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歌.猎奇之果(1 / 1)
——昏暗的灯光,惨白的墙壁,空荡荡的房间。
少女抱着膝盖,静静蹲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广播里乍然传来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撕裂这个死寂的空间。
“昭和15年6月6日,实验编号212。A组人员,现在对实验体7号进行第13次精神类药物注射。”
无情的宣告,最终传入少女的耳中。
少女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未抬起头。尽管刚才提到的实验体7号,指的就是她。
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众身着白衣面戴口罩的成年人鱼贯而入。他们在房间里架设起各种如同箱子般的实验仪器,其中一人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注射器和药剂,熟练地进行各项准备工作。
少女不作任何反抗,任凭来人揪起自己的身体,用麻绳绑在房间里仅有的一张木椅上,再接上各种仪器的检测装置。
实验员用橡皮筋捆住少女的手腕,然后重重地拍打她那布满针孔的手背。确认了静脉的位置以后,他拿起注射器,精准地扎进少女的血管。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仿佛是发自灵魂的哀嚎声,回荡于冷漠的房间——这并非由于针刺的疼痛,而是药物的反应。
少女全身上下剧烈起伏,几乎就要挣脱一切禁锢。但她的身体早已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无论她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
“心跳每分钟突破130次;体温升高至40摄氏度;脑电波图像剧烈起伏,实验体情绪极度不稳定。体征指标数据记录完毕后,进行第14次注射。”另一名实验员不带任何感情地向同伴们作出指示。
之前的那名实验员重新准备了注射器。冰冷的针头,在阴暗的房间里闪过一缕寒光——
“——住手!放开那个孩子!”
突如其来的一声呐喊,不由得令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虐待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冲进房间里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俊俏的脸上满是怒容。
“快住手,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年轻女子径直走向椅子上仍在挣扎的少女,想要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一名实验员从侧面抓住了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拉开,但她死死地拽着椅子的一角,就是不愿意放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胆敢阻挠组织的实验?你就不怕上军事法庭吗?!”实验员发出连声的喝问,但年轻女子并不为之动容,她厉声回应道:
“你们不用管我是谁。这个孩子,我决不允许你们继续伤害她!”
“你……”实验员大为恼火,他抬起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扇上去——
却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
实验员回头,不禁大吃一惊。“六,六识医生——”
不知从何时起,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
“抱歉,我妹妹给你们造成困扰了呢。”他朝实验员微微一笑,表情温和——这反倒令对方不知所措。
“哪,哪里的话~要是早知道是六识医生的妹妹——”
“那么,现在请把这个小女孩放了,好吗?”
“可是,她是‘月读’项目仅剩的实验体了!您这样会令我们很为难——”
“这是,我下达的命令。”
依旧是温和的表情,可年轻男子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他直直地盯着实验员的瞳孔,目光如炬。“明白了吗?”
“好,好,我了解了……”迫于精神上的强大压力,实验员松开了抓着年轻女子的手。手臂得到了解放,年轻女子连忙开始给少女松绑。没过多久,血迹斑斑的麻绳便解开了。
她充满怜爱地将少女柔弱的躯体抱入怀中——一阵滚烫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少女在她怀里不停地抽搐着,呼吸急促。
年轻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少女的后背,如同安慰自己正在哭泣的女儿。她在她耳边温柔地呢喃道:“好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在她的安抚下,少女不断起伏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恢复了平稳。女子转过头微笑地望向少女,想要一睹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虽稚气未脱却无比清秀的瓜子脸,五官端庄,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脸颊上划过的几道泪痕,更让她堪比梨花带雨,令见者犹怜。
少女微微睁开紧闭的眼睑,年轻女子霎时屏住了呼吸——
红肿的眼眶里,那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
瞳孔是纯净的灰,没有一丝一毫污垢的黑色。
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糟透了,全身上下都疼得半死。
“喂,小子,总算起来了吗?”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膜。不用说,这肯定是鱼住。
真是背运,怎么一大清早就得看他的这张臭脸。
我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你也来得太早了吧!”
“哈?你说还早?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快到中午了,赶快给我起来!”面对我的抱怨,鱼住显得非常恼火
在鱼住的催促下,我极其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真没办法,只能跟他去高田马场那个鬼地方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换上满是褶皱的衬衫后,我和他走出事务所。
“怎么又没开车来?”
“我以前不是说了除了紧急情况以外不开车的吗?别废话了赶紧走吧。”无奈之下,我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跟他走了。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我就没有半点胃口了。在听尸检报告之前,我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
虽然我还没有脆弱到听了报告就会忍不住呕吐那种程度,但那个地方搞不好真会当场表演解剖——毕竟是那个人的医院,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从明治街往北走,大约三十分钟后我们便来到了高田马场。东京都警视厅的协力机关——高城医院便坐落于此。但凡需要解剖的尸体,都会被送到这里。
站在医院的门前,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大门——
候诊室里,一名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女子正在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敢在医院里抽烟的人,全天下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了。多半是因为,这家医院从来没有接诊过活人吧!
看到我们两个走了进来,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你们可总算来了,让我等了好久呢~不过来得也真不是时候~”中年女子话锋一转,流露出如同爬行动物般冷血的眼神。“要是早一点来的话,你们就能欣赏到我开膛破肚的精妙刀功了~”
语罢,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扭曲的笑容,更是让人寒毛耸立——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可真不凑巧,眼前的这变态医生,正是高城医院的主人,警视厅的首席法医。更糟糕的是,她还是我老友高城秋五的亲姐姐——高城夏目。我对他的童年深表同情。
鱼住重重地咳了几下。“那个,夏目女士,我们是来听尸检报告的…”
“是,是,这我当然知道。真是的,一群无聊的男人…”夏目一脸兴味索然地带我们走进了解剖室。虽然她一向坚称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手术室,可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人躺着进去以后还能出来。
“好了,你们要先问些什么呢?”夏目倚靠在还残留着零星血迹的解剖台旁,打了个哈欠问道。
“关于井之头公园和多磨陵园的尸体,玲人这小子知道的还不是很详细,所以就请你一个个来讲吧。”
“那就从最开始的分尸案讲起吧——”夏目从桌上拿起一摞纸片,我也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
“二月二十九日凌晨,在武藏野市的井之头公园里发现了疑似年轻女性的遗体——准确地说,是发现了四肢和头部。
“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躯干,连池塘也翻遍了,不过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东西。”夏目首先说明的,是来自警方的报告。
“弄清死者的身份了吗?”这大概是目前我最关心的事情了。
“很遗憾,这个还不清楚。虽然尸体的头部留了下来,但也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上面还长满了蛆。对了,说起来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夏目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接着说道:“现在还是寒冷的季节吧?可是蛆却生长得太快了,和尸体的腐烂程度不太一致啊。”
她“沙沙”地翻阅着文件,取出一张纸。
“考虑到发现时间是二月底,那么尸体的腐烂也就是一周以内的程度。但是蛆的长度却差不多有一厘米了——这要经过十二天左右的时间呢。”
“有没有可能是误差?”我这个想法刚一出口,就被夏目反驳了。
“玲人,两倍的话可不能叫误差喔。不过要是尸体被冷冻保存过,那就无从判断死亡时间了,因为那样做的话腐烂和蛆的成长也会停止。总之,我初步判断尸体是在被杀害的一段时间以后才被发现的吧。
“还有,我们虽然大致上采集到了指纹,不过在警视厅提供的失踪者名单里好像找不到匹配的人。”
“即使向厅里提出申请,那边也不一定找得齐指纹之类的资料啊。唉,一场无聊的战争,基本上把东京所有人的户籍和身份资料都弄得乱七八糟。”鱼住无奈地发起了牢骚。
“嘛,还有很多别的调查手段,比如说对照齿形,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夏目倒是不怎么在意。我又问道:
“尸体的血型呢?”
“虽然几乎没剩下什么血,不过我总算还是知道那是A型的。”
我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发问:
“还有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地方?”
“当然有,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个可能是最重要的信息呢——腿的切断面上有生活反应。”
我抬起头,一脸惊讶。“也就是说,腿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切下来的?”
“嗯,可是在手臂上却检测不到生活反应了。”
“那么,腿被切掉,受害者失血过多而死,然后被切掉手臂和头部——多半是这样吧?”
“可能吧。”
对于我的设想,夏目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她翻过几页文件,继续开始说明:
“接下来是三月二日在府中市多磨陵园被发现的尸体。跟之前的一样,被害者也是年轻女性。她的左臂被切断,身体被埋入地下,露出地面的腿上被人淋了灯油然后点燃。”这正是我在调查的案件。
“与上一具尸体相比,这个要弄明白可就容易多了,毕竟尸体的大部分都保留了下来,能弄清楚的事情也就多了呢。”
“弄清楚的有哪些?”我连忙竖起了耳朵。
“别急,一个个慢慢来~首先是死亡时间,已经可以确定是三月一日晚上七点到零点之间了。”夏目看上去非常有把握地断言道。
“为什么?”
“我曾经说过腿上被点了火对吧?尸体的腿部肌肉有再次僵直的痕迹,那是因为被害人在死后五小时以内被人为地解除了僵直。”
“也就是说,犯人是在点火的时候让尸体改变了姿势。”
“恐怕就是这样,那么我们就能确定被害人是在尸体被发现前的五个小时内被杀害了。”
“死因是什么?左臂被切断导致的失血过多?”
“不。左臂的切断面上有生活反应,其他地方也有。另外,被害人的腹部被切开过——子宫被人切除了。”
“你说什么?!”多年前那两起命案的记忆顷刻间在脑海中复苏。虽然我早就料到自己碰上的肯定又是猎奇案件,但没想到犯人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简直就跟,当年的上月由良还有六识命一模一样。可是夏目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为吃惊:
“还不止呢,尸体被掏空的腹部里还被放入了蛋壳。就是这个,碎掉的,被涂成黑色的蛋壳。”夏目一边面不改色地讲述着更为匪夷所思的行为,一边将蛋壳的照片递给我看。
“黑色的蛋壳?这是干什么?犯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目耸了耸肩膀,懒洋洋地回答道:“我怎么知道?调查那种事情不是侦探的工作吗?我这里可是只调查从尸体上能得出结论的事情哦。”
唔,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只能靠自己了。凭我的直觉,这很有可能是指向犯人的重要线索。等一下,犯人把腹部切开,难道说——
“犯人切开腹部取出子宫的时候,用的是手术刀吗?”
“不,好像用的就是普通的切肉刀呢。虽然犯人特意缝合了创口,但使用的却是缝纫线。切断左臂用的也不是电锯,而是柴刀一类的重型刀具,不仅断面很不平整,里面的骨头都被压扁了。总而言之,一件专业的道具也没使用,跟六年前的那家伙完全不同。”
显然,我的心思被她看穿了。六年前那起命案发生的时候,担任法医的就是夏目。给由纪子进行尸检的,也是她。
“对了,虽然子宫被切除了,但是□□却还留着。我顺便调查了一下,发现有□□过的痕迹,但是没有确认到有精子生存,所以□□杀人这种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了。不过,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的,外面只包了层黑布,因此我们也不能排除犯人有猥亵被害者的意图。”
“听了你讲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一丁点能指明犯人的线索吗,哪怕跟犯人只有些许相关?”
夏目把手一摊:“没有,一丁点都没有。啊,我忘了跟你说最重要的事了。死者的身份,是从三月一日的傍晚开始失踪的女学生,名字叫古泉萤。尸体的大部分都在,而且还没腐烂,很容易就能查明是谁。总而言之,现阶段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了。”说完,她把文件随手一丢,扔到桌子上。
虽然获得的情报不多,但既然查明了身份,就可以从她的人际关系上着手调查了。先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仇人?不过,现在东京治安那么差,还得考虑有没有痴汉。
“对了,玲人,你最近有没见到那孩子?”夏目突然改变了话题。
“那孩子?该不会是秋五那家伙吧?”能让夏目这个变态那么温柔地称呼的,我所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他了。
“对对,我这里有点土产要给他,你能帮我带过去吗?”刚刚的冷血医生完全变了个人,脸上尽是恳求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拿去不行吗?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又不是很远,几个站就到了。”
“可那孩子很害羞,不怎么愿意见我嘛。”废话,谁愿意见你啊。
“那关我什么事,鱼住,快来帮忙。”我转身一看,才发现那家伙早就溜之大吉了。我还纳闷着,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呢。可恶的鱼住,一点也不仗义。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正好迎上夏目的脸。只见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要是不答应的话,你的身上准备少哪一部分?”夏目举起右手,手中正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柳叶刀。
实在是怕了她了,我连忙答应道:“行了行了,我会替你送去的,把刀子先放下行吗?”
听了这话,夏目果然把刀放下了。她一改恐怖的表情,感激涕零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我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呢~不过,不准半路偷吃,我知道你是饿着肚子来的。”我觉得,没有人会敢偷吃吧。
好不容易逃出了高城医院,时间都已经是傍晚了。来不及多想,饥肠辘辘的我赶紧跑到附近的一家拉面馆。填饱肚子以后,我打算立刻解决掉手头的这桩麻烦事,到秋五那里跑一趟。碰巧,那家伙的妻子最近怀孕了,今天就顺道探望他们一下好了。
提着夏目的包裹,我来到了新宿车站,准备搭乘山手线前往上野区。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街上的行人们也以轻装居多。看样子,今年的第一阵春风已经吹来了。
久违的春天应该也不远了吧?可是心里却始终笼罩着命案带来的阴寒,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六年前的那次事件以后,我的内心就好像缺失了一块什么东西,空荡荡地,再也无法产生任何积极的感情。
我挠了挠头,试图拂去这些恼人的情绪。突然,我注意到车站旁的纪伊国书店前不知为何聚起了人群——
数十个看上去像是学生的女孩子正注视着店门口,议论纷纷。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我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门口挂着一块写有“小说家葛城心.新刊出版纪念会”字样的看板。
葛城心……新人小说家吗?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只记得最近获得芥川文学奖的是石(和谐)原(和谐)shentailang的《太阳的季节》。话说回来,“文艺春秋”居然把奖颁给这么低俗的一本小说,那几个老家伙多半是瞎了眼了。
不过,从聚集在这的人群的年龄段来看,那个叫葛城心的家伙,应该也不是个我会感兴趣的作家。
乘坐电车抵达上野站后,我辗转来到附近一栋建筑物的某间房前,敲了敲铁门。
“秋五,你这小子在吗?”
门没锁,我就不客气地径直走了进去。刚一进屋,我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味。而眼前的场景,更是让我叹为观止。起居室简直就好像台风刚肆虐过,到处都散落着纸片和杂物,看上去一片狼藉。
房间的正中央——一个男人正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从他的嘴角到胸前,都被某种液体染成了鲜红色。一时之间,我差点以为这家伙被人杀了,但看到滚落在他脚边的酒杯,心里就全明白了。
我把右脚上的鞋子脱掉,瞄准桌上的醉汉——
“喂,秋五,赶快给我起来——”我一边喊着一边朝他的胸口踹了下去。今天早上被鱼住强行拉起来的恨,也算是解了。
“咳咳!对,对不起,和菜!”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哼,这男人——高城秋五跳起身来。
“你这家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大白天居然醉得一塌糊涂,我刚才还以为你被仇家干掉了。”我朝醒来的家伙抱怨道。
“咳咳……原来是玲人啊,好久没见了呢。”秋五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惊奇地望着我。
“是啊,好久没见了呢……对了,‘对不起,和菜’是什么意思?”
“唔,玲人,有事吗?”对着无视我的提问的秋五,我把带来的包裹狠狠地扔了过去。“夏目女士让我把这个给你。”
“呃,从夏姐那!”一听到夏目的名字,秋五立刻把包裹扔回来,一脸抗拒。“这个我不要,送给你了,好了快点拿走吧。”居然连逐客令也下了,我也没好气:
“那我就回去告诉夏目女士了喔,就说秋五那混蛋说不要。”
“不要啊,这样更惨!要是让夏姐知道的话我就死定了!”秋五一边哀求着一边把包裹抢了回去,然后又厌恶地扔到一边。
“秋五,你就不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吗?”我向着仍胆战心惊的他问道。
“肯定跟七七送的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直接扔了。真是的,我家的夏姐和七七都在想这些什么啊……”
“那你妹妹送了你什么?”据说秋五的妹妹高城七七,不仅是个知识渊博头脑过人的天才少女,还是个在变态方面不输给夏目的强人。
“……七七那家伙,在和菜怀孕的时候,居然把自己的luoti写真集送了过来……”听了这话,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这真是远胜传闻的变态行为。
“别笑,和菜她可是大发脾气了呢!”秋五挥舞着双手慌忙向我解释。
“我为什么大发脾气了?”一个悦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哇啊?!对,对不起,和菜!”秋五立刻抱头蹲下。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和菜小姐,我来打扰了。”
“啊,这不是时坂先生吗?好久不见。”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温柔贤淑的和服美人。
这正是秋五那小子的妻子——高城和菜。身为知名舞台剧演员的她,最近因为怀孕而暂时歇业在家。即使穿着难以看出身体起伏的和服,她腹部的隆起也很引人注目。
“肚子看起来好大了呢。”
“嗯,因为已经六个月了。”她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抚摸着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
“预产期是在今年的七月份吗?”
“是啊,希望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呢~到时候时坂先生你也要来看我们啊~”
“哈哈,这个当然。”面对着笑容满面的和菜,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生性活泼率真的她,似乎能够把乐观传染给周围的每一个人,秋五能够娶到她实在是惹人羡慕。
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了。
“说起来,你们两个辞去警察这份工作的契机是什么?”听到和菜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我和秋五都停下了动作。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哎?到底怎么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气氛吓了一跳,和菜不安地窥探着我们的表情。
终于,我打破了缄默:“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呢……”
“……是啊。”秋五附和着点了点头。
确实,关于我们辞去警察一职的契机——六识命案,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愉快的回忆,只有我深埋心底,最不愿提起的痛苦。
秋五轻轻地把手搭在和菜的肩上,说道:“和菜,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一年吗?”
“记得啊,那是昭和26年,也就是1951年,怎么了吗?”
“那一年,我们亲历了上野的猎奇杀人案呢。可是在那之前的昭和25年,东京已经发生了一起同样残忍的连续命案,世称‘六识命案’。在那一次事件中,玲人他失去了未婚妻。就像我,一年以后失去了由良一样。”说到这里,秋五的声音哽咽起来,低下了头——他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怎么会……就像我,失去了姐姐一样吗?”和菜掩面惊呼,随后她的脸也变得十分悲伤。
高城和菜,原名上月和菜——正是千里教教主上月由良的双胞胎妹妹。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却性格迥异——她们一正一邪,最终一生一死,令人唏嘘不已。
据说,上月由良和秋五不仅在年少的时候便已结识,更是彼此的初恋。可惜天意弄人,愚蠢的战争无情地将他们分开。两人从此天各一方,音信隔绝。再见面时,秋五已是缉拿凶犯的侦探,可由良却成了满手血污的邪(和谐)教(和谐)教主。
她怨恨着抛弃恋人奔赴战场的秋五,亦嫉妒着一切接近秋五的女性;
她利用教主的身份深藏幕后,同时指使着手下将她们一个个残忍地杀害,制造出了震惊全国的猎奇杀人案件;
甚至,她还把仇恨的火焰烧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妹妹身上,企图取而代之,以便重新回到秋五的身边。怎奈天意弄人,一番诡计终被高城七七识破;
最后,当由良用刀挟持着和菜意欲同归于尽的时候,胸口却中了她所挚爱的秋五的一枪。由于伤势过重,由良不治身亡,红颜从此殒命。
这段往事,想必对秋五的打击也很大吧。
毕竟,是他亲自射杀了自己的初恋。我至今记得,由良去世后的那两年里,秋五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流涕,还多次试图自杀,任谁劝也不听。
但他忘了——虽然曾经被她挟持过,可是失去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和菜也一样会很难过。就连刚才提到姐姐的时候,原本活泼开朗的她竟然也露出了那么悲恸的表情。
“这个话题,就不要再聊了吧。”我再次开了口。
“说的也是啊……”沉湎于回忆中的秋五总算抬起头来,可是他的眼角依旧闪烁着泪光。
恐怕和我一样,这小子也始终无法忘记曾经的恋人吧。就算结婚了,但只要一见到朝夕相对的妹妹,自然就会想起早已离世的姐姐。不仅如此,他还要日复一日地活在自责的煎熬中,换作是我,绝对无法忍受。
可他也是幸运的,毕竟还有和菜在他的身边。
“好久没这么开心地聊天了,不过时间也不早了,那么两位,我就先告辞了。”我站起身来,高城夫妇连忙送我走出门口。事实上,在那种压抑的气氛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唯有拼命逃离。
和他们道别后,我搭上了回家的末班电车。
上野璀璨的灯火在窗外逐渐消逝,列车缓缓驶入一抹幽深的黑暗里。遥远的夜空之上星光寂寥,唯有一缕清浅的月光透过云层照进车厢,与车厢里孑然一身的旅人作伴。
夜色如水,月色如霜,顿生清凉之意;车轮与枕木间充满节奏感的“咣当”声,更是融化成催眠的曲调;须臾的片刻间,意识已淹没在连绵不断的困倦中。顺着这股倦意,我合上了双眼。
可一旦闭上双眼,黑色的蛋壳与布便会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无奈之下,我只得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然后好好理清一下当前的思路。
那具在井之头公园被发现的碎尸,虽然目前并不在我的搜索范围内,然而不知为何我却很在意它的身份。
回想了一下在高田马场搜集来的情报。假设没有经过冷藏处理,那么尸体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发现时间的七到十天前。
这样的话,刚好就有一个符合死者身份的人。我翻开携带的笔记本,目光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今邑遥,失踪时间与死亡时间完全一致。
但这也只是个假设,毕竟我到现在还没办法把握犯人的形象。而另一起事件中,正好有两个线索在某种程度上能勾勒出犯人的轮廓。
黑色的布匹。如果第一具尸体也曾用同样的布匹包裹的话,那么两起命案之间存在关联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还有黑色的蛋壳,这个尤其让我不安。凶手作出如此残忍的行为,也是为了实现比拟杀人吗?取出子宫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只能让我想起六识命案。
莫非真是,六识命重现人间?
还有两天,就要到樱羽女子学院赴任了。到了那里,有必要对失踪的女学生进行一番仔细的调查。既然她们有被卷入命案的可能,那么从她们身边着手或许会是解决事件的捷径。
女学生的教师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差事。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着一群涉世未深的少女,一板一眼地讲解与她们毫无关系的历史,我就十分头疼。
当我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走进家门,小紫一如既往地在起居室里等候着我。
“哥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还是要先洗澡呢?”
“啊啊,先去洗澡吧。”昨天直接睡在了事务所里,今天正想好好地洗个澡。
“虽然只是特聘,但从后天起你好歹也算是一名教师了,请好好注意一下仪表。”小紫在这方面意外地非常严厉,总算让我想起自己邋遢的胡须该剃一下了。
舒服地泡了一个澡,吃过了晚饭,我和小紫靠在起居室的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闲聊。
“今年的惊蛰已经过了呢,虫子也该从土里爬出来了。”小紫一脸兴奋地说道。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深度虫类爱好者,甚至会让蜗牛在自己的房间里冬眠——那一年可把我害惨了。
“你还是那么喜欢虫子呢~”
“虫子在冬天都不肯钻出地面,所以我不怎么喜欢冬天呢。而且——”
“而且……?”
“……而且,也快要到由记子姐的……”小紫如蚊鸣般地小声说道。
……是啊……
六年前——昭和25年的三月,我的未婚妻,深山由记子,她——
那一天,街上要比今天冷得多了,天空中甚至还飘扬着星星点点的雪花。
天上是洁白的雪,
地上是殷红的血
正午的温暖阳光从窗外倾泄进来,在一尘不染的素白床帘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明明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可是房间尽头的病床上却躺着一位黑发少女。
似乎是被日光的炙热所惊醒,少女微微睁开了双眼。她伸出白皙的手臂,在额前遮挡过分耀眼的光线。
——天气真好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思绪已被一个兴奋的声音所打断:
“啊,冬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床帘被拉到一旁,另一位少女出现在眼前。她走到病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一点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朽木冬子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了,药果然有效呢~”
望着来人露出的宽慰笑容,冬子总算想起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一直以来,自己便患有贫血的病,无法根治;
——每天早上和中午,都要注射叔叔特制的药剂,才能缓解症状;
——然而,今天中午的药不见了,可自己明明记得有放进书包里的;
——很快,那个病发作了:四肢使不上力气,头变得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动沉重的脚步,想要在晕倒以前到达保健室;
——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两腿一软,虚弱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众人的目光,似乎已经围了上来;
——就只能到这里了吗?实在是,很不甘心;
——然后,她来了;她轻轻地抱起了我,疾驰在走廊上;
——她的臂弯,是那么温暖,那么刚劲有力;躺在其中,只觉得从未如此安心,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把我扶到了保健室的床上以后,便匆匆地走了。躺在狭小的病床上,意识渐渐远去,可是一股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
——现在才知道,她刚刚是跑到我家里去拿药了;
——太好了,她并没有抛下我。
“真是的,冬子,你刚才可把我吓死了~看到你突然倒在地上,我别提有多担心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就好了~”少女轻轻抚摸着冬子的额头,确认了她并没有发烧。
冬子望着她——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过才认识了几天而已。
她渐渐回忆起了与眼前的少女初次见面的场景——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班会课上。班主任日下老师突然宣布班里转来了一名学生——这在樱羽是十分罕见的。
然而,我却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光是她,我几乎对所有人都不感兴趣。
教室的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柚木加菜子,大家可以叫我加菜子哦~”
声音异常的活泼欢快,明显与这个保守的学校格格不入。周围的同学们,或多或少也会有一点吃惊吧。但我始终望着窗外的风景,不动半点声色。
然后,脚步声响起了,越来越近——
“朽木冬子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这恰恰正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我极不情愿地转过头,想要一口回绝——
却被她的目光吸引住了。
她的眼睛,不,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绚烂夺目的光芒。一瞬间,那种光芒仿佛点亮了死气沉沉的教室,赋予这个世界更明朗的色彩。
见我默不作声,她便粲然一笑,坐到了我的身旁。
“从今以后,请多多指教了,朽木同学——我可以叫你冬子吗?”
真是的,随随便便就直呼别人的名字。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甚至有些觉得,比起姓氏,更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
从那以后,加菜子动不动就向我搭话。虽然我一开始并没有理会她,但她却没有丝毫反感,反而一直对我很友好。渐渐地,我也不好意思再无视她了。
——或许,我是被她身上的那种光芒给俘获了吧。
只是我不知道,如此璀璨的光芒,在这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樱羽学院能闪耀到几时。估计没过多久,她就会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成为毫无个性的存在了吧。
因为樱羽不是人待的地方。
如果说世界是一所很大的监狱,那么樱羽就是其中最坏的一间牢房。每个被投进这间牢房的人,最终都只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就连我,也快要变成那副摸样了。
可我错了——
在课堂上她公然质疑教科书的内容,提出截然相反的观点与固执己见的老师针锋相对,甚至差点逼得老师把她赶出去;
到了课间,她更是明目张胆地违反校规,不仅在学校里到处闲逛,还常常在走廊上跟其他同学聊天……这些大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加菜子在一夜之间全都做到了。
学生会长多次当众批评她的肆意妄为,可她却似乎十分乐意听见这样的指责,还引以为荣。
而我——我钦佩于她的学识,更惊叹于她那不羁的灵魂。那一种自由的姿态,实在是令我憧憬。
因为我,是不自由的——
“在想什么呢,冬子?有什么烦恼吗?”名为加菜子的少女一下子把脸凑近了。
“啊,没,没什么……只是还没睡醒而已……”
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冬子慌忙转过头去。
为什么,她老是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呢?
“啊,我忘了!”加菜子突然一拍脑袋。“冬子,你还没吃午饭吧?”
“嗯,肚子确实有点饿。”冬子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那好,我去给你买面包吧。”话音刚落,加菜子便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等等……”
“你乖乖躺在这里别动哦,我马上就回来~”留下了这么一句叮嘱,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保健室。
“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无法送达的话语,在少女的唇边徘徊许久。
目送着离去的友人,冬子隐约觉得——
加菜子的身影,似乎与记忆深处的某人重合了。
会是谁呢?
好像,有种母亲的感觉呢。
三月八日的清晨,我换上一身正装,即将前往樱羽赴任。
临行前,我再一次提醒自己的妹妹:
“小紫,我就先走一步了。记住,你可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还有我来学校的目的。”
“我知道啦,哥哥真是爱操心。”小紫一边哧哧地笑着,一边把外套递给我。可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糟了!我曾经和一个朋友提起过,自己的哥哥是侦探。”
“哈啊?”这可不妙。
“之前我也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这该怎么办……”小紫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不安。
“算了,你叮嘱一下她,叫她不要到处宣扬就行了。”为了不让小紫太过内疚,我连忙想出了应对措施。
“嗯,我知道了。”小紫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家里出发,途经飞机厂和驻日美军宿舍的旧址,再穿过千川水渠——差不多横穿了整个武藏野市后,我终于到达了位于保谷镇的樱羽女子学院。
一路上,可以看见不少身着制服的女学生。但她们的神情异常地庄重肃穆,始终保持着沉默走在弥漫着朝雾的街道上,与我所料想的完全不同。
——这简直就像是修道者的送殡队列,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生气。纯白色的制服,更为眼前的这一幕添上几分凄冷的气息。虽说小紫也是个文静的孩子,但还不至于像她们这么阴沉。
走近校门,我仔细地端详起这所年代久远的学校来——
学校古老的外观给人一种颇为奇妙而又毛骨悚然的印象。不知是不是因为朝雾的缘故,校园宛若笼罩在苍白的阴翳里。
女学生们在身旁静静地穿行而过,即使是对于如同可疑人物一般伫立在门前的我,她们也没有丝毫关注的迹象。
我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幽灵的行列中,所面对着的也并非学校,而是亡者归来安息的场所。而且,我的到来,恐怕真的会让这里成为灵堂。
我呼出一口白气,走向坐落在校园中轴线上的教学楼。佐伯似乎说过,我得先到三楼的教师办公室去报到。
“啊啊,时坂先生,您终于来了。”果然,刚进办公室,等候多时的佐伯便朝我打招呼。
“早上好,佐伯先生——不,佐伯老师。”
“请不必那么拘谨——对了,今天正好要做礼拜,就在那个时候把时坂老师您介绍给全校师生吧。”真麻烦,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在众人面前亮相。
极不情愿地跟着他来到了礼拜堂,面对着教坛下一片白色的汪洋大海,我心里一阵阵地发麻。不用说,更加拘谨了。
硬着头皮向全校师生作了自我介绍后,我赶忙退到一旁,在墙边仔细观察起正在倾听佐伯讲话的女学生们。
没有一个学生讲话,整个礼拜堂里鸦雀无声。这个年龄段的女生,不是一般都喜欢背着老师偷偷地聊天的吗?但比起这个,还有更令我在意的地方。
倾听着佐伯讲话的少女们——她们的侧脸,看上去一模一样。虽然每个人的容貌和发型都有所差别,但把她们集中到一起来看的话,似乎都是一个模样——凸显不出丝毫的个性。
我也曾听小紫说过樱羽的校规很严,但没想到这里居然能把人的个性消除得如此干净。她们简直就是一支军队——从表面上看完全没有区别,不深入其中便无法了解个体差异的集团。
我在整齐的队列中寻找着小紫的身影。找到了她以后,我差点长叹一口气。
还好,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或许是因为我认识平时的小紫才会那么觉得。如果从不认识小紫的人的视角来看,她大概也会被埋没在这毫无个性的集团当中。
“——各位,请安静地听我说。”
此刻,一位长发的女学生正站在教坛上发表演说。
“这是学生会长月岛织姬,也是学院理事长的千金。”身旁的佐伯轻轻地对我耳语道。
“最近,校内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身为樱羽的学生,我们决不能因此而动摇。在此,我恳切地希望各位能够坚守日常的行为准则。”
她凛然的声音,响彻整个礼拜堂。即使不通过扬声器,恐怕也能传达给在场的所有人吧。
我重新望向台下,只见原本毫无生气的女学生当中有不少人纷纷向月岛织姬点头致意表示赞同。显然,她在学校里的人气很高,而且颇具威信——真不愧是御三家之一月岛家的孩子。
偷偷地看了看小紫的样子,发现她没怎么变,还是和平时一样淡定。我微微一笑,不经意间往她身旁瞄了一眼,却就此愣住了——
她的身旁,站着两个女生。
这两个家伙,居然靠在一起,睡着了。
其中一个,分明是委托我的神秘少女,朽木冬子。
冗长的礼拜晨会总算是结束了,我打了个呵欠,跟着佐伯和其他人回到教师办公室。
“时坂先生,我特意为您准备了一间历史科的准备教室,以后就辛苦您了。”说到这里,佐伯示意了我一下,我心领神会。
“我明白了,那么上课的事情怎么办?”
“今天就不用了。首先是明天,请您到二年藤班上第一堂课,以后再根据需要来安排。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对了,我妹妹好像就在二年藤班呢,那是怎样的班级呢?”
“确实是这样没错。那个,二年藤班的学生都很听话,只是,有两个人……”佐伯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嗯?怎么了?”
“这个,该怎么说呢?有两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学生吧。一个叫朽木冬子,另一个叫柚木加菜子。”
佐伯的话音刚落,周围的老师们都纷纷随声附和道:
“哦,柚木是吧,那个怪胎啊。”
“才刚转过来没几天呢,就几乎把樱羽的校规全都违反了。”
“我要是教导主任,准把她给开除了。”
我回想起了在晨会上看到的那一幕——和冬子靠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想必就是佐伯口中的柚木加菜子了。
“我就不说别的了。前几天讲到中途岛海战的时候,她居然在课堂上称赞美军,还骂我是军(hexie)国走(hexie)狗——仗着自己是转学生就可以不守规矩了?出身豪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太年轻,太肤浅了!”旁边有位上了年纪的教师,忿忿不平地讲起自己的遭遇来。
“啊!我也遇到过呢——昨天她突然在课堂上问我学国语有什么用。用她的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写文章通篇都是撒谎’?太荒谬了!”
“别忘了,还有我的政治课呢!那家伙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啊。民(hexie)主?共(hexie)和?普(hexie)世(hexie)主(hexie)义?肯定被西方人洗了(hexie)脑吧!”
文科的老师们接二连三地向这位“问题学生”开火,列举她的斑斑劣迹。有意思的是,我却对这位个性十足的加菜子同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原本藤班那个动不动就请假逃课的朽木已经让人够头疼的了,现在又多了个天天捣乱的柚木,作为班主任,日下老师真是辛苦啊。”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角落里一位看似十分文弱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
“虽然柚木同学可能不怎么守纪律,但是,她的入学考试成绩将近满分。而且,她在数学课上的表现非常优秀,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头脑。”出人意料的是,被称为日下的老师不仅没有批评加菜子,反而还给了她极高的评价。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一想到在明天的历史课上就能亲自接触到她,我不禁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授课。但心底里也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安——要是我在她面前出了什么差错,那估计就糗大了。
“咚——咚——咚——”伴随着铃声的响起,老师们都到各自的教室去上课了。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佐伯两个人。
“时坂老师,这是失踪学生的资料。”趁四下无人,他塞给我一个大号信封。接过以后,我确认了一下里面的内容:两张照片,通讯录,还有其他的一些文件。照片的背后,分别写着西园唯和今邑遥的名字。看到她们照片上的笑容,我的心一下子揪紧——这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生命,多半已经逝去了。
“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佐伯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受此重托,我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他的厚望。
离开教师办公室后,我来到了位于二楼的历史准备教室。房间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整洁。独自一人坐在木制的扶手椅上,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果然,自己还是不习惯陌生的环境。
休息了一阵子后,我打算去一趟医务室。佐伯提到过,校内唯一能掌握女学生的行动和心理的人就是保健老师了。但到了走廊上,我才突然想起:医务室该怎么走?
好不容易遇到了几名学生,但她们在向我低头行礼以后便匆匆走开了。就跟之前见到的一样,这些学生的表情如同机械般冰冷而麻木。那失踪的两人,说不定也是这副样子。
站在空旷的走廊中央环视左右,我发现所有的门看上去都差不多。随便推开一扇门,要是撞上个正在上课的班级就麻烦了。当我正打算回教室办公室的时候——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碰巧,我对这个少年老成的稳重声音印象颇深。
“月岛同学,是吧?”
转过身去,眼前的正是今天早上在教坛上呼风唤雨的少女领袖,月岛织姬。
“嗯,是的。时坂老师,请问您在这里做什么?”优雅地行了一礼后,她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是这样的,我想去一趟医务室。”
“医务室的话,就在那边。”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
“非常抱歉,麻烦你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织姬再度行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
——刚才的她,就和伫立在教坛上的时候一样凛然。
朽木冬子,月岛织姬,还有柚木加菜子,她们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于其他学生。与其说是开朗,倒不如说她们都很有个性。我原本还以为,在樱羽里见不到这样的学生呢。
走到保健室门前,我敲了敲门。
“请进。”门后传来了一个成熟的声音。推门进去以后,我看到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白色的制服尽显身体曲线的优美。
“欢迎光临,时坂老师,我是这里的保健老师朱崎宁宁。”朱崎抬起头,朝我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那个,朱崎老师,我想你可能听佐伯主任说了……”
“时坂老师,你觉得樱羽这所学校如何?”没等我把话说完,朱崎抢先问道。
“唔……这里很安静,学生也很守纪律。看得出来,这是教育的成果呢。”我绞尽脑汁,总算拼凑了几句褒义的评价。
“客套话还是免了吧,这里太过死板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樱羽就只会把严苛的礼仪和规矩强加在学生身上,自然也会有忍受不了这种束缚而逃走的孩子啊。”她兴味索然地喃喃自语道——事实上,这正是我对樱羽的真实想法。
“啊,抱歉!我一个人说得太多了。请坐,时坂老师,我来给你泡茶。”她推给我一张椅子,然后转身去摆弄茶具。
接过朱崎的一杯清茶,我浅浅地呷了一口,觉得身体暖和多了。
“时坂老师是佐伯主任请来的侦探对吧?这个我还是知道的。那么,想要问些什么呢?”
“那两个失踪的学生——关于她们你知道些什么吗?”不用我说明真是太好了。
“一年松班的西园同学和椿班的今邑同学是吧?我觉得她们并不是什么有问题的女孩子,都是非常认真,非常普通的学生。不过我只是保健老师,所以了解的也不是很详细。”
“不,还是要谢谢您,毕竟我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进行调查呢。”
“周围都是年轻女孩子的地方?”她呵呵一笑。一瞬间,我的内心流过一阵被人看穿的恶寒。
“与世隔绝的地方。”我不假思索地找了个借口。
“说的也是呢。她们突然失踪,可能是厌烦了这种生活吧。”朱崎说的很有道理,只考虑事故因素的话实在是很不谨慎。
“果然到这里来对的,再一次谢谢你了,朱崎老师。”我起身向她告辞。
“都说了不用客气了~欢迎以后随时光临。”她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妩媚笑容。
宣告放学的铃声响起,走廊里渐渐充满人的气息。不过,虽然有人的气息,却听不见半点喧嚣。学生们即使从课堂上解放了也依旧严格遵守着校规,实在是太压抑了——这无疑给我的调查增添了许多困难。
就在刚才,我跟几个女学生擦肩而过,不过没有一个人跟我搭话。最好的情况不过轻轻地点头致意,大多数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过去。
看样子,真的没有办法进行调查了——这么想着,我望向窗外,视野中出现了一名身处校园一角的女生。没有多想,我下楼径直向她走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接近,她将视线转向这边。
“呀,侦探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散发着与其他学生完全不同气质的少女——朽木冬子和之前遇到时一样,用少年般的口吻向我打招呼。
此时她正在画画。白色的画布上,几根简单的线条随意游走着。我一开始以为她在这里写生,不过到处都找不到跟画面相似的风景。
“你在画什么呢?”我不由得产生了好奇。
“想知道么?”冬子狡黠地一笑。
“但是我不告诉你喔。不如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
“虽然在脑海中有一些朦胧的形象,不过很暧昧。简直就和我自己一样呢,正在寻找着自身的暧昧的存在——”
正在寻找着自身的暧昧的存在。你的委托吗?
“——嘛,虽然不知道要画到什么时候,不过画完了以后我会给你看的。所以到那时为止,不要偷看喔。”
“是,是,我知道了。”我随口敷衍道。
“侦探先生潜入这所学校是要调查什么吗?难道说是来调查我的么?还是别的事呢?”冬子嘲弄般地盯着我的脸。
“——我是侦探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吗?”
“晚了呢。”冬子耸了耸肩膀。“我已经和透子说过了。”
“透子?”(注:透子和冬子在日语里发音相同。)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我的朋友啦。而且加菜子那么聪明,肯定也猜到了。”
“真没办法,那就帮我封一下她们的口吧,尤其是柚木加菜子。”
“啊拉,侦探先生也知道加菜子吗?看来她实在是臭名远扬啊~不过,侦探先生,你很为难?”冬子嘴角微微翘起,向我问道。
“无论如何,侦探的工作还是应该隐秘一些。”
“听起来很帅气呢。”
“也不是……几乎都是些沾着泥土的工作啊。”我苦笑着回答。
“哈哈,这话让侦探先生来说就很有内涵了呢。我明白了,时坂老师。”
“那么,朽木同学——”
“啊啊——这样可不行,老师。”她打断了我的话。
“叫我冬子吧。比起姓氏,我更喜欢名字。”
“之前你也这么说过呢。”我至今记得在井之头公园初遇的时候,她说过这个名字跟自己很般配。
“记得很清楚嘛,不愧是侦探先生。而且,最近,比较喜欢被人这么叫呢…….”不知为何,她低下了头。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来,向我问道:
“侦探先生,真正的我,找到了吗?”
那个稀奇古怪的委托?差点就被我忘了。
“还没有,不过正在找。”
“真的?”
“当然。”
“骗人。”
“为什么这么想?”虽然确实是这样。
“因为,侦探先生你什么也没问我。”冬子投来的视线让我越发心虚了。
“想要找到我的话,不先调查我是不行的吧?无论什么都行,先试着提问吧。”
“那好吧……你画画的时候,往画里注入了怎样的感情呢?”
“唉——?这个嘛,还真没想过。”尽管冬子一瞬间流露出了些许茫然,不过她很快就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自由吧。”冬子低语着,害羞地笑了起来。“而且,在画画的时候我能够变得心无杂念,什么都不用去想——所以我很喜欢画画呢。”
心无杂念?是指聚精会神吗?
“冬子!!!”从活动教室楼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近乎嘶吼的叫喊,把我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头发被风吹得散乱的少女正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啊,透子——”冬子叫着拼命跑到她身边的少女的名字。
名为透子的少女就像是要搂住冬子一样,猛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焦急不安地问道:
“没事吧,冬子?!”
“放心好了,透子,他又不会像魍魉魑魅一样把我给吃了~这是时坂老师啊,今天的晨会上不是介绍过吗?”冬子微笑着轻轻把她推开。
“可是……”少女偷偷地瞥了我一眼——那是饱含敌意的视线。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转过身来。
“刚才失礼了,老师。”似乎是接受了冬子的解释,透子轻轻地向我点头致意——和大部分的女生一样毫无个性。
“初次见面,我是二年藤班的水原透子。那个,时坂老师,是吧?你是紫的哥哥,也是侦探……”
“水原同学,我的侦探身份可以请你保密吗?”我直截了当提出了请求。
“时坂老师正在学校内进行调查,要是他的身份被察觉了可不行呢。”冬子在一旁补充说明道。
“调查?是调查西园同学失踪的事情吗?”透子疑惑地望着我。
“嗯,就是这件事——我不想造成学生们的不安,所以你们要是能保持沉默的话,那就帮了我大忙了。”
“嗯,我知道了。”意外地,透子点头同意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们的名字是一样的啊……”
“有什么不行吗?”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是透子充满敌意的视线再次向我投来。
“怎么可能不行呢?交到一个同名的好朋友,你不觉得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么,时坂老师?”冬子向我追问道。
“我们是一心同体的存在。”像是附和着冬子的话语,透子小声呢喃道。
“那么,明天再见了,时坂老师。”冬子向我挥手道别,然后和透子手挽手离开了。
把西园唯和今邑遥的照片送到夏目那里委托她进行面部对比以后,我回到了家。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那不是遗体的身份;
但是,我又迫切地想知道失踪者的下落。
——从接过委托的那一天起,这两种矛盾的心情就在不断地交织纠缠,让我越陷越深。
吃过晚饭,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抽着烟。
“第一次去学校的感觉怎么样?”收拾完餐具,从厨房回来的小紫问道。
“这个嘛……大家都很温顺呢。”
“是啊,并没有特别吵闹的人——除了加菜子以外吧。”嗯,又是这个家伙。
“是因为校规很严吗?”
“我并没有觉得很严格,不过学校里好像有人是这么想的——”紫突然停住了话头。
“怎么了?”
“……这个,是作为老师提出的问题吗?”
“不,是身为侦探的调查。”
“该怎么说呢?我很明显能够感觉到,确实有这么一股情绪在学校里蔓延着。不过呢,我周围都是一些怪人,所以我才会这么想吧。”
“怪人?”
“嗯,就连我也是个明知道好朋友在违反校规却默不作声的坏孩子呢。”小紫微笑着回答我。
——这倒无所谓,我甚至觉得,小紫不像其他人那样毫无个性实在是太好了。
“说起怪人,对了,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朽木冬子的学生?”
“嗯,当然知道。我们在同一个社团嘛。”紫当即回答道,然后头歪向一边。“朽木同学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也是美术部的吗?我还一直以为你在昆虫社之类的社团里呢。”我的妹妹小紫对虫子这种恶心的生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这一点令我敬而远之。
“……那是要进行怎样的活动啊……”小紫愕然地叹了口气。
“算了,那些都无所谓……朽木同学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呢?”我及时切回正题。
“朽木同学吗?她挺奇怪的,给人的印象跟其他同学完全不同——某些地方感觉非常成熟,简直不像是个初中生。不过没人讨厌她就是了,事实上,我们不知道怎么和她交往。”小紫如是说道。
“还有位水原透子同学是吧?她怎么样?
“水原同学吗?确实经常能看到她和朽木同学在一起……不过最近加菜子好像也是…….”说到这里,紫有些怀疑地盯着我。“她们跟哥哥正在调查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不,这只是作为刚刚上任的讲师提出的问题。”
“真是的,哥哥总是在自说自话。”小紫呵呵地笑道。
少女已陷入沉睡。
在书桌上铺上白色的床单仿造出床的样子。
纤细的胴体勾勒出平滑的曲线。
抬起那无力地垂下的左腿——这个不错,正合适。
留下不该有的擦伤是绝对不行的。从袋里取出染成漆黑的棉布,工整地缠在少女的左腿上,突然注意到小腿肚上的一颗黑痣。
要剜出来吗?不,那样做的话就会留下伤痕。没办法了,放弃吧。虽然长度和肥瘦程度都正合适,不过这种瑕疵是决计不能容忍的。
揭下黑布,看看右腿怎么样?更糟,大拇趾趾甲的形状实在是觉得很不顺眼。
那么就检查一下右臂。几乎没有什么肌肉,十分柔软。而且最重要的是,手指的长度很让人满意——那就用这里吧。
工整地裹上黑布,少女始终没有醒过来。这是当然的,因为之前已往她的静脉中注射了大量吗啡。虽然使用分量已经接近致死量了,但没关系。
好了——开始吧。
将粗重的柴刀刀刃对准肩头,然后抡起,砍下。
“刺啦——”撕裂血肉砍断骨骼的声音,在死寂的黑夜里荡起了一丝涟漪。
少女的身体猛地弹起,鲜血喷涌而出。在那被砍下来的右臂落地之前将它一把抄起,捧了上来。本应失去意识的少女不停地痉挛着抽搐着,活生生像一条刚被钓起的大鱼。
把右臂小心翼翼地放到别的桌子上,顺手拿起书——这个真不好办。
把仍在抽动着的上身固定在桌子上,像怀抱一样抓住少女的头颅。然后,用力把头颅往反方向拧去——
比拧抹布要难一些,但还是办到了。
颈椎间响起沉重的摩擦声,红黑色的血液混着空气从破裂的喉咙里涌了出来。让脸朝向背后,在耳朵上压上重物加以固定。
呼吸已经停止了。不过也无所谓。最后,手持菜刀绕到少女的下半身。
——必须把污秽部分除去。
刀尖刺入脐下,剖开腹部。“噗啪”一声,鲜血构成的泡沫破开。
子宫的切除似乎已相当熟练。明明只是第二回,但该切哪里很快就明白了。
把取出来的子宫随意地扔到一边,然后将黑色的蛋壳塞到原来的位置上取而代之。
——黑之卵就是污秽的证明。
在沉默的愤怒之中,将蛋壳捏碎。
缝合创口,封住腹腔。接下来,只要把这个扔掉就好了——
等等,看到脸后突然想起来了,还得让这东西流出血泪才行。环视周围,正好发现了合适的工具——前端磨得十分尖锐的锥子。
将这个扎进眼球的话,毫无疑问会让那个女人流出血泪。如果血量不够,那就在后背画上血痕,这样看起来一定很像。
用手指扒开那已无法动弹的尸骸的眼皮,把锥子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