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疑点重重(1 / 1)
天娇帮着丙末把何员外的衣裳一层层拔了个干干净净,露出已被紫红色尸斑占领的皮肤。
十八支箭整整齐齐列在一旁,上面的血迹早已结成了暗红色,反衬地箭尾的黄色符纸格外扎眼。
丙末“啧啧”了两声,“我现在还真觉得这有那么几分祭祀仪式的味道了。”
天娇没有搭话,只端详着何员外脖子上那道紫黑色的淤痕。
一炷香前,打死自己都不会相信何员外是自杀,可是现在发现的这道淤痕,却狠狠把这个想法踩进了泥巴。
这个伤痕呈“八”字,符合缢死造成的缢沟形状,再加上何员外衣襟上的口水,和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尿骚味,不得不让人觉得,这确实是自缢造成的痕迹。
难道何员外是自己从天窗那里掉了一条绳子,然后,就这样跪坐着上吊死掉的吗?
虽说现在找到了这致命的缘由,天娇却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紧得足以挤死一只蚊子。
“你记不记得,去年有一个类似的案子?”丙末好像看懂了天娇的忧虑。
“你是说那个喝多了趴在床上被盆子缢死的那个?”
“嗯,当时我们也以为是他杀,后来才知道其实是意外自杀,”丙末在验尸之道上放的心思总是要比天娇略多一筹的。
天娇回想了一下那个案子,死者是一个叫王老汉的鳏夫,有一晚醉酒回家,怕自己半夜呕吐在床上,就放了一个盆子在自己身边。
这王老汉当晚果然吐了,可不幸的是,他趴在盆子边上呕吐后,大概是因为实在醉得迷糊了,就一直把自己脖子挂在盆沿上,再加上后来喉咙又被呕吐物噎住了。
结果第二天邻居来找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在床上。
“要阻碍颈部血液循环,有时候只需要三十余斤重量就行了,所以跪坐着自缢也是不无可能的,”丙末总结道,“若是自缢,那就说清楚了为什么是密室,还有那封遗书。”
“可是这样就道不明这十八支箭的来历,还有是谁拿走了自缢的绳子。”
天娇这是越往下分析越糊涂了,脑子里好像被打成了一团浆糊,心里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照理说,何员外若是自杀,那么是何人何时来把现场布置成后来的模样,目的是什么?
倘若是他杀,凶手是用什么手段逼迫何员外就范的呢?又何必画蛇添足再在他身上插上这十八支箭呢?
一般情况下,凶手为了逃避罪责,巴不得人们都以为死者是自杀,可是这个凶手却弄得那么明目张胆……
而且,刚才已经来人禀告过了,说那一行“遗书”确实是何员外的笔迹,那就是又增强了自杀的可能性。
难道是何员外自杀后,又来了个人布置了这一切?
天娇脑子里挤了十万个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右边脑袋突突跳着抽痛,整个大脑好像“嗡嗡”叫着,一切东西看起来都是莫名其妙,又不合常理。
是自杀吗?不对,应该是他杀吧?
揉着脑袋思来想去,仍旧是混乱不堪。
“小妹,”丙末随手拿起一支箭把玩,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是无比认真的语气,声音一沉,显得无比稳重,“不要因为推测就把自个儿绕晕了,不管是哪一种死法,总会找到相关的证明。”
天娇先是一愣,翻着眼睛看了一眼丙末,“三哥,你别学二哥讲话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吃!错!药!了!”
丙末正准备反驳,突然推门进来一个捕快,“捕头,我们已经把证物放在隔壁房间了。”
丙末忍着性子停下了闲言,跟在天娇身后疾步去了隔壁房间。
丙末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拎起那本还没有抄完的《长生经》就翻了起来,“再看看这何员外用的东西,我就更觉得他那种死法像是祭祀了。”
天娇摆弄着那盏三头鸟铜油灯,随口说,“你看这魔炎教卖的东西做得也挺精致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古董呢。”
丙末却好像没把话听进去一般,在自己鼻下,神经质地轻轻扇着那本经书,满是疑惑地问着,“你觉不觉得这本书的味道很奇怪。”
“嗯?”天娇也把脑袋凑过去嗅了嗅,不就是有点香味儿嘛。
天娇刚凑过来,丙末面色陡然一改,眉毛一抬,迅速夺过了天娇手里的油灯,紧张兮兮地嗅了又嗅。
“喂喂,二哥,就算这玩意儿值钱你也不能这么抢啊,咱们好歹也是吃公家俸禄的人,”天娇一头雾水看着丙末,不知道他又要打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牌。
丙末也不回答,顺手把油灯里那截短短的灯芯点燃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就弥漫开了。
天娇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兴许这是这魔炎教添了些什么香料的灯油吧。
为了诳人,这些邪门歪道就是总爱故弄玄虚。
还未及天娇开口问,丙末已经把那本经书贴到了天娇脸上。
“怎么了?”
天娇一句话刚说完,就觉得整个人一阵眩晕,眼睛也恍惚了一下。
“难受吧?”丙末立刻合上了经书,“呼”地吹熄了油灯。
天娇晃了晃脑袋,这才觉得又镇定了下来,赶忙问,“这书有问题?”
“何止是书,”丙末把手里的两样东西都放下了,一脸嫌弃地擦了擦手,“这是幽迷香。”
“迷魂香?”
“并不是简单的迷魂香,它不仅仅影响人的精神状态,长期使用幽迷香,会对人致幻,此时,中招的人看见光影就会出现各种幻觉,”丙末神色严肃了起来,“这种香来自西域,而且比较罕见,需要两种香料同时混合使用,才能生效。”
“所以是这本书,还有灯油有问题?”天娇没想到这魔炎教的手段会藏在这里。
丙末点点头,补充道,“确切的说,应该是这本经书的墨水有问题。”
“这么说,很有可能是何员外点着这油灯抄经书,然后就中了幽迷香,产生了幻觉,自己跑到天窗那儿跪着,被人引诱上吊了,”天娇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天娇已经在心里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但她还是觉得疑团重重,“那密室又是怎么造成的?”
“这个就要看现场了。”
丙末话音还没落定,就觉得身边飘来一阵轻风,抬头一看天娇早就没了踪影。
天娇摘清了心里的许多困惑,豁然开朗,仿佛脑袋顶上都是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雷厉风行地埋头往前冲,刚跨到院门,就觉得自己一头撞到什么软趴趴的东西上。
熟悉的一声“哎哟”摔在自己跟前。
天娇揉着头,还没抬头看,就已经猜到来者何人,不客气地吼出来了,“金乌你不看路啊!”
金乌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揉着屁股小声嘀咕,“那你也没看路啊……”
“懒得跟你扯,”天娇提起金乌的衣领,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走走走,”金乌不由分说,满脸喜庆,拉起天娇的手腕就往外走。
“我还得查案呢,”天娇本想甩开他,却又怕用力太大,又把他的伤口扯裂。
“上吊还得喘口气,天色都快暗了,先去吃饭吧,”金乌越走越快。
这么一说,天娇摸摸空瘪瘪的肚皮,这才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中午那会儿根本没心情吃饭,可是现在要案在身啊,“我得去何员外府上一趟。”
“何员外?一品布庄的那个?”金乌也不回头,“正好顺路,醉月楼,小爷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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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连拖带拽的把天娇拉到了醉月楼,小二一见这位爷一脸富贵的模样,立马就扑了出来,“爷,您真气派,吃饭还带保镖那?楼上请楼上请!”
天娇咬了咬牙,忍住想掀桌的冲动。
“带猪肝的菜全上一份,尽量快,”说完金乌就摸了一个碎银子抛给小二。
不过一炷香时间,桌上已经摆了四五份菜了。
天娇忙拦住小二,嘱咐几次别再上菜了。
金乌没心思管那头,兴致勃勃,拿起筷子就要动,一边催着天娇,“快吃啊,你不是急吗?”
天娇望着这一桌子的猪肝,自己的脸色也要变成猪肝色了,“你弄那么多猪肝做什么?”
“我不是想着,我们俩现在都比较缺血吗,”金乌一脸以为自己安排妥当的骄傲。
“你还是多吃点猪脑吧,吃什么能补什么……”天娇好气又好笑,无奈摇摇头,也赶快动筷子吃饭了。
刚吃到六分饱,只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天娇耳朵尖,一下就抓住了众人口中的“死人”两个字,放了饭碗就往外走,出了什么事?
金乌对着天娇的背影“诶诶”了两声,连忙刨了一大口饭,也跟着往下走。
楼下站着三个衙差打扮的人,正围着店小二。
店小二瑟瑟缩缩,满脸惊恐,吞吞吐吐说着,“我不知道啊,我们老板昨日去了那个什么炎教,今天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