的肢体暴露了出来。

作为素材来说稍嫌太细了吧?

不——这个程度或许正好。

塞进堵口物,固定住身体;

稳稳地举起锯子,紧贴在她的右臂根部;

锯齿尖端噗哧噗哧地侵入肌肤;

白色的肌肤上流淌着赤色的涓涓细流。

没有看到流血就会兴奋的那种爱好;

所以,立即拉动了锯子。

血喷涌而出。

少女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自己;

恐怕还不知道正在发生些什么吧。

飞散的血液溅进少女的眼睛里;

发出了微弱的□□后,她闭上了眼;

就好像,在流淌着血泪一样。

右臂掉落在地板上;

紧接着开始处理左臂的作业;

然后是腿。

等到这个时候,少女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收起四肢堆在一起;

这是不需要的东西;

像往常一样处理就好。

用纸粘土堵住断面,用绷带包起来压住。

剩下的作业要在隔壁的房间完成。

啊啊——或许该买新的纸粘土了。

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早上醒来后总觉得十分失落。

每次醒来的时候,认识的人都会减少——我不禁产生了这么一种感觉。

已经想终结这种疯狂的轮回了。

到了客厅里,加菜子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早餐。

“时坂老师——”她向我点头致意。“今天要去探望冬子对吧?”

“嗯。等一下我们就直接去吧——”我用勺子舀起了味增汤,尝了一口。

味道真是不错——

“加菜子,你要是已经成年了,我一定向你求婚。”我半开玩笑地向她说道。

加菜子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她冷冷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抱歉——”我连忙低头赔礼道:“加菜子,我只是开玩笑的,请千万不要在意……”

她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长叹出一口气:“快点吃吧——冬子还在等着我们呢。”

到了朽木病理学研究所,我发现这里乱成一团。

朽木文弥急匆匆地跑向某间病房,我连忙叫住了他:“文弥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不好了——”文弥回过头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听说冬子不见了!”

又是一个霹雳打来——

我们立刻随着文弥赶到了冬子的病房。

进去一看,病床上空空如也——只剩折痕明显的床单。

我观察了一下——没有窗户,只有门这么一个出口;床底下,也没有半点可以藏身的地方。

很快,朽木所长和一众医生也赶来了。一见到他,我便开始发问:“朽木所长,能说明一下状况吗?”

“嗯——”朽木所长点点头。“从昨天开始,冬子就被送到了这间病房,接受村濑医生的治疗;不过,即使注射了以往使用过的药物,冬子却依旧没有醒来。直到今天早上,她仍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我和村濑医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将近六点的时候,我去休息了;距现在大约一小时以前——上午八点左右,村濑医生也因为有事离开了——是那样吧?”他对在身边待命的村濑问道。

“嗯,有从外部打来的电话,我就暂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她就不见了?”我问道。

“恐怕是这样——”村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等我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朽木冬子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是几点?”

“大概是八点过几分的时候——”村濑挽起衣袖,看了看表。

到上午八点为止,冬子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是这样吗。

“那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接近这个房间,是吗?”我向来到病房的小春问道。

“嗯,当时我就在旁边的走廊上跟患者交谈。那个时候,我看到村濑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还向他打了招呼。”

“那么,到他回来为止,没有任何人经过这里吗?”

小春摇了摇头:“虽然确实有几个人经过了这间病房,但我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没有发现冬子。”

是这样吗。

以目前了解的状况而言,这就是所谓的——

“完美的密室状态呢。”还没开口,一旁的加菜子便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你这小鬼是哪里来的?”村濑一脸凶恶地望着她。“无关人员就给我赶快离开这里——”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加菜子轻轻一躬身。“我是华生医生。”

“这小鬼在胡说什么——”村濑伸出手,想要一把揪住加菜子,却被我拦住了。

“这家伙是冬子的朋友,也是我的侦探助手,没意见吧?”见我发话了,村濑才极不情愿地把手收了回去,还不忘瞪加菜子一眼——她则回以一个嘲讽的笑容。

“时坂先生,原来你是侦探吗?”文弥有些吃惊。

“嗯,没时间说这些了。在警察来之前,就先让我来调查一下——”我重新望向小春。“请问,您今天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那个——”小春低头沉思起来。“今天来了不少客人,导致我也很忙……”

“客人?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是小诊所和学校方面的人,他们来找我商量健康检查的事。”

“也就是说——外人可以来到这里是吗?”加菜子问道。

“嗯,医院里并没有特别的限制。因为住院患者的家属也会来这边探望,所以这边是出入自由的。”

“嫌疑人的范围很广呢——”我转向了一直沉默的西藤。“西藤医生,你呢?”

“我的话——今天早上一直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基本上没见到什么人呢。”西藤苦笑了一下。“不过,实际上是我转告村濑医生有他的电话的。”

“是那样的吗?”我望向村濑。

“是的,西藤医生来这里叫我接电话,然后我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是哪一位打来的电话呢?”

他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快:“这跟调查有关系吗?不管是谁打来的都无所谓吧?”

“是没关系,可是——”

“大概是其他地方的医生吧——至于电话的内容我就不知道了。”西藤代替村濑回答道。

那么,还有什么可以问的呢?

医生们在案发时间的具体位置?不在场证明?

可这,不就等于是在怀疑医院内部有人捣鬼吗?

“请问一下,这个床单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看上去没人躺过呢。”加菜子指着病床向朽木所长问道。

“床单?按照医院规定,每天都会更换的——”

“是负责回收寝具的护士在每天早上七点查房的时候用手推车送到各个房间里的。”小春回答道。

“那么,这个房间里的床单也换了吗?”加菜子面向村濑问道。

“是啊,是啊,我亲自看着她把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换了。”村濑看上去极其厌恶。

——听了加菜子的问话,我总算有些头绪了。

“原来如此——请问寝具室在哪里?”我问小春。

“在这条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什么吗?”

“加菜子——”我转向自己的侦探助手。“你能跟山之内医生走一趟吗?去看看寝具室里有没有混着这么一样东西——”

“我明白了——”加菜子点了点头,便和山之内医生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我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一件小事浮上心头。

“老师,果然找到了——”加菜子很快便回到了病房,她手里拿着一件粉红色的制服。

“这是护士的制服,柚木在床单里找到的。”小春解释道:“真是的——为什么有人会把这个跟病人的寝具混在一起,明明是要每天分开清洗的。”她小声地抱怨起来。

“打断一下——”朽木所长插话道:“虽然我外孙女的行踪很重要,不过各位医生也有别的工作要做——那么,请问你了解到什么了吗?”

只差几块碎片就能完成拼图了,先试一下吧——

“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这群人当中嫌疑最大的那个人面前。

“——怎么了?”村濑不耐烦地问道。

“刚才——”我举起护士的制服。“我的助手在寝具室里找到了这个。”

“那又怎么了吗?这个东西出现在寝具室里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要拿去清洗啊。”

“并非如此——刚才找到这件制服的时候,山之内医生说过,制服和寝具要每天分开清洗。”

“是的,更衣室里还有专用的回收箱,不会有人在寝具室换衣服的。”小春补充道。

“那么,为什么这件制服会被放在那里呢——如果是某人从外部潜入,然后打扮成回收寝具的护士的话,那就成立了吧——”

“荒唐——”村濑一脸不屑。“会有那种事吗?真有外人混进来的话,看一眼就知道了吧?”

“那么山之内医生——”我转向她:“你见到今天早上那个回收寝具的护士了吗?你有看清她的样子吗?”

“哎,见到了……可你那么一说,我还真没看到她的脸。”小春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意外。“因为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所以我只知道她是在回收寝具,其它的就……”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那位护士故意把脸转过去了?”

“把脸转过去?说起来,她好像一直在低头看着手推车。不过有什么问题吗?”

“我记得,她跟山之内医生是熟人;穿着护士装的话会让你觉得很奇怪,所以她把脸藏起来了。”

“我的熟人……啊,难道是……?”小春惊呼了一声。

——她也想到那是谁了吧。

“先不管这个护士是真是假好了——重点是,冬子是如何在山之内医生的监视下,从这个房间里被带走的。”我指了指床单。“床单就跟新的一样,看不出有谁睡过——也就是说,回收旧床单的时候,顺便把冬子带走了——她就藏在床单堆里。

“别胡说了,手推车装得下一个人吗?”村濑一脸鄙夷。

“理论上,是可以的。”回答的是小春,她沉重地说道:“堆上厚厚一层床单的话,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那么——村濑医生,你刚刚说过,在换床单的时候,你是在场的。”我盯着他。

“你在怀疑我?”村濑恶狠狠地望着我。“真是愚蠢——直到我接电话离开的时候,患者还在这间病房里的!”

“西藤医生。”我再次向他问道:“请问你转告村濑医生的时候,有进入到这间病房里吗?”

“没有,我只是敲了敲门,隔着门告诉了他这件事——村濑医生昨天就吩咐过,冬子的病情很严重,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打扰。”西藤详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村濑医生,实际上冬子在那个时候早就已经失踪了——”我继续说道:“七点换床单时候,你的同伴就已经把冬子带走了——那个时候,病房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和同伴约好,让她在八点的时候打电话到医院来,帮你伪造不在场证明罢了——犯罪时间并不在那几分钟里,而在六点到八点的两个小时里。”

“全是假设而已——”他冷笑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护士是真的——”

“哦,真的?”加菜子淡淡地说道:“只要检测一下这件制服留下的痕迹,就能查明穿着者的身份了。如果那个人不是医院的护士,而是打电话来的那个人的话,村濑医生,你的麻烦就大了~”

“另外——就在几天前,我看到你和她在吉祥寺车站碰面了。”我继续逼问道:“关系还很亲密呢——她到底是谁,还是由你自己来说吧~”

“哐当”一声,只见村濑两腿一软,往后倒在了椅子上。

“朱崎宁宁,我大学时期的后辈。”他小声地说道,脸上早已没有往日的凶恶表情。

“谢谢你的自供,村濑医生——我至今为止都还没说过她的名字呢。”我走近了他。“你还是快点老实交代,冬子现在哪里吧!”

“哈哈,大侦探,你不是很厉害的么——”村濑抬起头来,一脸嘲讽。“你快推理出来啊,哈哈哈——”他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正是缺失的碎片。

冬子不在寝具室里。

那个人该如何把冬子从寝具室里转移出去呢——她该如何避开众人的眼目呢?

“这个还不简单吗——”加菜子开口了。“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才不会注意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呢?”

她走近村濑,朝他微微一笑。“没错——就是当床上的人全身都盖着白布的时候啊!我说得对吧?”

听了这话,村濑的肩膀猛地一松,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他看上去终于放弃了。

原来如此——

我立刻向朽木所长问道:“请问太平间在什么地方?”

“地下一层,你说冬子就在那里吗?”

“应该是——”我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把她带回来。朽木所长,请你立刻联络警察,让他们逮捕樱羽女子学院的保健老师朱崎宁宁——我估计她应该就在医院附近的地方待命;还有——”我指着村濑。“别让这小子跑了。”

“我明白了,把这个拿去吧。”朽木所长递给我一把钥匙。

“等一下——”加菜子跟了过来。“我也要去。”

“你可想好了,那里可不是公园——”

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我们两人一同奔向了楼梯。

冬子,等等我。

到了太平间门口,我反倒有些退缩——

“快进去吧,老师。”加菜子催促道:“难不成,你在害怕吗?”

“我倒是要问你呢——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难道就不害怕死人吗?”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加菜子耸了耸肩。“活人才更可怕呢——只有活人才会伤害别人。再说了——比起我,里面的冬子肯定更害怕啊~”

“真是服了你了——”不想输给身边的这家伙,我将钥匙□□锁孔,旋开铁锁,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大门——

一阵强烈的福尔马林气息顷刻间扑面而来,冰冷而焦灼,呛得我眼泪汪汪——远非夏目的解剖室可比;

我就像打开了一个盛满腐烂的箱子,任凭自身被淹没吞噬,乃至席卷而去;

墙壁上,只看到为数不多的几盏蓝光灯;

黯淡的灯光,稀疏地散落在一张张排列整齐的病床上,映出一具具被白布覆盖的躯体;

阴森死寂的巨大空间里,收纳着成百上千具同类的尸骸;

在这压倒性的死亡面前,我们二人的身影不免显得格外渺小;

——还曾以为,日下的家便是死亡的世界;到了这里,才知道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真是夸张……哪里搞来的那么多死尸……”刚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战争才刚刚结束十年呢。

“对了,老师,你有口罩和手套吗?”加菜子向我问道。

“当然有,我这就给你——”

戴上口罩和白手套后,我们正式踏入了这真正的死亡世界——

没走几步,便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究竟是因为这里保存尸体的低温,还是内心深处无法掩饰的恐惧,我自己也说不清;

——虽然从业十年以来,已对死亡司空见惯;可如此高密度的呈现,却还是第一次。

我只知道——我不大愿意掀开病床上的白床单,在那一张张因为溃烂而变得千篇一律的面孔中,辨认出唯一的生者来。

可是加菜子愿意——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她已经利索地检查了十几具尸体。

“加菜子——不如我们多叫些人过来吧。”我开始说话,试图让自己镇静一些。

“老师~你又害怕了?”加菜子一边凑近病床仔细地辨认着,一边揶揄我道:“你是怎么当侦探的啊~”

“才不是这样——”我使劲摇了摇头。“这里起码得有几百具尸体吧,就靠我们两个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别紧张~”加菜子却不为所动。“太平间的每一张病床上都有编号,只要我们能找到一张没有编号的床,那肯定就是——是谁?!”她突然大喝一声,差点把我吓了一跳。

我定睛一看——前方似乎有一个黑影在推着某张病床。

“赶紧追上去,冬子很有可能就在那里!”加菜子向我喊道。

顾不上恐惧或是寒冷,我拔开腿冲了过去;那黑影见我追来,转身便往后逃。

两个活人就这么在死人堆里玩起了猫捉老鼠;他不停地绕着弯,还狡猾地把病床推过来挡在我的前面,我只得连忙躲闪。

可想而知——尽管我使出了全身力气,却始终被那个身影拉开一段距离。

从一开始,我就没能看清那人的面貌;等追到了太平间的深处,光线愈加昏暗,而那人的身影则更是模糊不清。

“真该死,要是有手电筒就好了……”我一边咒骂着,一边紧紧地盯着前方——那人却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可能!

我来到了那人最后出现的位置,发现这里和太平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什么两样——除了一具具尸体以外,什么也没有。

独自一人置身于死亡的环绕之中,我却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全神贯注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有细微的流水声,难道说——

我往地板上一看,很快便找到了一个下水道口——井盖被打开了。

可恶,让他逃了——

“老师,快过来,冬子在这里——”一听到加菜子的呼唤,我便放弃了追逐,赶紧跑回她的身边。

只见加菜子掀开一张白床单,下面赫然露出了熟悉的少女面容——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冬子。

胸口微微起伏——总算是赶上了。

当我们将冬子推回病房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还带来了一脸狼狈的朱崎——却唯独不见鱼住的身影。

一看到冬子回来了,文弥立刻冲了上去,伸手探她的鼻息——确认她还活着以后,他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真是太好了……”文弥的肩膀剧烈起伏着。“可你怎么……就不肯醒过来呢……”

“朽木先生,没事的~”加菜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冬子早被村濑下了麻药,能醒过来才怪呢。”

原来如此——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做了一个梦;

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的自己,仿佛寄身于温暖的蛋壳里;

留恋这一种感觉不愿离去,

梦却始终还是醒了。

微微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个人的脸;

——曾经在哪里见过的,无比亲切的脸。

那张脸,正不断地靠近着;

似乎,就要吻上自己的嘴唇——

“讨厌……不要那么快……”

——不由得喊了出来。

已是咫尺的距离,那张脸却就此停住;

然后莞尔一笑——

“冬子,你可终于醒了呢~”

是她吗;

怪不得呢;

那自己刚才说出的话——

到底是拒绝;

还是什么呢。

加菜子所言果然不差——经过朽木所长的处理,冬子很快便醒来了。

她揉着眼睛,满脸疑惑:“请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加菜子做作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正色道:“是这样的——你这家伙昨天因为贫血倒在路上,差点被车撞死了;不过还好,我及时把你拉开了;送到医院以后,我以为这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两个混账——”她指了指绑架犯的二人。“居然给你下了麻药,把你绑架到太平间去了;不过还好,我们又把你救出来了~”

她摸了摸冬子的脑袋。“你这家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为什么,村濑医生和朱崎老师要绑架我?”冬子却更为困惑了。

“那么——”我转向被铐在椅子上的村濑。“你就老式交代,为什么想要绑架冬子吧。”

“这样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钱啊。”村濑垂头丧气地说道。

“钱?你想勒索朽木家?”

确实,朽木家财产丰厚;村濑即使已经身为研究所副所长,也不免动了心吧。

“何止啊……”村濑却摇了摇头,望着冬子。“你可是摇钱树啊……”

“为什么这么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和冬子的身世有关吗?”

他点了点头:“大约五天前,我打听到了——朽木冬子,很有可能是中原慎二郎的孙女。”

中原慎二郎!那不就是——

“中原慎二郎是冈山的实业家,他在战争年代靠纺织业起家,后来投身食品,电力和金融行业——冈山县数一数二的豪门中原家,指的就是他。”村濑继续说道:“就连仓敷的中原美术馆,也是他建起来的。”

“中原美术馆……?”冬子大吃一惊:“我新年的时候刚刚去过……没想到……”

冬子的身世居然是这样——

中原慎二郎的孙女,中原家的继承人——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惊了;

但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头——

“玲人,我可总算找到你了——”有人冲了进来——原来是鱼住。“又出现了!这次是在下井草!”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尸体吗?!”

“嗯,和之前缀子那起一模一样。”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把警车开来了,你这就跟我去一趟早稻田大道。”

“好,村濑和朱崎就拜托你的人带走了——”我转向冬子。“至于冬子——”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冬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想回学校一趟……我觉得这次被杀的……很有可能跟缀子一样……也是学校里的同学……”

“那么——”加菜子拉起了她的手。“冬子,我陪你回去吧~”

推开教室门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不由得掩住了口鼻。

“唔……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他一边转过头去做呕吐状,一边抱怨道:“臭死了……臭死了……”

加菜子罢了罢手:“老师你就忍忍吧——我们刚从太平间里爬出来,臭一点是正常的。”

她望向已经倒下一片的同学们,却发现座位上空了不少。

“好多空位……那是我和冬子的……那是缀子的……还有一个,是谁?”

“咚”的一声从身旁传来——

加菜子转过身去,却发现冬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满脸惶恐,喃喃自语道:

“是透子……”

警车在早稻田大道上向西飞驰着,最终来到了下井草。

这附近的道路极其狭窄,几乎两辆车都无法并行。

警车在空地上停下后,我们下了车。

“从这一带越过西武线铁路直到下石神井,沿着早稻田大道,我们发现了被人胡乱丢弃的四肢。”鱼住向我说明起来。

“总共有四个地点吗?”

“嗯,每一个都被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我估计犯人是从车窗扔出来的。”

“犯人是开车的么……”

——这样一来,缀子出事后曾经考虑过的可能性也许就能得到证实了。

“从尸体的打包方法上考虑,可以和之前的案件看作是同一个犯人所为——是这样吧?”

“至少缀子的案件是——尸体的身份是?”

“还不清楚,我到你那里的时候尸体才刚刚送到高田马场。”

夏目那里吗——

还得向她要之前的一份鉴定报告。

我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路面。

现场鉴定应该已经结束了——但肯定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然的话鱼住早就说了。

的确,如果是从行驶中的汽车里被扔出来的话,除了目击情报以外多半找不到什么——

“昨晚——对吧?有没有人目击到停在遗弃现场的车?”

“好像没有——这一带的路宽很窄,车辆只能缓缓行驶,如果停下来的话可是很显眼的。”

“那么犯人就是行驶过程中扔的吗——鱼住,尸体被扔在哪边?”我指着道路两侧向鱼住问道。

“全都是落在这边。”鱼住指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是右边的一侧。“有什么问题吗?”

“我刚才想,是不是能判断一下犯人前进的方向呢——如果犯人是一个人的话,就必须边驾驶边扔。”

“嗯,不停车的话就得那样。”

“在那种情况下,从副驾驶席那边的车窗扔出尸体显然很勉强——如果是我自己的话,虽然有些恶心,不过我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从驾驶席的这一边扔出去。”

“尸体是落在右边的——也就是说那辆车是向着新宿方向行驶的吗?”鱼住指向道路前方问我。

“不过也不一定——”我补充道:“刚才我们假定犯人仅仅只是一个人;如果是团体作案,副驾驶席上也有人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那样的话,落在左边——也就是车开往石神井方向也有可能了。”

“到头来,什么也没弄清楚啊……”我苦笑了一下,却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加菜子?”我向她喊道:“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大事不好了——”加菜子向我跑过来。“水原透子今天无故缺席了,我正要到她家去看看。”

什么——这次是透子?!

她家确实就在这附近,难道说真的——

“鱼住,载我们一程——到上石神井去。”

到了西武新宿线的上井草站后,再向北走一段,便来到了水原家。

鱼住开车走了,剩下我和加菜子两个人继续调查。

我敲了敲门,向着里面喊道:“水原小姐,我是上次来访过的时坂老师。”

很快,里面便传出了动静——又是移动家具的声音。

门微微地张开了一条缝——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未央从里面不安地探出头来。

“水原小姐,我有些关于透子同学的话要说。”我开门见山地向她说道。

“透子……?”

“实在很冒昧——”加菜子鞠了一躬。“能让我们进去吗?”

“好、好的……”她将门推开,让我们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我发现客厅比上次更乱了。

“那个……请问透子怎么了……”未央向我们问道。

“请问一下,透子今天去哪里了?”加菜子问道。

“唉……?”未央把头转到后面——那应该是透子的房间。

“去了学校——吧,我想是的……”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确定。

“您不知道吗?”我问她。

“是、是的……今天没有见到她……”未央的眼神有些躲闪。

“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见到她的?”

“……昨天晚上,好像是这样……”

“从昨晚开始就没见到她了?”我隐约猜到什么了。

“嗯……因为我也出门了……”未央低下了头。

“是这样吗……”

“那、那个……请问透子她……到底怎么了……?”

“今天透子并没有去学校,而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在下井草附近的早稻田大道沿线——也就是这附近,我们发现了被截掉的四肢,很有可能——”

“哎——!”

话还没说完,未央整个人便惊呆了——

“那个……那是,怎么——”她突然趴倒在矮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难……难道……怎么会……”

“水原小姐——”我出言安慰道:“先别激动,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但是能让我看一下透子同学的房间吗?我想或许能了解她的去向。”

“呜呜……好……好的……”未央□□着点了点头。

打开隔扇,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煞风景的空间——简陋得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女学生的房间。

加菜子走向了书桌,我则翻起了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袖珍书,以《绿野仙踪》和《爱丽丝梦游仙境》之类的外国儿童文学为主;似乎是反复读了很多遍,每一本都磨损得十分严重。

秉承了上次的经验,我观察了一下书架的底部,发现底部附近的榻榻米有摩擦过的痕迹——大概是被移动过了。

查看了一下书架和墙壁之间的狭缝,我意外地发现那里藏着本书。

伸出手,把那本书取了出来——原来是本杂志。

昭和三十一年五月号——似乎是最新的。

这应该是一本文艺杂志——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关口巽,久保竣公……好几个我听说过的作家的名字都列在上面。其中,也有葛城心的名字。

这上面似乎登载着他写的名叫《Sheol之壳》的小说。

“怎么又是这家伙——”我翻动了一下,发现某一处夹着书签;翻到那一页,正是登载着《Sheol之壳》的地方。

这个时候,一张小纸片从杂志里掉了出来——我连忙伸手接住。

这是——葛城心的照片?

是附录吗?

可不管是封面还是别的地方,都没有标明有这样的附录。

从相纸上看,似乎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

“咦——?这是谁?”加菜子凑了过来。

“葛城心,就是《Neanis之卵》的作者。”我扬了扬手中的杂志。“这次的事件好像又跟他有关呢——”

“等等,这是《文艺小说》的五月刊?”加菜子一把抢了过来。“不对啊,现在才是四月十日啊。”

“有什么不对吗?”我没好气地说道:“月刊杂志提前发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那你看这里——”加菜子指着杂志封底的某个地方,我一看——

上面写着“发售日期——四月十三日”;

旁边,赫然盖着一个大大的“模本”印章——

“这是模本……?”我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本杂志。“透子从哪里弄来的?”

加菜子却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地翻起了杂志;没读几页,她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她握着杂志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原来……是他吗……”

“喂喂——到底怎么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又想到什么了?”

“老师,这本杂志我先拿走了,还有这两样东西也是——”没等我反应过来,加菜子便抱着好几样东西跑出去了。

“等一等,你这个家伙!擅自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我追了出去,发现客厅里的未央仍趴在桌上,泪水已经沾湿了一大块桌布。

照现在这么看——估计什么问题也问不了她。

“非常抱歉,我要借走透子同学的几样东西,可以吗?”我随后又跑到透子的房间里,隔着手套拿了一支铅笔。

“好、好的……”未央断断续续地回答了以后,便又开始抽泣起来。

出了水原家,我发现加菜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混蛋,这小丫头的行动力怎么这么强。

算了,先不管她了——

我来到了高城医院,突然发现这里的福尔马林气味真是淡得可以忽略了。

“夏目,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嗯,只有双手双脚的话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夏目摘下了口罩。“死亡时间推定为昨晚——四月十日深夜;和上次一样,可以认为是在生前用锯子之类的东西切断的。”

“身份呢?”

夏目摇了摇头:“虽然我已经提取出了清晰的指纹,不过暂时还没有在失踪人员中找到吻合的。”

“那么——”我掏出了透子的铅笔。“请和这上面附着的指纹对照一下。”

“不愧是玲人,真是迅速——”接过铅笔以后,夏目走向了工作台。“等我一下,结果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可千万别是透子啊——在夏目工作的时候,我又开始默默地祈祷起来。

然而——

“结果出来了——”

“怎样——?”我立刻回过头去——看到夏目的表情以后,我就猜到了结果

“果然……是一样的吗……”

“嗯,右手食指的指纹完全一致。”她点了点头。

又是这样——

又一条生命——

我抬起头来,缓缓朝她说道:“尸体的身份是水原透子,樱羽女子学院的学生——夏目,你的报告书上就这么写吧。”

“我知道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夏目递给我一张鉴定报告。“这是之前你委托我的,已经完成了——”

我看也不看,直接就把报告塞进了口袋里——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夏目,借用一下电话。”我拿起了听筒,拨通了警视厅的电话号码。

“鱼住吗?尸体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是水原透子,樱羽女子学院的学生——”

“怎么又是那个学校——”电话那头,鱼住小声抱怨了起来。

“我发现透子正在读葛城心的小说——虽然那家伙可能和这次的案件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你之前查过他对吧?”

“是啊,不过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仅仅只是住址和本名而已。”

“本名?那家伙用的是假名字吗?”我有些意外。

“与其说是假名,不如说是笔名——”电话里传来了翻找文件的声音。“听好了,玲人,这家伙的本名是——”

话筒从我的手中滑落,我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脑海中,久久回荡着鱼住刚才的一句话——

“葛城心,原名间宫心尔;

“其父,间宫心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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