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迷雾重重(1 / 1)
果然如秋菊所说,我醉的这一趟酒并不曾很快就醒转,不只未曾醒转,连带着还发了一趟烧,直迷糊了两天三夜才渐渐醒转回来。期间世凤将秋菊拨到我身边,将夏荷换过去,一想到夏荷春桃将她那处闹得鸡犬不宁,我就很有带着烧爬起来观个战的兴致。
发烧发得全身酸软,到第五日上方才渐渐回拢些力气,便让秋菊扶着我去廊子上晒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空气里有凛冽的味道,混合着早开的水仙花香味,让人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冬梅奉上来一盅紫米百合燕窝,我先还没觉着,抿了几口才觉出和先前吃的似有不同,仔细的往盅子里头瞧了瞧,虽隔着紫米的深重色泽,还是瞧的出来这用的竟是血燕?!我因着大病未愈,捧汤盅的手爪子不太得力,尚有些抖,瞧在秋菊冬梅眼里,可就是十足的铭感五内了。秋菊笑着朝我摆摆手:“小姐不必慌张,这血燕咱们家也吃不起,这是张敏张大人特地着人送了来的,小姐前些日高烧不退时,张大人便令管家送了些来,说是和紫米百合同煮,可治大病后血气不足,小姐已是吃了有两日了。”张大人…我略一沉吟,哦是了,是那日喝酒时特意执着我手将酒泼出去大半的那位张大人了,“这位大人好生奇怪,东西送了便送了,还特特嘱咐,若非小姐觉察,不可说是他送来的。”许是我烧过了头耳朵也烧坏了,竟觉得今日冬梅的声音不似平日那么聒噪,“冬梅,怎的今日你的声音听着好听多了?”我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是教小姐唱段的那位师傅,教了奴家一个说话的窍门,他说若是这样,声音便不似原先那么粗,会一日日的好起来。”冬梅见我笑着看她,红了脸,带着撤下的盅子走了。
见她去了,我在廊子上调了个姿势,懒懒问秋菊:“你平日常跟着大姐姐应局,可知道这位张大人是个什么路数?”秋菊见我相问,也收了嬉笑,小心回答:“这位张大人原是淮南盐运司副使,近日新调任了咱们长洲知州,虽是平调,孝敬银子少了,可抓着的东西多了,这么看着,也是位有官运的。对了,他是当日席上最年轻的了。”见她这么仔细替我解答,可知已是得了世凤吩咐的了,“那他府上可有人?”“说是有位嫡妻在原籍,任上带着个小的。”原来如此,看他似是风月场中老手了,果然。
在廊子上坐了有一刻钟,渐渐觉得有些受不住了,便唤秋菊过来扶我起身,回房不表。
至那日的晚饭时候,我已能自行下地走动,虽说仍没什么胃口,好歹也能上桌略坐一坐。
世凤今日被李香萍约了去听戏,晚饭也没有在家吃,是以饭厅里只余我和苏妈妈。妈妈忽然站起身,自拿那舀汤的长勺舀了碗汤,兼且仔细撇去了上层的浮油。“瞧着这情形,怕是又有什么要说的”,我心下想着,果然苏妈妈将那碗汤特特递到我手上,瞧这架势,我还非得喝上一口了?我双手捧起碗,抿了一口,看来这菜式是照我的胃口做的,不曾太过油腻。“妈妈,这些事平常您是不做的,即便是为着我替大姐姐周全了脸面,也不费着您这么上心,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要吩咐?”苏妈妈打横飞来一个媚眼儿,“世贞年纪虽轻,这些人情世故倒是看得通透。”“跟着妈妈,自然有女儿的好处。”说话仍旧有些抖,“只是不知妈妈这一次担心的又是何事?”
苏妈妈放下碗筷,竟十分难得的坐正了身子正眼瞧着我:“世贞,妈妈我做这行有多少年了,你可知道?”我抿一口汤:“不知。”
“妈妈我啊,从9岁进了堂子,给当时的词史做浇花小丫头,到12岁跟了教养嬷嬷做清倌人,14岁挂牌做红倌人,吃这碗饭也有27年了。”
是了,虽则我心里时常一口一个半老徐娘的称呼她,这位苏妈妈也只是36年华,放在后世,尚且还是牡丹花初初绽放的年纪,这个年纪,放在这时代这个上海滩,也不能算是徐娘。想着想着,唇边想必又挂上了那似笑非笑的德行。
“瞧瞧,瞧瞧,你这丫头,一做出这个德行,心里头想是没什么好事了。“
我窘迫的收起笑容,“你看你,这才是个17岁的清倌人该有的样子。”她叹一口气,“世贞,妈妈看你年纪虽小,主意倒是不小,另看当时带着你南迁的一家亲戚...”她瞧我神色淡淡,便止住了话头,“想必出身也不是太差,怎的这么心甘情愿的要入这一行?”我把喝干净的碗放下,拿帕子揩了揩嘴角,凝眸问她:“那妈妈当时,又是为何三番四次请人来说项?妈妈眼光独到,想是女儿必定有女儿的好处?”我拿话揶揄她。老太婆明明自己有话要说,到头来却是一直的在套我的话,好不容易聚齐来的精神头儿眼见着又要四散开去,我打个哈欠:“妈妈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女儿大病初愈,经不起妈妈这么七弯八绕的。”“...这孩子”,她微咳一声,“我瞧着你病着的这几天,知州张大人敷衍得极周到,毕竟都还年轻,虽说终归算是堂子里出去的,好歹你是个清倌人,做个妾,想是不在话下...”我听得不耐,“妈妈不必说了,几两血燕买我王世贞做妾,这个买卖太赔本,且不说我对他无意,即便是有意,他想这么方便将我买回去,那这点情义便算不得什么情义。”我顿一顿,一双眸子直看进苏妈妈的吊梢三角眼里去,“再者,虽说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小女子却也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答应了妈妈过了秋季大考就挂牌,即便是真遇上了,那也得是做了红倌人才能出这芸晴书寓的大门。”讲了这么些话,头晕的厉害,站起来时便有些踉跄,秋菊赶上来扶着我,我搭着她的胳膊略缓了缓,再喘一口气:“是女儿没有分寸,冲撞了妈妈,给妈妈赔不是,往后若是妈妈还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女儿能做的必定做到,若是女儿做不到,也请妈妈不要再言语试探,平添纷扰罢了。秋菊,扶我回房。”
我犹自负着气,脑袋里竟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四周一片白茫茫,头疼的厉害,忽闻一声压低了的惊叫:“小姐!”方才警醒回神,却原来是我茫然中抓着秋菊的手腕,且应该是十分用力的抓着,秋菊痛的直皱眉。“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我想松开手告诉她我没事,奈何动了几次嘴却出不来一点儿声,心口方向一下一下的跳得沉重起来,总像有人拿着锤子在砸,一下大过一下,一下重过一下...意识仅存间,感觉有个滚烫的物事探进我的后领口,接着便是一声分不清是谁的尖叫:“怎的出了这么多汗!还不去请大夫!快去..."再没什么支撑似的,我终于松开了手,方才好不容易驱散的白茫茫的一片,悄无声息的再次将我吞噬。
......
我似乎是走在雪地里,周围的山川树木都披着一层莹白,反射出的银光很是晃眼,四周都是一样,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像是能在这纯白混沌中凭空找到路一般,蹦蹦跳跳的直往前,我看着我的背影,我...
!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看着我的背影呢?
我在哪里?
我是谁?若我是我的话,前面跑的人是谁!
-傻丫头,前面跑着的就是你啊!蓦地竟似有人在回答一般
-你胡说!若我是跑的那个,那看着我的那个又是谁?
-看着你的那个,也是你啊!
-你胡说...那你是谁?
-我啊,我呢,我也是你啊!哈哈
怎么可能?!怎么会!我到底是在哪里?我不是在雪地里吗?那么我应该是在滑雪吧?
...等等!滑雪,是什么东西?上海没有滑雪场啊...
...什么上海?那不是下周三出差要去的地方,不是还没有去吗?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你们能停一下吗?
咦,你们?我停下脚步,可是白茫茫的只有我一个人,刚才和我吵架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啊?好奇怪...刚才我们在说什么?是在哪里吗?那么是在哪里呢?是在...
正沉吟间,那大锤子猛锤心口的感觉又回来了,哐——当——哐——当——
当——当——当——当——
我被这钟声吵醒,眼皮很重抬得很费力,可好歹是给我抬起来了,望着头顶上绣了蝶恋花的流苏帐子,一时还不曾明白过来我在哪里。帐帘垂着,外头有低哑的声音传进来“...二姑娘只是大病初愈,又急怒攻心,兼且吃了大补阴虚的补物”“是了是了,二小姐这些天吃的都只是那张大人送来的燕窝,可是这燕窝有什么不妥?”“并非如此,燕窝本是女子滋阴上品,只是二姑娘前几日多饮烈酒,酒毒伤肝,若是大补,需得肝毒排尽才好,这就需要六七日,且今日姑娘又急怒攻心,是以这大补,就不是大补了,不才开个方子,照方抓药,平常饮食需清淡,切记酒不可多饮。”“那这燕窝呢?”“燕窝倒是无碍,只是不得多食血燕便罢。”哎哟,难得收了人家东西,竟还是我不能吃的,我自嘲的笑笑,昏迷前的事情一点点的想起来,自己也奇怪怎的那般不经事,略气一气都能把自己气晕过去,好在精神好多了,较之晚饭时犹甚,只手脚酸软,却也并非高烧过后的酸软,很是奇怪。
帐帘外头响起世凤的声音:"夏荷,好生送大夫出去,抓了药来替小姐熬着。”似乎是夏荷掀门帘请了大夫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外头都没什么动静,正要唤人进来替我梳洗,却听得世凤似是压抑不住的恼怒向着苏妈妈:“姆妈,馁帮俚瞎七撘八讲了啥个不该讲个额?好内俚气成格嫩腾腔!”也不等苏妈妈回答,世凤自顾自的仍然动气:“秋菊,馁来讲,姆妈到底是讲的啥个昏话?”秋菊似是不敢又强自镇静的口气响起:“大姐姐冤枉妈妈了,妈妈不过替二小姐谋划出路,虽则言语上有些轻重失当的地方,二小姐决计不至于为了那几句话就至如此。“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挺了解我的,不错不错。“奴扶着二小姐回房时二小姐就捂着胸口,晕倒时一个手也兀自抓着,似是痛极了的样子...”有吗?这个我倒是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抓着秋菊的手腕子,只怕那上头现在已然是一片青紫了。
“果真如此?”“奴婢不敢欺瞒大姐姐。”“姆妈”,世凤换了一副口气,“即便我是要嫁了出去的,你急着要人替我的衣钵,也犯不着这么拿话激她”“我何曾拿话激过她”“不怕说你不爱听的,妈妈您说话的时候那个刻薄样儿,是当你女儿没有领教过?你看她这做派,若说她是北边大门户里头的小姐只怕也不为过,既然她留下了那就留下了,妈妈你成天这样那样的只怕寒了她的心。”“哼!即便是大门大户的小姐,如今成了我的女儿我便说得,再说了,这都是堂子里的人了,哪怕她是老佛爷带大的嫡亲公主,进了这书寓也只是个女校书。”“又来了又来了,跟你说不了三句话,你就仔细听着吧,错不了,我去瞧瞧她醒了没。”我正呆呆听着,急忙闭上双眼,一边还不忘想着她们话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那日起,秋菊便正式拨到我身边伺候,夏荷则替了她到世凤身边,遇上世凤应局需要调度丫头的时候,秋菊便带着冬梅一起去,冬梅敦厚,做起这些事情来倒也顺手,渐渐的过了两三个月,竟也能独挡一面了。
这两三个月里,我无非就是练习唱段,教习师傅教完了《牡丹亭》,便不再日日上门,只给了我一本昆曲谱集,让我照着这上头的练熟了,他一月来一次查问功课;还有就是研习琵琶,这也是大考时必考的;再者就是看看诗词书画,鉴赏刻章。
期间,那位张大人来请了我好几次去赴局。清倌人单独应局不可坐马车,需由龟奴驮着前往,因着这个傻帽出场方式,他的十次单请里头我有十次都是不去的,只在世凤受邀时跟着她一同去过几次,这几次里头也只有三成四会遇上他。虽则我生病并非因着他,但见着他总是有点怪怪的,我便将这莫名其妙的原因归结于病榻上偷听得来的那几句医生的话。冬梅自领了差事,性子也渐渐活泼起来,现如今已能与我玩笑几句,那一日她与我调笑:“若是向那张大人说了二小姐的病,不知他要怎的作践他们家的那些血燕呢?”“小蹄子不许浑说,这岂非是断了上门的恩客?我吃不得燕窝这事,别出去乱说,没得叫旁人听着矫情,知道了吗?”见我脸色越发沉静,冬梅也就只能讪讪应下。
眨眼便是四、五月间,每年此时,上海滩上各大园子,总也会举办个几场赏花大赛,为着赏花,也为着赏人。彼时上海滩的各条大马路上,满满当当挤着的都是香车宝马、云盖华服,仕女小姐、堂子先生的脂粉香气,都能把飞过上海城的麻雀给熏下来。这其中,又尤其以“长三”的先生们最是出众。彼时上海滩上的狎妓人家,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书寓”以下,有“长三”、“幺二”、“花烟间”、“台基”、“咸肉庄”、“野鸡”、“淌排”,最低等的是“钉棚”。“长三”和“书寓”为最高等,其中女子可称词史、先生、倌人,除了说唱及琵琶为必修课业,以及必须说一口吴侬软语才可挂牌开张这些硬性规定以外,一众女倌也会依照不同恩客的喜好,或修书画,或习舞乐,或研诗词,更有擅长微雕细刻者,不一而足。长三书寓里头的倌人们,对外宣称卖艺不卖身,与今日东洋的艺伎相似;且寓所规矩极严,禁止留客过夜,除陪酒外禁止与恩客距离一尺以内,等等。只是这些都是刚创立时候的老三篇了,现如今哪个先生若还是守着这些,用苏妈妈的话说,那就是等着喝西北风了。
说到那日豫园赏花大会,因世凤得了一张帖子,便邀着李香萍及林心玉一同前去,又见着我在园子里头喂鱼,索性也把我一并拉上,说我病的太久需过过阳气,否则大好的青春年华都浪费了。香萍拿着绢扇略挡一挡太阳,嘴里头“嗯”着,“是啊,一会儿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心玉从来不多话,却不是老实憨厚的主,只望着世凤笑。世凤也只笑着不言语,拉着我上了马车,待我们面对着面坐好了,才猛然醒悟似的朝香萍飞起一个秋波,眼风里尽是悱恻,“现在就可以打了呀“。
香萍心玉与世凤最是交好,因此我便也同她们走的近些,世凤已同她们讲了我不愿说吴语的怪癖,是以我们四人聚在一块儿时都是说的官话,马车驰得飞快,日头很好兼且有风,十足是个外出的好日子,我们在车上头便都不觉有了些骄纵,说话的声儿也大了起来。为着不辜负这骄阳碧空,马车的顶棚子便没有装。
世凤的排场一向便是极大,这次又伙着两个红倌人一个清倌人一起来,这排场便做的十分足,除了我们四人坐着的一辆大马车,后头还有两辆马车坐着各自带来的丫头,马车后头还跟着小厮抬着衣衾箱笼,为着方便各家先生更衣匀面吃茶打牌。除了派头,还得有声势,世凤一向便是无声胜有声的,她极爱用的一招便是迟到,心玉的妹妹心儿与我年纪相仿,已是红倌人,见得的东西便多些,常与我谈论我家大姐姐应局的时候如何如何出足风头,“世凤姐姐未曾到的时候,场子里虽也热闹,可总觉得嘁嘁喳喳的没个主心骨,世凤姐姐一到啊…诶你知道世凤姐姐不兴人家喊她名字的吧?”“恩啊我知道,你接着说”,“世凤姐姐一到啊,也没人叫名字,她就只是在厅堂门槛外头稍稍站一站,也没多久啊,然后拿眼睛朝着里头的人看一圈,那样子,笑吟吟的,可美了,到了那个时候呀,厅堂里头才忽然像轰了一声,才算是真正热闹起来了呢!”“有这么夸张?”我表示不信,“你不信的话,下回自己留神瞧上一瞧,不就得了。”心儿对我的不信很是不以为然。
随着世凤进去的时候,我忽的想起来这个事情,便起了玩心,想留意着回去同心儿探讨探讨。思索间已是到了门槛外头,我心里头惦记着世凤站一站这桩事,便不由自主的站了一站,却没见着世凤也站一站,她扶着夏荷的胳膊就进去了,倒是香萍走在我后头,我没来由的站住,便是打乱了她前进的步伐,慌乱中脚眼见着停不下来了,她便伸手推我。彼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我一会儿摔趴在这门槛上头,回去定要扒了心儿这个小贱蹄子的皮。
“哎哟祖宗,你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并不曾摔倒,心玉在一旁拉了我的胳膊,夏荷在前头挡着我,只是被这么拉着重心一时想收回来比较困难,脚又顶在门槛上不得往前挪一步,一时半会儿的便直不起身。彼时厅里头的人正欣赏着世凤的媚眼风姿,我离着世凤近,是以便十分荣幸的也同被欣赏了一把。真倒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摔趴的呢。好不容易站直了,周围的人都在嗤嗤的笑,就连世凤她们几个也都是,“看一个没长开的姑娘要摔不摔的很好笑吗?哼!”我内心里十分窘迫,但面上还是得装得若无其事,直往二楼去。
心里还犹自愤恨着,上楼时的脚步便快了些,她们几个一个都没跟上来,待我在二楼厅里头找着写了世凤名字的牌桌子坐下,便恨不得拿头往桌子上撞,“你个白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啊!”趴在桌子上嘴里喃喃的说:“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世凤小姐…”我一惊,这二楼不是雅间要订座儿的?上来的时候没见还有别人啊!
我急忙抬头看,原是在极偏的角落里尚坐着一桌,只一人入座,且是认得的,便是那日黄双玉家里头的范大人。这种情况…我也只能“呵呵”了。
见他招呼我,我便只得前去见礼。
“世凤小姐独自前来?”
你坐的这个桌儿看楼下门口清清楚楚你还跟我装傻?“是和大姐姐李倌人林倌人一起来的,我走得快些,她们大概还在楼下与熟人敷衍。”
“那恐怕得有些时候了,小姐不妨与本官同坐,一同等要等的人,如何?”
“大人是在等人?”瞧他的样子,莫非真的不曾瞧见楼下的热闹?莫非我嘀咕的那两声其实很轻他确实并没有听见?
“是啊,在等要等的人。”他看着我说完,便摇起了扇子吃起了茶,可是这句话,明明有什么意思在里头吧。我略略环顾一下,二楼就我们两个人,若是还分桌坐,确实瞧着更傻气。“那世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依例将凳子搬至他身后一点的地方,刚要落座,原本闭目养神的他似是十分不耐的,皱了皱眉:“坐一块儿。”
我错愕,这人是脑子秀逗了?说这种话是想要我以后开张了喝西北风?“大人,这于礼不合。”
他睁开眼睛瞧瞧我,便又闭上,没再说什么。
我在他右侧略靠后的地方坐下,正好能瞧见他一半的侧脸,“这位大人,长得可真不错呀!”没什么其他好瞧的,我便细细的瞧着他。这么年轻,竟也有了白头发了,“对呀,我这么年轻都会长白头发,都是因为你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什么都赖我。”“哈!那你替我拔了它。”“好啊,你忍着点儿疼...”
这样的对话,是不是曾经发生过?在我上一世实实在在的发生过?我看着他,就觉得他知道我在看着他,你瞧,耳朵都红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为什么不回头...
“世贞小姐?世贞小姐你在吗?”猛地听见秋菊叫我,这才回过了神。咦?好奇怪,大人并没有白头发啊,耳朵也并不曾红。“大人,姐姐召唤,我先下去了。”“好,去吧。”说了这三个字他便不肯开口,真是个怪人。
我走过去同秋菊一道,小声问她怎么回事,秋菊摇摇头,说:“世贞小姐,只怕他们这次是要摊你的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