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八十二章(1 / 1)
乾隆见皇后跟他说紫薇下嫁给拉旺多尔济不妥,便问:“为何?”
皇后道:“臣妾恐怕和安公主的身份仍未够。”
乾隆挑眉问道:“怎么说?”
皇后不急不徐地回道:“拉旺多尔济是策凌的孙子。蒙古王公中,论血统、论军功,他们家都是头一等的。别说策凌那时候便是圣祖爷的额驸,单说世宗年间,他以军功封王,在蒙古王公之间,地位超然。”
皇后见乾隆仍是毫无反应,吸了口气,又道:“最值得看的,还是当朝。乾隆初年,漠西额鲁特准噶尔部频频生事,策凌虽年老,其威却重。有他在,余人不敢生事。皇上也封他做大扎萨克,实则,整个塞因诺颜部都在他手里。眼下,承袭他扎萨克亲王爵位的人,便是拉旺多尔济。”
话说到此处,乾隆才微微点头,示意皇后继续讲下去。
皇后便继续道:“这种家族,跟咱们皇家越亲越好,哪怕照着固伦和敬公主的先例,将公主与驸马留驻京师都使得的。可是和安公主的身份不够啊。策凌一家,跟咱们知根知底的。咱们若是没有嫔妃生的公主的话,让和安公主下嫁,也就另说着;可眼下,放着令妃那里的七公主和九公主不拣,却偏偏让和安公主去。臣妾说句重一些的话,便是当日同样养在坤宁宫的和婉公主下嫁,都还欠着火候。”
乾隆听到这里,便笑问皇后道:“依你的意思呢?”
皇后也笑了,道:“皇上折煞臣妾了。满蒙联姻,从来都是皇上一人做主,连太后都不可随意干涉的。臣妾哪里能有什么意思。臣妾刚才的话,也不是为了朝政。只不过,和安公主是养在臣妾名下的,臣妾要把该考虑的考虑周全。”
乾隆沉吟道:“你说的不差,朕都听进去了。”又插了一句,道:“公主下嫁,也是家事嘛,你做得对。”
说完,乾隆拿食指轻叩盖碗,半晌方道:“延禧宫的七公主年纪最合适。比拉旺多尔济小四、五岁的样子。可是身份,嗯……”
皇后道:“圣祖那时,也有先封妃嫔之女为固伦公主,再下嫁蒙古的先例呀。”
乾隆惊讶的抬眼,看着皇后,道:“那怎么行?非皇后所出,如何做固伦公主。”
皇后诚恳的看着乾隆的眼睛,道:“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我这个妻子,便已经知足了。固伦公主一事,是为了国事,臣妾没有丝毫不甘愿。”
乾隆心内感动,不觉伸手去握住皇后的手,道:“这些年主持后宫,辛苦你了。”
皇后却不想让乾隆再将感激的话说下去,只轻轻一笑,道:“令妃的位份也趁此机会晋一下吧。令贵妃,皇上看怎么样?”
乾隆不禁扯了一下脸部的肌肉,露出一个笑的表情,道:“这……”天地良心,他刚才说固伦公主的时候,确实没生出这个念头。但既然皇后这样说,令贵妃之女封为固伦公主,嫁给策凌之孙,倒是全顺过来了。
皇后早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又笑道:“容嫔年轻可爱,聪明灵巧,臣妾看,不如好事成双,晋她为容妃。这也是为了维族和睦着想。”
乾隆的脸这下子真的有些红了。
这么些年,那拉皇后何曾跟他商议过晋封妃嫔的事情。多半是他想好了,派人去传旨,再以慈宁宫太后的名义发下来,不过通知皇后一声罢了。虽然皇后没反对过一次,她心里的不情愿,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皇后道:“天晚了,臣妾今日要拜菩萨,皇上您别让我误了时辰呀。”
乾隆忙“哦”的一声站起来,待要不好意思,又找不到立场,只得嬉笑着出去,找容嫔去了。
见乾隆离开,屋内又无人,容嬷嬷失望道:“娘娘今日做的这样委曲求全,老奴还想着,皇上定要补偿娘娘,今晚会宿在我们这里。”
皇后道:“心不甘,情不愿。他在我这里累得慌。勉强来做什么。”
有宫女忽然进屋里来。她找来一串佛珠,捧上来递给皇后。
皇后取来,捻在手内,嗤笑一声,将这串佛珠朝桌上一顿,对那些宫女太监道:“你们都出去。”
容嬷嬷皱眉道:“新来的孩子。”
皇后挥手,让容嬷嬷别再说下去,她懒得理睬,容嬷嬷去处理就好了。
皇后摩挲着那串佛珠,终究忍不住。她拿起佛珠,狠命朝外一抛。佛珠却没有破裂,它们都被掼到纱窗上,复又被绷得紧紧的纱窗弹回来,毫发无损。
皇后也无奈了,笑着对容嬷嬷道:“你瞧,即便我不信佛、不拜菩萨,也扔不坏这物件。”
容嬷嬷上前,捡起佛珠,收到柜子里,才走回来道:“娘娘这些年来,除了陪着老佛爷,倒是从不念佛的。”
皇后道:“本宫陪太后念佛,是尽儿媳妇的本分。自己不念,是为着自己。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执迷不悟是自找的,佛爷现身也没用。”
又自嘲的笑道:“本宫执迷了这些年,却从来就不曾拥有过他的真心。但不要紧。留不住心,留住人也好。哪里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竟然比人的心更不易留住。那么,留住来去匆匆的一个晚上总可以吧?”
皇后看着自己的指尖,道:“可是我却只留下了一个妒忌的骂名。留来留去,折腾坏了自己。我太过于紧张他,太想对他好,反而让他觉得累。到头来,我竟然还不如令妃,能让他舒适宽心。”
容嬷嬷道:“娘娘!”
皇后却感叹道:“我最近才明白过来。被人爱也很苦。我要的,他不能给。他能给的,我不稀罕。他在我这里,得多有压力呀,哈。”
皇后见容嬷嬷生气,便哄容嬷嬷道:“嬷嬷。你看,怪不得令妃机灵。原来那些我不稀罕的玩意儿,她稀罕。活该我被她……”
说到这里,皇后恨得做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但随即又笑道:“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我明白了,原来我受的罪,都是自找的。”
捱过的苦,也都是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