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真相(1 / 1)
“他不是凡人。”
听见御华这句话,拂烟好像又看见了,出现在时越发尾的那抹银色,还有他消失前的那道炫目的如箭光芒。
或许有什么东西早便欲喷薄而出,只是他们都选择视而不见罢。
“他是连沧的转世吗?”
揣测半晌,终是小心翼翼问了出来。那突然迸发出的强大灵力,那突然浮现的一抹银色,还有突然变成银色的灵力场...
可他和连沧是那样的不同,他们,是那样的不同...
“你只说对了一半。”
御华表情沉肃,这接下来的话若是说出口,他真不知道眼前的孤弱女子该如何自处了。
“时越他,的确和长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只是,他并非长生的转世。”
拂烟眸光静静流转,只专注地聚在他身上。
“若他是长生的转世,那他仍会有轮回,他也算的上是这世间的一缕魂魄,一个生灵。可他不算。”
御华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不过是一抹执念罢了。在这世上飘荡了千年,竟是寻到了一个契机,与你的命轨发生了重合,你们之间便再次有了交集。而他却是选择了自我毁灭,那便是无处可寻,从此消失于这个世间。你明白吗,一抹执念,并非孤魂,是再脆弱再易逝不过的了。”
拂烟说不出话,只觉得喉中哽咽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默默地瞅了她一瞬,御华接着说道,“那抹执念,是属于长生的。只不过,是一千年前的长生了,那时,他还是连沧。”
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是否懂,还是她已经不愿意在乎了。她仍是静默的跪在那里,头微垂着,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竟是用力到指节都发白。
御华心底里还是颇同情那位孤高避世的长生大帝的,哪怕那一位一直以来从未以任何谄媚的姿态对自己阿谀奉承过,可君子间的惺惺相惜哪里又需要那些了?
他也经历过这般的情伤,他也明白自己的妹妹一直是在强人所难。
若是拂烟能明白连沧一千年前的那份情意,如今时越已是回天无术,她和连沧再续前缘,也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你只需要告诉我,要什么代价,才可以救回时越,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御华明显地一怔。
“陛下无消多言,拂烟明白这六界没有什么是陛下做不到的,只要陛下愿为拂烟救回时越,拂烟什么都可以付出。拂烟明白陛下为什么犹豫,可在拂烟心中,已经只有时越一人了。”
“可你需明白,让他重新回到这个世上,着实不易。我之前说的那些,除了他救不回来那一句,并非是在诓你。”御华微微叹了口气。
他继续说下去,“他无魂无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执念,是长生为了成神而割舍下的,对你的执念。”他意味深长地微微顿了顿,“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统统都只是由那个执念自身孕育千年凝结而成的。所以,若是他复活,他也只能继续做时越,正如我先前所说,他不能入轮回。而若是要让他复活,也得要同样深的执念才行,同样深的能把他唤回的执念。”
仿佛心里照进了星点曙光,她湿润的眼眸里闪烁着卑微的期望。
“不仅如此,也需要那个拥有同样深的执念的人,割舍下自己的一切。也就是说,拂烟,你若愿意放弃所有换他回来,你将失去你一身灵力,一千三百年的修为。你再不能保护自己,若那些凡人要继续伤害你,你只能任他们宰割。这样脆弱的自己,你能接受吗?”
御华看不清楚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她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复又抬起头来,唇角竟绽出了一个笑容,仿佛在说,她无怨无悔。
“陛下,拂烟谢陛下给拂烟这个机会。我说过,不管代价是什么,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我都是愿意的。”
静默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笑颜,御华觉得这个女子,真的一直都有一颗再澄澈不过的心。
“如此,你便在我取走你灵力修为之前,用你最后一次力量,去做一个神识,去找到他。”
“拂烟愿将自己一身灵力与修为卸下,注入神界采源泉中,献给神界众位神君。”
广袖扬起,御华单手覆于拂烟头顶之上,白色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离开,汇在御华的手里,不知过了多久,御华手中已是凝出了一颗如夜明珠一般大的纯白玉珠,晶莹剔透的面上正映着自己正肃的剑眉,以及那令他自己有时都不习惯的冷酷。
与此同时一声不大的倒地声响起,只是在这静谧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拂烟终是再也撑不下去了,没错,这便是真正的,被抽走一切力量的虚弱罢。提不起一丝力气,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费劲的虚弱,只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在她沉重的眼皮闭上之前,她隐约听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清冷的声音,“拂烟,到如今,你真的还能分得清,自己究竟爱的那个人是谁吗?还是,真正一直在爱你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是什么意思?连沧割舍下了对她的执念后,还在一直爱着她?他觉得,时越不过是属于连沧对自己的执念?追踪溯源,时越根本都不属于他自己?他是要否定些什么?
她终是不愿想,就这么沉沉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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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那片雪白的世界,洞内仍是一如的温暖,眼前仍是一如的漫天飘雪。那件白色的雪绒还盖在自己身上,只是好像那个人并不在此处罢了。
好像,方才发生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好像,出雪独山后的那一千年,不过是一场梦。
一步,一步,来到洞口,伸出手,有大片的雪花摇曳着落于她手心,是彻骨的冰寒。远远望去,没有绯红的樱花雨,这偌大的雪独山像是一座死城,一座废墟,除了风雪的呼啸声,再没其他声响。
她现在要做的,应是等待,等他回来自己身边。
拂烟的心终于是安静了下来,雪独山的山障似乎是被重新修补过了,竟是比她先前所筑还要牢固上许多,包括那洞内的温暖,那件白色的雪绒,应该都是连沧所做罢。
她终日只独自待在雪独山里,她没有下山,也没有人上山来看她。
不过也的确是有的,她记得有一日,他那个性子极急的姐姐带着他的师兄一齐来了,只是却都被挡在了山障之外,她就远远看着他们在风雪中焦急皱眉的模样,什么也没做。
连沧倒是一回也没来,他应也是心中有数的。拂烟想,他做的那一切,于他大概不过是出于歉疚而顺手做的一些小事罢了。
漫漫长久岁月,就这么等待着,相信着,他终会回到自己身边,似乎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呢。
日子就这么静静淌过去了不知多久,一个与寻常没什么不同的清晨,拂烟又从一个梦魇中醒过来。
时越回来自己身边了,可自己却不知怎么的,竟是拿起剑戳进了他的心窝子,看着他满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仍在强撑着笑着,对自己说,“小玉,你为什么不爱我?”
白天在等待中煎熬,夜晚却仍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着。不过,只要能看到他就好,只要能看到他就好。
心仍在扑扑地跳着,慌乱的情绪尚未平静,耳畔却骤然出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
“小玉!”
拂烟回过头,就在山障外正矗立着一个人影,穿着黑色的长衣,静立于风雪之中。
“小玉!”
直愿立即化作风向他奔去!时越,是你吗?我终于等到你了吗?我知道你不会违背你的承诺的,你不会如此狠心的,你不舍得我的,是不是?
眼前的一切阻隔都化作泡影,他就在那里。
可恶!她现在和他比,定是要弱上许多了,她终是要成为那种被男子庇护的弱女子了吗?
思及此处,拂烟却不自觉地微微红了脸庞,即便如此,躲在他高大的身躯下,让他为自己遮风挡雨又何尝不是一件甜蜜的事呢?
只是,终究是被乱花迷了眼,她并未看见,那株孤零零的樱花树仍是光秃着枝桠,覆盖着厚厚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