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如果你以这样的方式回来(1 / 1)
1.
有些重要的人,他的功能并不是陪着自己,而是离开自己。
偶像也好,朋友也罢,生命中存在过的重要的人,有些并不是因为存在而重要,而是因为离开才重要。
——为了让你变成更温柔坚强的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就是他们的功能。
不过请不要担心,他们……
总会回来。
2.
“赤也,你的电话。”
姐姐的声音穿过玄关爬上楼梯冲破紧锁的房门。切原赤也闻言摔下手中的游戏机从地板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顾不着穿上拖鞋便急匆匆地推开房门。
少年“噔噔噔”地跑下楼,冲到五斗柜边一把夺过姐姐手中的听筒:“喂,我是切原赤也!”
幸村的声音在光纤电缆中如鱼得水,从他握着的话筒那端到达少年的耳畔:“啊,赤也怎么不接手机?我可是打了很多个夺命连环call呢。”是那样满满的、涨潮一般的笑意。
“是我太松懈了!”这种从尾椎骨直窜上来的寒意是怎么回事?切原赤也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地揽下所有罪名。
“打游戏也是消遣之一,没什么大不了的。”几分轻描淡写的声线,幸村蓦地换了个话题:“明天是夏日祭吧?”
“夏祭り”几个字似是一根导火索,准确无误地点燃了少年因暑期漫漫而枯索无味的心灵。
“明天暂停部活,借这个机会大家都可以放松一下。”当部长那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摔进少年的耳畔时,纵是纯良如切原赤也禁不住暗地里腹诽一句部长还真不适合这种一本正经的腔调啊。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先去真田府上,黄昏时刻就在新林公园门口集合吧。”
这样下去总觉得自己会被部长卖了啊……
直到电话那端飘来机械的“嘟嘟”声,少年脑袋里那根反射神经好歹恢复正常。暼了一眼身后胡乱调试着手中的空调遥控器,实际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姐姐,少年耸耸肩:“姐,你不会修空调就今早请修理工,这偷听也太明显了吧?”
“切,”切原颜岚扑上来作势要拧少年的脸,却被少年死死扣住手腕:“啊——痛诶,放手放手。”
揉着泛起红印的关节处,少女斜睨切原一眼:“我这是在为你的人生考虑——诶你别走啊!”
夏日的燥热被穿堂而过的风鞭挞着驱散,他们抱怨着叫苦着却仍然涌向窗外。少年赤足走上楼梯,擦得纤尘不染的原木地板刺激着脚底的每一处神经末梢,他们汇入大脑给自己传达清凉的信号。
少年微微眯了眸子,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棱角分明锐利清晰。
在这个坏了空调的夏天,有什么拥着跃入眼帘的阳光直抵少年内心深处,渲染出他嘴角噙着的丝丝笑意。
“立海大高中部网球社一年级王牌切原赤也同学,我,是来报恩的。”
“你是底线攻击性的选手,球拍是PRO STAFF5.5WILSON STRETCH,擅长指节发球、单脚小碎步、无我之境。”
“我不打啊……我很宅的——这不是重点,你喜欢看《JUMP》,《终结者2》。”
“话说回来,切原君还真是细心呢。”
“海原祭?我很期待啊。”
那些本该永远的坠入名为“遗忘”的深渊,本该万劫不复的记忆,此刻却被打捞起来,在时光的眷顾下煜煜生辉。
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3.
“Tōdō yoru is a Shameless people!”
“你这种自命清高的人就应该站在那里冷笑着俯瞰我们不是么?”
“藤堂夜?她不是公文国际中等部挡杀人佛挡杀佛鬼挡杀鬼的风纪委员长么?”
“又或者说,天然制冷机,少女身冰山心的乖戾面瘫?”
“还是以科目全优为第一目标,在学霸之路上一去不复返的考神?”
那是刀锋淬血的诋毁与认知。
在她无法干涉无力扭转的陌生世界载歌载舞生生不息。
“阿夜,我们毕业之后……就靠你了呢。学姐,相信你的啊!”
“阿夜很认真呢,一定可以的。”
“对话剧社的事情特别上心,半个社长了都。”
“阿夜……是一个非常棒的人吧。”
“所以,就请一往无前吧!”
那是难能可贵的鼓励与信任。
在她一败涂地一塌糊涂的国中时期苦苦支持骄傲不羁。
“啊,我认得你,你就是上次那个迷路的女孩子!”
“你对冰帝的认知敢不敢再迂腐一点啊!”
“不用。我叫夏森川,就坐在你的后面。”
“喂,我说黑长直啊,《德州电锯杀人狂》真有那么好看么?我倒觉得《僵尸新娘》更不错一些。”
“生日快乐啊,阿夜。”
“高二那一年就要回去了么……哈,阿夜要记得给我寄明信片啊——要富士山的!其实如果是《潘多拉之心》的手办也可以考虑一下,染血黑兔太棒!“
“黑长直你要回去了么?看来我终于不用被你那些电影荼毒了,香槟在哪我们庆祝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一定要时常想念我陆优藏啊,好歹我锦衣夜行那天还出手相助过——诶你别打我!”
那是永不磨灭的情谊与羁绊。
在她干净澄澈纤尘不染的年五十六煜煜生辉恣意歌唱。
那些生生篆刻进流年的记忆,辗转在少女的每一场梦境。
然后她被尖锐的铃声从那些真实得不像话的梦里猛地惊醒,乱糟糟的脑海里唯有几根弦还保持着绷紧状态,藤堂夜梳理着混沌的思维摸到床头屏幕闪烁的手机。
“喂。”
“现在几点了你还在睡?”绘里纱的声音越过东京与神奈川的距离重重地摔在耳膜上,少女皱了皱眉头,回答艰涩地发自喉咙:“不知道……”
“现在是一点,下午一点啊睁开你那双眼睛好好看看!”藤堂夜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电话那头少女颇有些暴走趋势的言辞:“啊啊,那是时差问题。”
“时差时差时差你妹。”绘里纱微愣片刻,终究语气平缓言辞诚恳地回答道,平静优雅地一如她第一次见到忍足侑士时吐字清晰的那句“滚”:“我地理有好好学啊。”
“诶阿纱身为冰帝的学生你怎么可以问候我家里人啊,太有伤风化了。不过实不相瞒,我可是没有妹妹的。”少女故作严肃地指点道,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绘里纱连捂脸的力气都消失贻尽。一句话说完少女话锋一转:“家父携着家人去箱根度假,在芦之湖上对酒当歌,我才是被抛弃的一个啊。”
说完翻了个身,将手机扔在床头,不顾电话那边绘里纱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你对冰帝的认知真是迂腐不能——诶你别挂啊!”,一双长腿勾住散落在床上的抱枕,眯起了眼睛倒头便睡。
关于最后竭尽全力才直达她脑海的那句“过两天来东京玩啊”的理直气壮的邀请……她还是当做没听见吧。
4.
听闻电话那头出人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寂静与偶尔敲打耳膜的,细微而平缓的呼吸声时,绘里纱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自觉吐槽无能的少女朝手机那头狠狠地摔下一句“过两天来东京玩啊”,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少女掐断通话,恨铁不成钢地忖思着方才的通话对象是否为班里素有“觉皇”之名的芥川慈郎附体,而自己关心她的方式又同迹部景吾相似几何——
一想到在关东地区都享誉盛名的冰帝牛郎团,少女便自然而然地忆及半个月后的同班同学忍足侑士。
向着漏进窗框的乖巧拘谨的阳光微微勾了嘴角,绘里纱伸手取过被自己重重反扣在昨桌面的手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按下拨打键的同时少女颇有几分波澜不惊的面庞上掠过些许暖意。
5.
忍足半个身子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周遭有洗衣粉清爽的味道在空气中慵懒浮动,沾了水的发梢张开双臂拥抱叶月中旬的开得漫山遍野的斜阳。少年将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并不用力地摩挲着,发丝中的水分一点一点被毛巾温柔地接纳。
“忍足,你的电话。”向日岳人换完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瞥见桌子上震动的手机,取过来递给忍足。他走到长椅边在忍足身边坐下,目光触及到屏幕上一闪一闪的“阿纱”这一昵称,深灰色的猫眼中闪烁的几许紫罗兰愈发透明,他微微眯起眼睛,声线高高扬起,朝正按下接听键的搭档少年丢出一句调侃:
“忍足,这是你女朋友?”
绘里纱只听闻电话那头传来咬字清晰却极其熹微的“朋友”二字与身为通话对象的少年仔瞬间僵硬的声线,险些脱口而出“怎么了”的问话却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因为刹那之间耳边又传来少年低沉温润的工口牛郎……啊不,是关西腔:
“阿纱,明天可是烟火大会啊。”
声线平缓,尾音上扬。少女的思维在刹那出现断层,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填充上一句底气不足的“恩”。
忍足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向日岳人,□□裸的目光令少年只觉心悸得慌。半响他耸了耸肩,脸上全然写着“岳人你的节操被蛋糕吃了是吧”这一席话。
忍足少年朝酒红色头发的搭档使了个“这才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的眼色,只可惜如此难度之高的表达只驳得自家搭档模棱两可的一声“哼”。
他苦笑一声,理所应当的无私了搭档写满一张脸的质疑,向手机那端刻意压低了声线道:“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趟出游呢?与美丽的小姐同行是在下的莫大荣幸。”
绘里纱抽了抽嘴角,还未来得及按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耳畔又回荡起少年斯文的腔调:“啊啊,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哦。”几个简单的语气词在拥有深蓝色发丝的关西少年唇齿之间辗转缱绻,敲扣着她的耳膜,最终汇入少女的大脑听觉神经中枢。
待她意会话中毫无隔阂的熟识与亲密,并意图开口否决两人之间的对话里所偷渡的那一层暧昧时,少年却像是掐准了秒表一般再度开口。
“那么就这么定了,我在代代木公园的门口等你怎么样?或者说在大师公园?那里距离东京湾或许更近一些。”不容置疑的用词。
少女微蹙眉头,指关节无意识地敲扣着桌面:“代代木公园吧,那里人比较少……或者说离我租住的公寓比较近。可重点不在这个,”她声线里的一根弦蓦地绷紧:“重点是,你不问问我两年来去了哪里?”
颇为严肃的语气,少女抿了抿嘴角,没来由地意外在意这个话题。却只听见电话那端的少年没有半分沉默,他的语调微微扬起,少女觉得隔着触不到的空气都可以描摹出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去了中国,我仍然是海外交流委员会的会长啊。”
少年极是轻松的回答道,态度却在下一秒急转直下,声线紧绷。他蓦然调转的话锋像是在曚昽的雨天里猝不及防转弯的轿车,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汇入漫漫车流——那样闲适的、慵懒的语气让绘里纱再度认为一定是最近熬夜让自己出现了幻听。
忍足侑士怎么可能用那样严肃拘谨的腔调说话?她糊涂了吧。
甩掉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少女凝神聆听电话那端少年的回答。
“因为啊,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好像有什么就在那样低沉温润的腔调中蒸腾在空气里,寻寻觅觅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