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第六十一章 相煎何急(1)(1 / 1)
我在这栋金灿灿的宅邸里呆了一刻钟后,只觉得自己的视觉水平受到了强烈的伤害。难道是住在这里的人实在太过怕黑的缘故?简直就是什么亮就往墙上镶什么,什么闪就往地上铺什么。
浸淫在各种绚烂缤纷的贵金属和大理石中间,眼前晃来晃去的每一道人影四周都仿佛盈着淡淡的光圈,看久了眼前只剩下白花花一片,甚至有点男女莫辨。
我低头眨眨眼,暗自放松快要僵掉的面部肌肉,同时努力保持住唇角那个恰到好处的高冷微笑。这一刻,我突然了解,萧纪为何长年累月面无表情了。
因为面对没完没了的客套寒暄或逢迎试探,若是还要时时提醒自己挂上一副毫无破绽的表情,简直就是大大的折寿。倒不如彻底冷起一张脸,既高深莫测又生人勿进,真不知能省掉多少麻烦。
又是一个人影晃过来,又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
其实,这大概是不能算作对话的,因为从头到尾都不怎么有“对”这个环节,只有那人影一个劲在那里自我陶醉地吐沫横飞,而萧纪只在最初淡淡对那人点点头,又冲我的方向点点头,说了句“周董,我太太”而已。
我觉得我今天是彻底得道了。因为仅仅是另一个五分钟,我便又悟出了一个真相。萧纪之所以惜字如金,大约就是天花乱坠的辞藻听得太多,从而对语言产生了厌恶情绪。这些年,真是辛苦他了。
这个周董多半是唐僧转世,我都已经快要打哈欠了,他居然还在那里没完没了。看他慷慨激扬得十分投入,并没有多少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我的目光便渐渐飘逸开来,无意中掠过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
看了半天,我也没能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其实在这个地方,能让我熟悉的面孔统共超不过那么两三张。细数起来,无非萧夫人与何秉仁,至多再算上一个沈昱。
以萧夫人的风格,她能将自己的女儿看作人生污点,逼得其在萧家丝毫没有立锥之地、还不得不在她与萧纪之间八面玲珑地周旋,那么,沈昱出现在着年会上的可能性,便是微乎其微。
而萧夫人自己,则必得好好端一端架子,在众人到齐后再来一个气势恢宏的出场。因此,她现在无处可寻,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何秉仁怎么会不在?
若是萧仪亲自来,在萧纪之后出场显然无人敢于置喙。但这里都是心明眼亮的内部人士,何秉仁身份毕竟尴尬,这个行为搁在他身上,不仅礼数显得不甚周全,而且也不像他的路数。
我疑了疑,正待深究,那喋喋不休的周总身后却似乎起了些骚动。远远地,便可以看到有人群移动过来。不过这周总的身材略有一些壮硕,是以挡住了来人的具体面目。只是这样的气派,用头发丝想一想,也知道是谁。
只可怜背对人群的周总谈兴未竟,越聊越红火,根本没有察觉这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只剩他一个人在指点江山了。直到萧夫人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近在咫尺,周总才终于忙不迭地闭嘴、问好、再闭嘴。
谢天谢地,世界终于安静了。
客观来讲,今天的萧夫人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平淡无奇。当然脸还是那张脸,虽施了妆容艳丽了不少,但毕竟整不出太多的花样。
但她这一身打扮,不知怎么,就是让我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锦帽貂裘”四个大字。看上去,确是很不一般的富贵。
不过,萧夫人着实有她的过人之处。她的身量并不很高,相貌也普普通通,若换其他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来驾驭这一身装备,只会让人产生进了动物园的毛茸茸之感,略显无稽。然而,放在她身上竟非常和谐,很有些王者风范。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又或许,正是因为她心中血里的人情味太少,所以本来就该披着一身兽皮。
此刻,这百兽之王竟很和善地注视着萧纪,同时更和善地道:“回来了。”
每次遇上萧夫人,我都几乎无法控制为她喝彩的冲动。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实在是不简单。连我这个知情人士看在眼里,都只觉得这是一个久盼儿不归的母亲宽和欣慰的感叹。
萧夫人与萧纪的矛盾由来已久,外界都只道是萧纪不顾养育之恩,为一己私利与萧夫人反目成仇,可见萧夫人在泼脏水方面,也是一把数一数二的好手。
这年会上大多都是内部人士,未必不清楚这些家族秘辛,可即便这样她也要演得如此逼真,当真是无人能及的爱岗敬业。
我能听出来,萧纪自然只会听得更加清楚。然而他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平静道:“夫人。”
萧夫人笑笑,和蔼的目光缓缓移动到我的脸上:“顾惜也来了。”
我被她笑得心里一阵恶寒,但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问候回去:“是,夫人。”
萧夫人向一边侧了侧身,将一个人让到我面前,继续笑道:“你们结婚这么久,却难得过来。我知道公司事忙,今天借着公事,总算也能办一办私事。一家人,哪里有见面不认得的道理,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萧律,这是你大嫂。”
怎么办,我又想鼓掌了。萧夫人泼脏水还真是没有止境,轻轻巧巧几句话温柔又无奈,直接就把我和萧纪描绘得狼心狗肺外加狼狈为奸,完全罔顾几周以前她几乎将我家灭了门的事实。
对方的功夫做得足,我若是不接招便是我太无能。于是我只能抬眼,笑盈盈地向我那被他母亲压得十分没有存在感的小叔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脑海中有一根弦“噌”地绷了起来,引发一阵铮鸣。
因为我不仅看到了小叔,还看到了小叔身后的大厅尽头,一根精致又华丽的罗马柱旁边,何秉仁的身影。
这其中必有什么不同寻常。我和萧纪来得虽晚,却也在这厅里足足立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内,不论我如何仔细寻找,都没能发现何秉仁的半个影子。
我原奇怪他为何会迟到,现在看来,哪里是迟到,根本就是早早前来蹲点了。只是,他既早来了,却不在大厅中与人寒暄,而是杳无踪迹,偏偏只待萧夫人出现后才姗姗而来。不得不说,他与萧夫人这行动的一致性,也真是够高。
虽然之前便认定他们二人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但若是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在股东大会前亲自见面详谈,那这事情我还非得知道不可。
何秉仁显然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冲我微笑点头,并开始举步向我们这里踱了过来。见他还要踱上一会儿,我便将关注先全然集中于面前的萧律身上。
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叔,我其实还真的有些好奇。就算萧夫人再怎么非同凡响,萧律与萧纪也都是连着血脉的关系。这一点,却是沈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比拟的。
可是,我却从未自萧纪口中听到过有关萧律的只言片语。事实上,我所知道的有关萧律的所有信息,仅仅限于秦淮口中“萧夫人进门时萧律已经三岁”,以及“萧律各方面能力都比萧纪差很多”这两条。
想必,有那个无与伦比的妈在,萧律这个儿子注定不会有太大的存在感。然而,萧夫人一条血路杀到现在,最后的一切终归都会交到萧律手上。这样看来,萧律与萧纪这对兄弟,注定只能相煎太急,而永远无法和平共处。
这样关系的血亲,在这样的宅子里,倒也不算稀奇。
然而萧律的模样,真的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如若真正计较起来,他带给我的震惊,不仅仅超过了沈昱,甚至超过了他那个非同凡响的母亲。
完全不同于萧夫人的平凡无奇,萧律长得竟是非常英俊。他的轮廓与萧纪看起来有些相似,身材也是同样的颀长,就连高度也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不同于萧纪的冷冽深沉,他的面目虽有与萧纪如出一辙的淡漠,但相比起来还是要温和不少,且带了些单纯的书卷气,完全不似一个商业豪门世家的子弟,倒十足像是个学者。且还不是商学学者,而是研究什么艰深数理科学的学者。
他们确定萧律是萧夫人亲生的?而非抱养的?或者出生的时候抱错了什么的?我略显艰难地眨眨眼,看看萧律,又看看萧夫人,再看看萧纪。除我以外,所有人的面具全部就位,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回。这萧家,这是个精彩绝伦的家族。我清了清嗓子,正要收拾情绪,却先听到清冷干净的一声:“哥哥,嫂嫂”。
我向萧律笑笑,而后认真去看他的眼睛:“你好。”他真的像个极其简单、并且是从内简单到外的人,与萧夫人当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我忍不住去瞥萧纪的表情,他极轻微地抿着唇,只淡淡点了点头,墨色的眸中仿佛有云翳掠过,但在浓重的背景下,又让我看得不甚明朗。
而萧律的神色却是无比的明朗。他与萧纪一般漆黑的瞳仁里,似是充斥着欲言又止的焦虑、歉疚和迷茫。但在萧纪不动声色的漠然中,一点一点地敛为了沉默。
我的思绪被一团巨大的疑惑笼罩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进一步深想,只听萧夫人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便先说一说正事。距晚宴还有不少时间,刚刚陈董提出请各位董事一起小坐片刻,好好聊一聊与夏鼎合作的案子。这个案子争议颇大,又牵扯甚广,当下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大家如今日这样聚在一起并不容易,眼下又并非正式决策的场合,大家正好可以畅所欲言,多一些沟通与交流,想必今后的进展会更加顺利。”
萧纪眉梢的纹路微不可见地深了深。不过除了我,大约不会有人注意到如此微小的细节。半晌,他淡声道:“多些讨论与沟通自然是好。只是,明天便是正式的会议,今天本是场轻松的宴会,这样沉重的话题,恐怕打扰了各位前辈的兴致。”
“怎会,”这次换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陌生声音,“就像夫人说的,这一次我们萧氏与夏氏的合作干系非常重大,关系着每一位股东的切身利益。明天便要正式表决,正因为如此,今天大家才更该好好聊一聊。”
我望向说话的人,脑海中顿时只剩“脑满肠肥”四个大字。那人紧挨萧夫人站着,看样子,应是她口中的“陈董”无疑。旁边有不少人附和,也有人不少人密切观望萧纪的反应。而正对我的地方,萧律漂亮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萧纪神色莫测的缓缓移动视线,似在将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即,他略勾起一侧唇角,简短道:“也好。”
这时,萧夫人主人风度尽显地笑道:“那边好了,各位董事书房请吧。”说着,她不经意般将视线移到萧纪一直牢牢环在我腰际的手臂上,“顾惜也一起来么?”
刹那间,数不胜数的视线无声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不时飘移至萧纪身上,又瞬间飘回我的身上。
萧纪把股份给了我,我成了大股东,却并非董事。我在萧纪开口前,迅速将话头接过去笑道:“既是各位董事间的讨论,我就不方便参加了。”
萧纪揽着我的手骤然一紧,我差一点没忍住呲牙咧嘴。
萧夫人一张至平至淡的脸此刻笑得如沐春风:“只是随便聊聊罢了,哪里有什么严格的规定。顾惜你现在也算萧氏最大的股东,虽然尚非董事,但一起坐坐,想必各位董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所有董事的目光再一次全部集中到我的身上。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高手就是高手,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直逼命门。
明明是我没资格去的意思,萧夫人还要费时费力地绕这样大一个弯子,做出一副劝我参加的嘴脸,无非是想先把我这关系户的身份挑明了暴晒,再将所有董事一并抬出来压我,明摆着是想让我讨个大大的没趣。
再一个,她多半料到萧纪会对我出言维护。她早就知道萧纪本就不欲我出席这次年会,所以才动用了何秉仁将我逼了来。她既然逼我来就一定有她的目的,我们清楚这一点,她更清楚我们能想到这一点。
因此,她必然可以推断,萧纪为了保护我,会时时刻刻将我留在身边。那么眼下这种情况,萧纪定是会要求我与他一道参加。
我从未插手过萧氏事务,如果这次突然介入,恐怕会引起不少人的警觉。在萧氏这样错综复杂的商业帝国中,每一点权力的变动都会牵扯到无数的利益。而在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任何混乱都可能给萧纪带来致命的麻烦。
所以,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可是实打实的一石二鸟。
只是,萧夫人还是太不了解我的脸皮厚度。就我这样的脸皮,这个会我若是想去,她就是使出十八般武艺埋汰我,我也只会照去不误。她更不了解我愿意为萧纪做到怎样的程度。我宁可违背他惹火他,也不可能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任何额外的伤害。
我说不去,是真的没有打算过去。因为我总觉得有哪里蹊跷。
首先蹊跷的,是这边萧律的神情。他似乎很是纠结,好像有什么话要讲却又讲不出来的样子。其次蹊跷的,是何秉仁的去向。我方才以为他是向这边踱过来的,可是踱了这许久,也不见他的踪影。
何秉仁今日特意顶了萧仪的名头前来,多半是专程要找萧纪麻烦的。眼下这边董事们要进行会晤,即便非正式,按道理他也总该露一露脸。更何况,他对插手萧氏事务一向急切又热衷,这种场合,说什么也没有不出现的道理。
凡事反常必为妖。这种种,都实在可疑。萧纪现在分身乏术,更要由我去探一探究竟。
于是,我暗暗拉了拉萧纪西装的后襟,微笑着向他递了个坚定的眼色,然后转向萧夫人道:“前辈们宽宏,我却不能自己坏了规矩。我身体不好,萧纪便不许我出去工作,可又怕我因此对他有什么芥蒂,才非要把什么都分到我头上一份。实际我是最不懂也不喜这些的,所以也仅仅止于顶个名头罢了,做决定的事情,我是从没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力气干涉的。”
“既这样,那便不勉强你了。”萧夫人熟络地冲我笑笑,倒真像个十分贴心的婆婆,“那边有休息区,已经有点心供应,你若累了便快去歇歇,晚上的宴会才好开开心心地玩。”
说着,她又转向众人:“那各位董事们便跟我来吧。”
众人纷纷温声附和,但又全部与此同时盯着萧纪的动作。萧纪身形未动,只深深看了我良久,沉声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我冲他笑笑,并未点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抱歉,明明承诺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却还是不能做到。
我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影随着众人一道消失在大厅转角处。至少现在他会是安全的。萧夫人再如何彪悍,也总不能彪悍到将萧氏的所有董事聚在自家书房里一并干掉。所以现下萧纪与众人一处,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萧律也随着人群离开,只是,他在大厅的转角处顿了顿,注意力似乎被大厅另一侧的什么东西吸引。然后他微微躬身,对他身边的萧夫人说了些什么。
萧夫人好像略点点头,他便欠了欠身,悄悄从那一队萧氏核心中退了出去,冲着刚刚凝神的地方径直走了去。
我迅速在脑海中大至过了过之前细细研究过的地图。萧家老宅的结构颇为复杂,但是独立的别墅便有好几栋,中间由草坪、花园以及泳池相隔,分割成不同区域,既相互独立,又浑然一体。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其中最主要也是最中心的一幢。根据萧叔的描述,萧夫人一家的主要生活空间便集中在那里。而萧纪从老宅搬出去以前,一直是自己住在后面独立的院落中的。
从萧律目前的路线推断,他大概是要往主厅后面花园的方向去。一会儿的年会晚宴开场的致辞与焰火表演就是安排在那个地方。可是现在晚宴尚未开始,那个地方除了忙碌的侍者,想必空无一人,他去那里做什么?
我再次向那个角落仔细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我的心脏蓦然一凛,还未等到大脑的指令,双脚已经迫不及待地向着那个方向疾步行了过去。
一边疾行我一边思考,怎样才能成功盯着梢穿过花园,还不引起周围各类人员的注意。结果刚跟到正厅出口,我便打消了这个疑虑。
萧律根本没有进入花园,而是沿着大厅后面的走廊,一路向着侧楼的方向走了过去。这幢别墅整体成一个非常扁平的“凹”字型,也就是在两侧各有一个侧楼。印象里,那里面并无什么重要场所,大概只做些露台起居室之类休闲娱乐之用。
向着这样的地方一路过去,我只觉得萧律的行迹愈发可疑了起来。
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感激长毛地毯,踩在上面当真没有半点动静。况且我还深谋远虑地选了双很是稳当的鞋子,跟踪这种事情做起来,简直就是顺风顺水,毫无压力。
与大厅里的金碧辉煌不同的是,这里的光线稍嫌黯淡了些。地毯与墙壁皆为有些深沉的暗红色,远离了方才宾客盈门的喧嚣,不论暗棕色的硬木转梯扶手、晶莹的水晶灯饰、还是金框装裱的名家油画,都显现出一种很是寂寂的森然。
我前后望了望,没发现任何其他人迹。我贴着墙根默默估算着萧律的位置,在确定自己不会进入他视野范围之后,快步跟了上去。越往里走我越觉得,这老宅哪里只是外面看上去像凡尔赛宫,就是里面的装潢恐怕也是照猫画虎。
从旋转阶梯上略微抬头向上望去,直接便能看到这侧楼高高撑起的拱形罗马式圆顶。圆顶上精心绘着的油画由细细密密的金线勾勒,辉煌而又阴冷的光泽灼灼,让人不想再去直视。
我低下头,专心踏着脚下漫长的阶梯。地毯上繁复的纹路仿佛无限延伸的藤蔓,马上就要从脚下生长上来死死缠住我的双腿,阻拦我的去路。
油画上栩栩如生的男男女女从墙壁、天花板以及各个角度死死将我盯着,神采奕奕的眼珠似乎立刻就要滴溜溜转起来,警告我他们都目睹了我的秘密行径。
我暗自抖了抖。但愿这还能算是秘密行径,我暗暗祈祷,希望萧夫人并没有在自己家装满监控摄像头的习惯。
我上方循着萧律掠过转梯栏杆的身影,一路行到侧楼顶层。这里的面积并不小,而且十分开阔。
正如地图上所绘的,这一层,被布置成了一方适宜喝茶谈天的露台。深冬时节,露台四周都由巨大的落地玻璃密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温室。
露台中央,萧律垂手笔直背对我立着。他身前不远处便是露台尽头的栏杆,那里,斜倚着个捏着手机的背影。那背影显然尚未意识到身后的情境,仍兀自沉浸在那一通想来重要的电话之中。
何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