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十九章 前尘往事（2）（1 / 1）
“怎么，不感兴趣？那我不讲了。”
慢慢夜色中，我磨牙的声音清晰可闻。事实又一次证明，秦医生的恶趣味和苏函相比，真的是不相上下。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需要我拜托你继续么？”
“不敢不敢。”这是最典型的心口不一，秦淮温和的嗓音中，得逞的笑意马上就要藏不住了，“这就继续。你刚才说我厉害，能够搞定萧纪。你知道，处在萧纪这个位置上的人，绝不是单单是某一方面的水平高超就可以搞定的。这个世界上，比我厉害的医生到处都是，可是作为萧纪，他又敢信任哪个？”
我点点头。确实，对萧纪这样的人来讲，医生的确是一个关键的角色，或者说，是关键时刻可以要命的角色。若非绝对信任的人，万万是不能依靠的。
秦淮顿了顿，继续道：“他之所以敢信任我，是因为我母亲家和萧纪母亲家是世交，我们的妈妈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你那是什么动作？”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很是夸张地用双手捧住了脸：“秦医生，我之前得罪你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谁让我那时候只知道你和萧纪关系好，却不了解你身后还有萧夫人这一座大大的靠山。”
秦淮被我的一惊一乍弄得哭笑不得：“苏漫，你还真是……我要是萧纪，大概也会拿你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他静静说道，“看来你不知道，现在的萧夫人，并不是萧纪的母亲。”
“什么？！”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刚才更加夸张。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夸张，“你说什么？”
“嗯，你没有听错。现在的萧夫人，不是萧纪的亲生母亲。”
“那她是谁？关于萧氏的传言那么多，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萧夫人不是萧纪的母亲？不是说，萧氏的权力纷争，就是因为萧夫人偏向小儿子，所以萧纪和父母兄弟反目成仇吗？所以大家都说他生性狠毒，六亲不认？难道，这才是背后真正的原因？”
我有一种预感，自己的世界观马上就要颠覆了。而秦淮接下来的话告诉我，现实果然是这样：“萧纪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大家族的独女。她的家族世代经商，基业非常雄厚，而她本人则很有才情，从小跟随名家学习书画，造诣很高。后来，正是因为和我的母亲拜在同一师门下，所以才结为挚交。萧纪的妈妈本来有个弟弟，家族的产业本也是应该交由她的弟弟继承的。而且她的弟弟也一直十分优秀，所以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萧纪的外公外婆，都没有让萧纪妈妈涉足商业的打算。可是谁知道，在她二十岁的时候，萧纪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在一次车祸中全都去世了。听我母亲说，那个时候，萧纪的妈妈非常悲痛，也非常害怕。她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还要面对全然陌生的庞大产业，她非常恐惧，恐惧这一切都会毁在她的手里。这时候，她遇到了萧纪的父亲。”
“就是传说中的萧伯远？”
“嗯。”秦淮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讲话，仿佛陷入了什么思绪当中。
我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他继续，不禁有些如坐针毡。一个没有控制住，主动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秦淮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静静道，“据说，年轻时候的萧伯远风度翩翩，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能力、同时很有野心的人。他帮助萧纪的母亲逐渐撑起了整个家业。后来，他们就结婚了。再后来，萧伯远的野心完全展露了出来，他不再满足于正常的商业利润，开始涉足各种各样不那么光明正大的领域。因此，他和萧纪母亲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大。萧纪的母亲毕竟只是个艺术家，所以最终，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后来的萧氏。”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早已顾不得再伪装什么矜持。
“萧纪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萧氏慢慢开始涉足的那些领域，让她深受折磨，却又无力阻止。生了萧纪以后，她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差。萧纪六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她去世以后，现在的萧夫人立刻进了门。而萧纪的弟弟萧律，只比萧纪小了三岁。萧氏在那之后，才逐渐开始鼎盛。加之萧伯远不想让外界知道他那个并不十分光彩的过去，所以刻意隐瞒，因此外界一直都以为，现在的萧夫人就是萧纪的母亲。”
这，这也太狗血了些。
我的脑海一时间有些空白，可是又好像充斥盘旋着无数的问题，全都搅在一起，根本梳理不清。我尝试着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秦淮大约看出了我的纠结，他仰起头，像是迷失在繁复的星空里，喃喃道：“萧夫人自己，当然更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个秘密。特别是在萧伯远去世、萧纪失踪之后。萧律虽然只比萧纪小三岁，但各个方面的能力却都差了很多。因此，正室地位对一直力图把持萧氏的萧夫人来说，至关重要。而且，外界认为她是萧纪的母亲，还可以让她在激化矛盾的同时，把六亲不认、有违孝道的帽子扣在萧纪头上。她最痛恨的恐怕就是，由于萧氏绝大部分阳光下的产业都是由萧纪的亲生母亲从家族继承而来，所以根据萧纪母亲的遗嘱、以及她与萧伯远的婚前协议，这部分股权在他们二人去世后，全部归在了萧纪名下。而萧夫人手里握着的，则只是萧氏那些不怎么见的得光的杀伤性武器。”
一股莫名的愤怒，突然之间向我袭来：“所以萧纪失踪的事情，是她做的？”
那个时候，他只有二十岁。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萧氏，可那毕竟是大多数人还在大学里上课、逃课的二十岁。
“谁都没有证据，就是萧纪自己也没有。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谁有兴趣、有能力、并且有胆量去做这件事。”
我突然之间很是有些担心：“那现在……”
“现在的局势，就变得非常微妙。萧纪已经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那些夺走了他的母亲生命、又几乎夺走他自己生命的东西。这个谁都知道，萧夫人自然也知道。所以，她同样会拼尽全力占取主动。但是，她手里的东西，无一不需要萧氏的阳光产业作为洗白的依靠，因此表面上，还要维持得一派和睦。而萧纪想要做的事情，也需要充分的准备和时机。所以现在的状况，大概可以用粉饰太平和暗中较量来概括。”
这样，一时半会，倒似乎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瞬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可是，萧夫人刚进萧家的时候，萧纪毕竟只有六岁，那个时候，她难道没有试图对萧纪做过什么？”
早早离去的母亲，野心勃勃的父亲，居心叵测的继母。萧纪这么多年以来。每一天过的，究竟都是些怎样的日子？
秦淮呼出一个轻轻的叹息。那声音轻到几乎微不可闻，可是却重重砸在我脆弱的耳膜上：“这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论她做过与否，总归是没有成功。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萧伯远还在，萧纪毕竟是他的长子、亲生骨肉，又是他合法的第一继承人。除去感情不谈，萧伯远待萧纪，还是不错的。而且，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萧伯远有一个很宠爱的、也是唯一的妹妹，就是萧纪的姑姑，萧仪。萧仪和萧纪的亲生母亲感情很好，同时非常喜欢萧纪。萧夫人进门的时候，萧仪还和萧伯远大闹了一通，至今也不承认萧夫人和萧律的地位。而且，萧仪也在萧氏握有重要的股份，与那些元老们之间的关系也远胜过萧夫人。这些年，萧仪一直在全力帮助萧纪，为他提供了很大程度上的支持和保护。苏漫，你在听吗？”
我在听。可是，我不想听了。一波又一波锥心彻骨的寒意，从我身体的最深处淙淙涌出，沿着每一条血管，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凝固了我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滴血液，以及每一个细胞。
我想要发抖，却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出。在那冰冷和凛冽在嚣张呼啸着的源头，我听到了有什么正在裂开的声音。那就是命运，给予的我悲悯和嘲讽吧？
“苏漫，你怎么了？”我已经太久没有说话了吧，久到秦淮温和而淡然的嗓音中，已经染上了一丝担忧。我试图对他微笑，却还没开始，就已经败下阵来。
幸好，这里的光线足够昏暗，足以修饰我那个注定十分扭曲的表情：“秦淮，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萧纪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有你这个朋友，总算一件幸事。”
我的声音僵硬得连自己我听起来都觉得十分奇怪。可是，秦淮竟然好像没有发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用比我更加奇怪的声音低低说道：“苏漫，我真的希望自己像你说的那么好。可是我真的很自私，我真的很抱歉。”
只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低得让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