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回：故人之子（1 / 1）
接下来的十日，贺兰丰意都没有再现身。
玉珂一开始还在担心贺兰丰意还会来纠缠，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再出现过，渐渐的，玉珂把他抛在了脑后，只顾着每日比武招亲。
当然，玉珂没输过。
有的人虽想比试，可见过那一日贺兰丰意和玉珂的较量，一来是玉珂箭术确实精湛，恐自己不敌，二来是心知贺兰丰意中意玉珂，故而君子成人之美，不肯夺爱。有的人不顾这些，上前比试，却终究技不如人。而有的人却是不知那一日的比试，贸然前来，都灰头土脸归去。
十日后，玉珂立于不败。
第十一日，玉珂一大早又准备出去，却被项逍拦住了。
这十日，根本不见他人影。只有阿棋偶尔出现，阿书一开始伴着玉珂，后来也不来了。
项逍一身青衫站在门边，在炎热的夏日里给玉珂带来了一阵清凉。
“比试如何？”项逍问。
“我还没嫁出去。”
项逍轻笑，说道，“卖出了多少箭？”
“不记得了。很多。”
“有多少匈奴人比试？”
玉珂想了想，说道，“汉人居多。匈奴人也不少，不记得具体多少，但也该有十几个了。”
项逍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玉珂一头雾水，问道，“你问这些，难道想做媒人？”
项逍瞥了一眼玉珂，“做媒人我定不会给你说媒。”顿了顿又说，“今日起你不必去比试了。”
玉珂闻言，大喜，“真的？”
项逍颔首，说道，“不过你要去集市，告知众人，你卖出去的箭需要收回，若是有人肯送回来最好不过，若是不肯，你愿出十倍的价钱买回来。”
“什么？”玉珂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是我卖出去的箭，一两银子！你要我以十倍的价钱再买回来？”
项逍颔首。
“疯子！”玉珂骂道，“我不去！”
“钱的事，你无须担心。”
“就算你是有钱人，那些箭至少也有四五十，一支箭十两，那就是四五十两，你自己卖自己买，做什么亏本生意？”
项逍淡淡说，“世人目光短浅，何须与他们计较这些？”
玉珂道，“我不去。”
“那你就回匈奴去，嫁给右贤王。”项逍转身要走。
玉珂只好喊，“我去！我去！”
项逍道，“记好了，十倍的价钱。”
玉珂点头。
玉珂在集市说完，整个集市都沸腾了。
因为玉珂比武招亲本就闹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买了箭，周围的大街小巷也都有所耳闻——有个箭术精准的汉家姑娘比武招亲，输了只需花一两银子买她的一支箭留作纪念。
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但还是有很多人都买下了。如今，这姑娘竟然要花十倍的价钱将箭再买回来！这不是疯了吗？
十倍的价钱一出，谁还肯送回来？有几个男子拿着箭来，都按照玉珂说的话拿走了十两银子。
第一日，玉珂收回了六支箭。
第二日，玉珂按照项逍的吩咐，将价钱抬高到二十倍。本以为一定会有很多人前来哄抢，却不想等了一整天，只来了两人。
很是奇怪！难道这样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没有人来占便宜？
第三日，竟然无人。
第四日一早，项逍又一次登门。
他拿着厚厚的一叠银票，交给玉珂，说道，“今日你告诉众人，价钱是一支箭一张银票。”
玉珂张着嘴，彻底傻了。
项逍看她的样子，不禁笑了，“如何？”
“你……你……”
“我说过，世人目光短浅，无须与他们计较。去罢。”
玉珂拿着银票，又来到集市。
这下子，一天过去了，竟然没有收回一支箭！
玉珂拿着那叠银票回家，实在想不通项逍此举究竟是为什么，只好登门拜访。
大门开着，玉珂便推门进去了，刚走到院子里，只看见项逍蹲在地上，手心里有些小干鱼，手臂上站着一只雪雕。
玉珂上前几步，却不敢走近。在西域，雪雕极其护主，若是生人靠近，雪雕拼死也会护着主人，与敌人同归于尽也是有的。
“箭没有收回来。”项逍摸了摸雪雕的头。
听他是肯定的语气，玉珂点头，嗯了一声。
项逍道，“来问我为何？”
玉珂又点头。
项逍站起身，一抖手臂，雪雕振翅而飞，瞬间就冲上了云霄。
玉珂仰着头看着雪雕，忽的就想起幼时阿爹带着自己骑马去草原上追小雕，自己只会喊，吓跑了雕不说，也烦的阿爹不得安宁。想着，玉珂伸手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项链。
阿爹，你们在哪里？
阿妈，你不是说回来找我吗？
阿姊，你可好？
还有金日诺……还有会做好喝的奶茶的达尔婆婆……
“世人目光短浅。有人愿意花高价买回箭，且一再抬价，一开始卖了的人，一听今日比昨日自己卖的价钱好，立即后悔卖早了。而没有卖的人，盼着明日、后日的价钱更高，索性都藏起来，再不肯卖了。”
玉珂恍悟，说道，“所以这几日都没人来卖箭！”
项逍颔首，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衣袖整理好。
“可这样又如何？往后怎么做？”
项逍道，“敦煌城临近楼兰的孔雀城。听闻本月近几日匈奴单于、右贤王、左贤王会在孔雀城为楼兰公主帛惜舞贺寿。此事若是传到了他们耳里……”
“他们就算不好奇，也一定觉得有趣！”玉珂终于明白了，“你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是你引起他们的注意。”
玉珂点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单于会以你哄抬市价将你抓走，你被关进大牢，虽然清苦，但右贤王便再也找不着你。等他见到楼兰公主后，兴许会改变娶你的主意。到时，你堂堂匈奴公主，要离开牢房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玉珂蹙眉，“若是他还是执意娶我呢？”
“那你便一辈子住在牢房里。”
玉珂无言以对。
项逍却不以为然的转身往屋里走，“他人爱莫能助，你且自救。”
玉珂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想来也没法子回头了，只能照着项逍的话赌一把。
于是，玉珂索性豁出去了。将那支箭的价钱抬高到三张银票！
果然，众人听闻后，一连五日都没有人前来卖箭。
玉珂坐在集市的酒馆里，要了一叠花生米吃着，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引来稽粥的人把自己抓走？项逍此举厉害至极，可也冒险至极。若是右贤王看不上楼兰公主，这一切岂不是全白费了？项逍思绪周全，玉珂想着他不会将赌注压在楼兰公主身上，想来是别有用意，这才稍稍安心。
“好媳妇儿！”
话音刚落，玉珂只觉得脸边一凉，被人亲了一下。随即，贺兰丰意的笑脸映入眼帘。
“你！”玉珂死命地擦脸。
贺兰丰意笑说，“多日不见，媳妇越发好瞧了。不过媳妇，听说你疯抬市价，这是作甚？引我出来相见？”
该引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
玉珂不回答。
贺兰丰意说，“媳妇，你这么玩可不好。回头把匈奴单于的人引来，抓你去牢里，岂不是划不来？”
玉珂看向他，得意一笑。
贺兰丰意一怔，立即明白了其中奥秘。却也不说，只是看着玉珂。
此计绝不是她所想，能出这样的计谋的人，定是对西域、匈奴，乃至大汉都极其了解的人。媳妇不过是和老百姓，最了不起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不会知道这么多权谋之术。
她背后的人是谁？这样大费周章的引来单于，难道是想行刺？
贺兰丰意一番推测下来，准备等着看。如初见那一日，他对任何人都有戒心，包括玉珂。
玉珂只当是贺兰丰意被自己的好计谋折服，得意洋洋的自顾自吃花生米。
正吃得开心，只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有人问，“买箭的人在哪里？”
玉珂看去，正是匈奴兵士。
来了！
正想开口，却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四处找找。”
“是。”
玉珂大惊，忙的将面纱戴好。
这一切都被贺兰丰意看在眼里，他却不说话，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突然喊，“媳妇，今日买了几支箭啊？”
外面的人一听，窸窸窣窣就冲进来了几十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玉珂瞪一眼贺兰丰意。
领头的一个匈奴人走出来，扫了一眼桌边的两人。一个楼兰打扮的女子，蒙着面纱看不真切，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旁边的男子一脸匪气，吊儿郎当的斜坐在椅子上，是个地痞。
贺兰丰意瞥了一眼这人，不在意的移开了视线。玉珂却紧紧看着他。
军臣。
——稽粥的儿子。匈奴国的太子。我亲如兄长的朋友。
他一身黑裘，极其华贵，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寻常百姓。
玉珂自逃走，也有半年之久了，半年未见军臣，一见到他便激动地要哭。却因此时关系重大，强忍了情绪不动。
军臣问，“谁是买箭的人？”
众人都知道，买箭的人是比武招亲的女子，显然，军臣一定也知道，可他却明知故问。
此人不简单。贺兰丰意笑了笑，说道：“我媳妇买箭。你卖？”
“大胆！”达鲁尔汗呵责。
玉珂垂着头，并不敢直视他们，又加之有面纱遮面，所以也没有被他们认出来。
军臣不想多纠缠，吩咐道，“买箭的人带走，其他人无关紧要的人赶走。”说罢转身要走。
那些人上来就要拉玉珂，贺兰丰意一把将玉珂护在身后，“我媳妇去哪，我去哪。不然就杀了我们两个！”
“我才不和你……”玉珂一直不敢说话，生怕被军臣和达鲁尔汗认出来，此时见着计划要被贺兰丰意破坏，话没说完就被贺兰丰意捂住了嘴。
“听我的。”贺兰丰意将玉珂搂在怀里，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都带走！“军臣实在烦闷，淳于逃走，半年遍寻无果不说，达鲁尔汗本跟着去了，竟也被淳于抛下。右贤王紧紧相逼，这几日事情颇多，单于却叫自己来抓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
贺兰丰意和玉珂被绑住了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