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苏亚这是第一次看到白醒尘的工作室真正长成什么样子，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
不得不说他这几年混的非常好，这个位置的顶层房子他买了两栋中间打通，采光最好最大的房间被用来作为工作室。靠墙摞放了很多作品，有些用黑布遮了起来。另外一侧放着刷好胶绷好了的框子，大大小小尺寸不一。地上放着钉枪和零星散落的钉子，背阴的地方放了一张大桌案，上面除了电脑、投影仪之外还有就是他搜集的素材和照片。画笔和素描本也被随意的摊在桌子上，再看看画室正中间画架上那一人多高还没有完成的风景，和遍地的油画颜料还有各种调色油，苏亚觉得，这间工作室真的是毫无章法的乱。更别提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苏亚虽然长时间不画画，但是身为曾经艺术生的自觉还是有的。白醒尘所有在工作室的东西，能不动她尽量不会去碰。谁知道哪个是他画画用的静物，哪个东西的码放他用着正顺手。干这行的，大多平常随性洒脱可在画室里都是变态一样的人物，随时随地暴走什么的那都不带有心理障碍的。
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贡布里希的书，苏亚环顾画室，还是觉得靠窗的沙发看着安全又干净，于是人就窝在上面看起书来。
冬日的暖阳总是让人倦怠又依恋，没多时苏亚已经缩在沙发上睡了起来。加上屋内温暖又安静，还有让人安心的颜料味，她少有的从小憩过度到了熟睡。
再睁眼时只见白醒尘穿着罩衣正带着耳机画他那没完成的画，而自己身上则盖着一条小薄毯。看天色，想必自己是睡了很久。可苏亚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就这么躺着，静静的看白醒尘画画。
从学画开始，苏亚就喜欢在闲暇的时候看旁人画画，不为别的，就为画画时的那一份专注。无论是谁，画技如何，净下心来画画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心是澄净的。或许是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气场，让很多男人女人沦陷在了这些画画之人的幽深眼眸里。
看着白醒尘专注的画画，手在调色盘上迅速的调出合适的颜色，无论是亮色还是灰色，笔笔老到精炼。或许是因为这幅作品所选的题材有些激越，白醒尘的目光中少了淡漠和疏离多了锐利和激情。
多少年了，好像是从高中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白醒尘画画。她觉得，当白醒尘纤长的手指拿着画笔在画布上挥洒时，那样的魅力或许真的鲜少有人能抗拒。现在的他已然不是当年的陌上少年，而自己也不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女。如今时光扭转，无论多么相似的画面却依旧无法还原十八岁的青春。这么多年，他们依旧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无论痕迹是深是浅，那个身影却一直没有消逝。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没有走到一起，无论是因为错过了时间或是错过了命运，却好像他俩总是在错过着。
当年自己告诉他，自己钟情于他时他刚刚结识了新的女友，他没有告诉自己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或许这个答案对彼此也没有意义。他只是一遍遍的说，大家一路风雨相伴，他不想害了她自己，而他也不是他苏亚的良人。
带着这句话，苏亚又走过了之后的好多年月，可心里依旧有个位置无法放下这个人。平常不曾提及他，也不会想念，可当哪日哪句话或者哪个场景触动自己，让自己想到他时，那种心中的隐痛多日才会散去。
或许这段关系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蠢笨的无法走出来，多年后却像是一个一身疲惫的老人，无可奈何而又固执的守着一颗心，不敢也不想去试着了解别人，爱上别人。自己如同入了魔障，破不开这个局，一直深陷其中不想自拔。而一直就这么静缩在白醒尘旁边，知道他有女友还依旧如此，虽然未做过什么，却总觉得这样的自己让人憎恨。这样的身份如果一不小心踏出一步，或许就是让人唾弃的小三了。
想到这只觉得头剧烈的疼，连眼前的白醒尘都模糊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刺激着自己的心。这地方她突然觉得呆不下去了，索性猛的起了身，动作大的吓了白醒尘一跳。他摘下耳机，左手腕上依旧搭着调色板，手里的画笔倒是放了下来。
“醒了，那等你缓缓去吃饭吧。”
因为头疼，苏亚觉得白醒尘的声音就像是恐怖片里被切断电源的老唱片，声音低沉而缓慢，好像有些听不清楚。
“胖哥呢？”
或许是看着苏亚不太对劲，白醒尘起身走到她身边半弓着身子看着她的脸，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做噩梦了？”说着又像是哄宠物一般的拍拍她的头。
“答非所问！”因为心里的烦心事，苏亚觉得应该硬气的对白醒尘说‘再摸我头就剁你手！’，可终究还是把那句话咽了进去，只是气恼的拍下了那只在自己头顶肆虐的爪子。
“胖哥跟我谈完本来是过来叫你一起走的，看你睡着他也就给你放了一天假。”
苏亚吃惊的看向白醒尘：“他就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你这里！”
“他应该是看出来咱俩挺熟的，所以也就没觉得你在这里睡觉是多大的事。”
又来了，这种无机质的缺心眼到底是怎么在白醒尘的血液里源远流长的，对此苏亚真的很好奇。
“白大画家，你知不知道人言可畏啊！这传出去，你女朋友你还准不准备要了！”
苏亚真的挺生气的，他每次都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投入百分百的热情，但是对自己没有多大兴致的事情他真的全然不在意。很长时间她都觉得白醒尘找女朋友都是顺势答应的，这么多年，除了杭缨以外他没有再追求过任何一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到了如今苏亚对白醒尘还是有几分不死心的原因——这个人，只要在他的空档期有人追求他且此人他不讨厌，新的一段恋情就诞生了。他会很细心的照顾女友，但是苏亚总觉得那好像不是出于白醒尘的爱。
总之，到了如今，苏亚依旧觉得白醒尘的精神世界极端的复杂与简单。
“是她自己要决定做我女友的，那么不想在继续这段关系的权利也在她手里。我忠于这段感情，剩下的流言蜚语却不在我的管辖之内，我也无法控制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怎么看待彼此，选择是否相信，决定权都在她自己，其实我说的做的都不能起多大的作用。”
“可是你对她好，她才能更加对你好，更加爱惜这段感情。”
听闻这话，白醒尘神色难辨的看了一眼苏亚，似嘲讽似心怜。
“我一直对你不是多好，你却一直对我很好很好。苏亚，你说这样神奇的不等价感情交换都维系了一场十多年的坚固关系。那么，你觉得‘爱’这种东西，真的需要等价交换吗？而且你自己也说过，每个人心里的那杆秤都不一样，我的一分爱说不定对她来说是十分爱，亦如当年我的十分爱抵不上杭缨心里的一份爱。明白了吗？”
苏亚心里狠狠的一疼，是啊，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白醒尘，看着温润如玉，实则好似无心。越博大宽容的人，越是在某些地方出奇的残酷无情。想来天才般的白醒尘便是这样的人物。
突然的，她有些同情赵涵，白醒尘对自己说这些是因为绝对的信任，是因为自己并不在这种关系中。更或是因为结识了少年时他的如水如玉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他如今的多情无情。可赵涵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傻傻的守着这个人。如若哪天真相被现实撕扯开，赵涵又如何自处。这一刻，因为白醒尘的不懂爱也不会爱，苏亚突然觉得白醒尘的女友有些可怜。
“明白不明白其实都与我无关，”苏亚刻意忽略掉白醒尘的那种刺人的眼神，只装作对此事全然的不在意，“我只是希望你好好过日子，说实话，赵涵人挺好的。她性子好强，对人际关系和打理生意上都比你在行，典型的贤内助，你俩在一起算是互补，多好。”
“合适不适合难道不是我来说，”说着白醒尘笑了，嘴角撑起的弧度却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很，全然没有了那暖融融的温和，那只好看的右手帮苏亚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的很想躲开。“苏亚，怕说假话会心虚，已经学会半真半假的说了吗？”看着苏亚惊愕的眼，他好像突然顺了心气，眼神又温和了下来。“我虽然不说，难道还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几个相互挤兑。”
突然觉得，难道白醒尘今日是来报仇的！刹那间苏亚脑内各种玛丽苏情结蜂拥而至，天雷滚滚！看着白醒尘的表情，她都快要考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穿越到配角文里做炮灰而不自知了。
“我试着接纳她，可是有些东西只能随缘，对于挤兑她这方面，我承认我是又矫情又无耻。”
对于苏亚的主动认错，白醒尘还是很高兴的。一把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看你认错态度诚恳，走，请你去吃午饭。陪我庆祝一下重回单身。”
一听这话，苏亚下意识的紧抓白醒尘的手臂，脸上的惊讶与生气做不了假。
“你再说一遍，你俩怎么着？！”
白醒尘这个人可是有案底的，最高记录24小时跟人分手。最可笑的是人家女孩追的他，然后又主动的甩了他，就白醒尘还傻兮兮的难过了好几天。
他直起身整了整被苏亚抓皱了的衣服，一脸严肃的说：“她前几天就回美国了，也没回电话什么，心想这次是真要分手了吧。”
“白醒尘，我能问问你，你做了什么让人家姑娘又把你甩了？”看着他无辜耸肩，一脸很傻很天真，苏亚觉得这货当真是爱情低能儿。“你是勾三搭四了还是X能力不足，还是你笨的不知道表现出来你喜欢她？！”
听了这几个选项，他认真的想了会，然后一一将其否决。虽然他不知道赵涵离开的具体原因，可是绝对不是这三个，最起码他自身绝对把这三条做的相当好。
看他这样，苏亚还是决定做一件特么傻又二的事：“你把赵涵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跟她说说，帮你解释一下。再不行，我给你制定一个计划，然后你付诸行动，把姑娘给追回来。”是啊，帮白醒尘追女朋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是再多一次不算多。他俩要是成了，估计自己也早解脱于这片汪洋苦海。
白醒尘这次却脸色严肃，摇着头：“不了，我俩现在的年龄和性格其实并不合适在一起，错误的时候遇见彼此或许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选择离开我，我想她是仔细考虑过的，我尊重她的决定。”
“可是你不难过吗？你去试着挽回啊！”
“难过是必然的，可这么在一起也不是办法，我们在美国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的吵架，后来想着回国之后就会好些，可却没想到变本加厉了。我们彼此都是不会让步的人，总觉得谁先低头谁就是弱者。这种僵持的关系耗尽了我俩的心力，尤其是她，我觉得她快濒临爆发的边缘了。从前我试着挽回过很多事，每次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努力挽回是件很累的事情，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这么累了。坦承一点对谁都好，这不是你说的吗。”
苏亚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白醒尘，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从何说起。她是觉得赵涵的性格对白醒尘来说有些太急太硬，可是长期磨合说不定会有好结果。最起码和赵涵在一起，白醒尘可以安心创作，不用被俗世所累。可如今他俩突然分开，苏亚想要劝和却被白醒尘堵了回去。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他这件事。又或许他压根不需要开解，他比谁心里都明白。劝他还不如劝自己。
对此事深深感到无力，苏亚也不想再费心多想，拉着白醒尘就去吃火锅了，反正除了他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每次他分手自己几乎都是第一个知道，她现在是虱子多了不嫌痒。既然又失恋了，那先去吃点喝点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