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远行前夕(1 / 1)
忙乱了几天,终于到了出行前日。
璟词自我与卧雪谈完后,第二天便继续当起贴身跟班。她养伤期间不但没见瘦反而还胖了一圈,听说是习云兔子每日端茶倒水,侍候的周到。或许两人已经早早在哪个被窝里练了双修。
我本是想说带习云一起去的,免得做打散鸳鸯的大棒,没想到此事上这对小鸳鸯倒是意见统一。璟词表示她家兔子一不会医术二不会武功,带在身边反而需要分心照料,除了去遭罪没半点好处。
习云也红着脸推拒到说听内院的公子们教导自己,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欢,为了与未来妻主的长期性福,小小的离别是可以忍受的。在此期间自己会好好跟随在玺君大人身边学习,如何做一个将女人心牢牢抓住的男人。
我被他们两只搞得囧来囧去,最后发现除了自讨没趣好像什么也没做成,就干脆爱咋咋地不管他们了。
裴太尉前日已点了三千精兵,亲自将兵符送到神殿。当从某渠道听说这些兵是以保护长皇子的名义从丞相那里诈得的,生性憨直的太尉特地又奔来了一次,目的就是要以看怪兽的眼光好好将五十年来首次从丞相手中讨到便宜的大神好好瞻仰一下。
特别是当他意识到长皇子既然以微服出访,自然不会占救灾后神殿一方的功劳,也就是说,他此去并不代表皇室仅仅是自己跑出去玩,女皇这回出兵出力的,实实在在是吃了个哑巴亏,太尉已经彻底从震惊被打击到无语了。
临行头一天,她带了此次领兵的将官来与我培养感情。
领兵的小将名为何雍,为人有些常年喋血养成的匪气。头几年演纨绔的时候还曾在一起喝过几杯花酒,除了稍有莽撞,品行倒也不坏。认出曾经被她醉醺醺的勾肩搭背,大讲黄段子的人原来是现今神主,这莽妇最开始还神色尴尬,没过半个时辰就偷偷挤眉弄眼的暗示我有机会可以再去喝一盅,顺便给我推荐几个风情万种的小倌。
裴太尉此次点中她,除了本身的领兵才能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她出身遥城。回到自己的家乡救灾,何雍又岂会不全心全意,对我又岂会不感恩戴德?
这等于是裴太尉亲手将一支可保万全的私兵交到我手里,就是怕一路上九玄大陆上各派势力对我痛下杀招。要知道侍龙神派势力的崛起,影响的不仅仅是一家一国,这对近百年来隐然有称霸大陆之势的扶凤,叛离侍龙的崎川,伽蓝,还有三千年前差点被龙神打得全灭的天路等诸国都是个极大的刺激。想要我这条命的人或许达到了大陆有史以来数目之最。
我感激于太尉对我的多次相助,又担心她偏袒太过会为家族带来祸事。与诸神官甚至小将何雍都不同,她毕竟在朝廷混饭吃,拿的是朝廷的俸禄,看的是女皇的脸色,家业世代都在天子脚下,倾覆就在一夜间,又怎能因我一时方便罔顾人家近千口的性命。
对此裴太尉神色和熙的笑答道,既然世代落户千城千年经营自然也不是吃白饭的。当今女皇根基浅薄,真闹将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讨到好。
“另外,族里老辈常常教导子弟,当年龙姬神上曾为裴家祖先挡过三刀,背着仅是她御前射手的巨汉在深山里走了七天七夜才回到营里。没有神上就没有裴家千年繁荣。这份大恩,有朝一日若能报答,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她歪着头对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坦诚中还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得色。
“没想到这福分,这回可被老娘赶上了。”
年过不惑仍然身姿健美的裴太尉虎步生风的提起早就几杯酒下肚醉趴在地的何雍,哈哈大笑着跨出内厅,由一个提灯的僮使引着从隐蔽的角门离开神殿。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记恩一时易,记恩千载难。
我盘腿坐在席上,静静看着铜鹤烛座上,滚下炽热蜡泪绽放柔和光明的红烛,在璟词进来的那一刻眨掉了眼中泛起的水汽。
璟词规规矩矩的向我行了个礼,接着神秘兮兮的递给我一个淡紫描金色细柳花纹的纸笺。纸笺用的是上好晋南贡纸,一张便抵得上普通人家三月的开销,乃是大富之家才用得起的。笺上字迹秀美,隐含幽香,该是男儿所书。
再看内容:
“明月西垂,启明初亮,请与卿会于城西婉君桥下。侍心如兔之惴惴,欲与卿言。”
说白了就是,我想你想的快心律失常了,咱们后半夜去桥下幽会吧。
怪不得这丫头从刚才起就一副想笑不敢笑憋得快七窍流血而亡的蠢相,八成以为我又是哪里横飞来了艳遇。
“别想入非非了,我要是和这位公子搞在一起,不出三天千城真就得血流成河。我可不想惹那个麻烦事。”
璟词撇着嘴,眼睛在空白的署名处扫啊扫,明摆着就在说,您就装吧,熟悉得连名都省了,这么奔放的邀您桥下野合再装可就矫情了。
我也不反驳,只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顿时璟词如遭雷劈,一把抓过信笺扔在温酒用的三足火炉里。随后警惕的扒在门口,上下左右的仔细查看了门外的动静。
我有些可惜的看着被烧成一团黑灰的信纸,心想就算拿来檫桌子也好歹体现了它的价值呀。
四处巡视一番的丫头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才重重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只酒壶就一顿猛灌。
“压压惊,压压惊。”
我善解人意的递过去一方汗巾,被她一把推开,一甩脑门上的冷汗,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主上,您勾引谁不好,怎么就勾引上这么个天煞孤星呢!您说,您说,就算玺君大人这段时间没能满足您,您也不能饥不择食,见男人就上啊。您就算是上,也别挑这么有挑战性的呀!”
眼看话题越说越下道,我连忙抬腿就往外面走,璟词连滚带爬的抱住我大腿,大睁一双与其弟极为相似的半月大眼,视死如归的说:
“您今日要是想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跨过我的尸体走过去吧!”
我很烦恼的看着趴在我腿上时刻准备慷慨就义的贴身丫鬟,半晌缓缓点点头。
“我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她两行感激的热泪流到地上,我接着淡定的说,
“既然你不同意我和公子两个人,那就咱们三人一起吧!”
璟词瞬间石化,飞灰洒满大地。
这可怜的姑娘完全陷入我今晚就要死了,死也要死得惊天动地一些,不如就从了主子,三,三人,一起?可会不会对不起习云……
如此精彩纷呈,五花八门,变化莫测充满故事性与趣味性的变脸表演中,我已将自我神交中的某人麻袋一样的甩在流火背上,一路扬长向着婉君桥去也。
纵是流火的速度,也用了半个多时辰。到达城西婉君桥时,千城的西城门已遥遥在望,不到一里地就走上通往遥城的官道了。
婉君桥按理说位置也不算太偏僻,可就是不偏不巧的处在两座新建的石拱桥中间,地方又蹩脚,时间长了没人走便愈发的年久失修,现在已与一座废桥没什么两样。桥下水流很细,露出大片黑色的河床,一株株柳树扎下根,歪着脖子从桥洞里挤出脑袋,近年来树木长得愈发繁茂,俨然成了片小树林。细密的柳条如同天然的门帘,将视线分割出无数窄密的竖线。
我将马放开吃草,单手夹着璟词,去赴天煞美人的约。
树林里寂静的诡异,连声虫鸣都没有,但是隐隐能感觉到林子的各个角度。都笼罩在密如蛛网的视线里。
四周都是精于隐匿暗杀的影卫,能用得起如此高超水准的阵仗,使我最后一丝疑虑都消去了。
我向着黑暗处呼吸略沉,明显不会武功的方向礼貌一揖,笑声道:
“公子即已行至,何不出来一见?或者该称您为,太女君殿下?”
一阵窸窣声过后,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从柳树后走出。只见来人螓首蛾眉,雪颈鸦鬓,大半张脸藏在兜帽里看不分明,但仅凭匆匆一瞥也能想象得出该是怎样难得的风姿容颜。一身普通的银灰色绒面披风里略微露出浅碧色的奢华薄纱宫装,移步间如同弱柳扶风,袅袅婷婷的行将过来。
枝柳皇太女正君,果然人如其名。
早听说过陶相家的孩儿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可或许是因为经常对着那张像干橘子似的老脸,我便自动忽视掉了这句话的可信度。直到见了枝柳君,才终于承认了,或许千城的极品美男都带着陶家的种。
枝柳君一阵香风似的飘过来,先是不紧不慢仪态万千的向我福了福,又有些困惑的看了眼从他一出现就紧张的吞口水的璟词。
“这位是天演品家的璟词,常年随我左右,乃是可靠之人,殿下不必担心。”
枝柳君有些歉意的对璟词微微一笑,也浅施一礼。
这一礼唬得璟词总算从神游中回神,连忙俯首回礼。开玩笑,这位可是陶家长子嫡孙,下任皇帝之夫,下下任皇帝之父。璟词若以品家嫡女身份还可以勉强与他行个平礼,若是以神殿女官的身份,等级差的可就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孩子担心我这名声不好的家伙会对殿下做什么失礼的事情,所以一定要亲自确认了才放心,望您千万别见怪。”
比我年长十岁高了小半个头的大孩子璟词,倏得涨红了脸,蹭啊蹭的躲到我背后。说到现在就是傻子也该看出我和太女君不是要做什么桥下野合的勾当。白白死谏一回的某人当然觉得老脸没处搁。
枝柳君轻掩朱唇,粲然一笑,刹那间昏暗的天色似乎都亮了亮,如同绝世明珠只要一丝微光,便能反射出夺目艳华。
“神上您还是这么幽默,千城闺中男儿日日引颈凭栏盼您垂怜,您这么说,岂非折煞侍身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摇头作揖,“都是些市井流言不足信也。倒是殿下十几年来圣宠不衰,太女对您百般疼爱散尽东宫偻侍,至今未纳侧君,这才是千城贵公子中盛传的佳话。”
两人双双一礼,相视而笑。站在一旁的璟词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春日午夜,果然阴寒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