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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第一章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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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莫纳夫人的敌意已经消弱了一些,她甚至要求巴蒂西亚带我四处转转,“参观参观美丽的洛桑,你会爱上这里。”

我正有此意,从苏黎世一路走来我的惊叹就没有终止过,尤其被告知洛桑是“奥林匹克之乡”时,我对一个真实的洛桑更加憧憬了。

戴蒙的房间在二楼靠南,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阿尔卑斯雪白的山头,倘若踮起脚尖,湛蓝色的日内瓦湖的美景就将尽收眼底;青山绿水,白墙红瓦,一簇簇烟雾笼罩着的小村落在天尽头若隐若现,眼底不时飞来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清脆婉转地把喜悦叫得百转千回;

我爱这天人合一的情景,迫不及待地要去湖边走走,或者去城市里溜达一圈,可惜下午让——巴蒂西亚的男友的一帮朋友要去聚会,她抽不出时间陪我,戴蒙因为许久没回国,自然事务缠身,而莫纳先生又不准许我一个人出门,所以,到了晚上,我仍旧缩在房间里,眼睁睁地看着一片美景,不能深入体验,只在傍晚斜阳下的葡萄园里看残阳一点一点地勾勒出绿藤的线条,最后一片橘黄渗透进郁郁的绿中。

时差的原因,我吃不下饭,收拾收拾房间,听听音乐——我能干的也只有这些。

早早就爬上床,手头一本从中国带来的小小说催我入眠;楼下乱哄哄的,我听到巴蒂西亚高亢的笑声和莫纳先生有些低沉的嗓音,我仔细听了听,居然没有那位夫人的声音,兀自纳闷了一会儿。

戴蒙还没回来,看样子晚饭不在家吃了。

我忽然思念起家乡来,思念中国,思念我租赁的小屋,思念我的朋友,思念我的生活。

离家不过两三天,我便如此想念,那么客留他乡的戴蒙呢?思家一定是家常便饭,我一阵心疼,心想,“他一定想呆在瑞士,不过是因为成全我才要留在中国。”于是,紧接着的,是感动与愧疚。

我起身,披着一张毡子站到窗边,凝望着近如咫尺的那轮皓月,吟诵道:“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有些挂念他。

巴蒂西亚的笑声更大了,那美妙的嗓音里还掺杂着一些男孩子畅快的笑,外面的热闹更加显出我的孤独。

我叹息一声,这时,有人叩响我的门,“我是巴蒂西亚,我可以进去吗?”

我给她开了门,她以为我睡着了,所以看到裹着毡子的我着实一惊;她有些微醺,看得出,下午的聚会很是开心,我回到窗前站着,她则坐到床边上,耷拉着两条腿一荡一荡的,荡了好一阵子,她说:“好舒服!这张床!”

我微微一笑,并不搭话,她对我来说还是陌生人一个,尽管不久后将成为亲人;我面对陌生人时总有些僵硬,找不到话说,然而奇怪的是:面对巴蒂西亚,我虽然照旧找不到话题,但却没有丝毫地不适。

这让我很是宽慰,想道:“这就是缘分,我们注定要成为一家人。”我是懂得随时安慰自己并自我鼓励的。

只要有一线阳光,哪怕只是一丝一缕,我的阴霾的天空也会被那一丝丝的阳光给驱散,于是我抖擞精神,暂时不打算思念故土。

巴蒂西亚一边荡着腿一边极力思索着什么,她似乎也在找寻着可以聊的话题,看来她也是个有些腼腆的孩子,我关上窗子,有些冷,我裹紧了毡子靠着她坐下。她朝我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对稍稍大的门牙,可爱极了。

“莫纳夫人不在家吗?”

“妈妈在,她中午的时候跟戴蒙一起出去了,不过五点就回来了;戴蒙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莫名其妙地说:“他大概就要回来了吧!”

“噢。”

“不过,sue你现在不是要睡觉吧?”她有些试探地问道,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看了眼钟。

“我,睡意全无。”我耸耸肩,巴蒂西亚双眼紧盯着钟,她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钟,我好奇地打量着那有些旧的钟面,它看起来很高雅,上面装饰着精致的花纹,然而,我相信对于巴蒂西亚来说,它并没什么特别的。

钟显示九点整的时候,巴蒂西亚忽然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sue。”

我同意了,她要我跟她下楼去,我猜想这个忙大概跟让有关,她又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看起来鼓鼓的包。

我跟着她来到楼下,却没看到莫纳夫人,透过书房的门缝,我看到莫纳先生正讲着电话,一边操作着电脑。巴蒂西亚蹑手蹑脚地绕过沙发,又示意我轻手轻脚,“妈妈下午有些不高兴,咱们不要惊动了她。”

“不高兴?要不要紧?”我很是担忧。

“已经习惯了;只要戴蒙在家,他俩总不免要小吵一架的,不过这次要激烈一些。”她一副见惯了的架势,并不以为意。

一瞬间,我有丝去安慰莫纳夫人的冲动,又怕她误以为我在献殷勤,再加上巴蒂西亚的事情似乎迫在眉睫,我并没勇气敲响莫纳夫人的房门。

穿过客厅时,我看到让正端坐在沙发上安然地看着电视,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转了转头,瞄了我跟巴蒂西亚一眼,一张脸攸地红起来,像是忽然看见一个赤身露体的女人一般羞涩;

我并不深究,对于巴蒂西亚要我帮的忙,我的疑惑更加深了。

一出了门我就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帮助你?”她让我拿好手里的包往房子后面走,我一脸的疑惑,继续问她:“这个包里装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去房子后面?”

她摆摆手,笑着道:“你果然很有好奇心噢;快去吧,需要你帮助的人就在那里!”

“好吧。”我再追问下去她也不会透漏点什么,于是我照着她的话做了;手里的包沉甸甸的,我摸了摸,有些硬,又有些软,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巴蒂西亚,她冲我俏皮地挥着手,我实在看不出她是遇到了麻烦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往房子后面走去。

哈,在那里我看到了什么!

戴蒙接过包放到车上,说:“这算不算是惊喜呢?”我哭笑不得地扶着他的胳膊,他自言自语着:“白天的戴蒙应酬不断;那么晚上是不是该空出来给自己呢?”我点点头,沉浸在夜风中。

“我们去露营。”他说。

“你不是很喜欢日内瓦湖吗?那我们就去湖边宿营。”他又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湖?实际上,整个洛桑都极其惹人爱呢。”我调侃道,“原本我可以住在这里的,可惜戴蒙先生总不能明白我的心思——还以为我是为解他的乡情才要求回瑞士呢!”

我说着钻进车里,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也跟着上车,他说:“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我铁了心住在中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吧,现在我的心死啦!”

“说什么傻话呢!”

原来那包里装的是零碎的食物,罐头、面包、调味品,还有酒。

夜晚的日内瓦湖点点星光,显得更加宁静,更加深沉;停靠在岸边的一艘艘桅船像是艺术家拿着蘸满白颜色的笔在如镜的湛蓝画布上甩出来的墨迹,没了天鹅,少了些许喧嚣,缺了不少情趣;

我们依偎着坐在岸边空地上,看头顶上的月亮,只是个小小的月牙,上弦月,显得有些黯淡。月光在孤独的黑夜弥漫开来,我看见那光撒在戴蒙头上,白茫茫一片,趣味极了。其实,瑞士是个最容易孤独的地方,罕有人烟,于是,连月亮也显得孤独了。

仿佛同情这轮皓月似的,我们在这大月亮底下慢慢靠近,拥抱,亲吻,慢慢地,温柔地吻着,月有时候隐进云里,大多数时候看着我们,烦恼又尴尬地看着。

车里有帐篷,他是极其热爱运动的,春夏里经常露营。夜渐渐深了,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找不见他人;我从帐篷里钻出来,天刚蒙蒙亮,湖面氤氲,依稀能看到些白色船身,我向面前的湖看去,视线的尽头升起一道霞光,太阳正缓缓升起。

有些冷,我拎起戴蒙的大衣披在身上,四处找寻着这位先生,却在不远处的一片沙地上看到了他佝偻的身影。在他旁边是一张旧毯子,平平地铺在地上,毯子上摆着一只篮子和一些瓶瓶罐罐,戴蒙正费力地撕扯着一只铁皮盒子的底座。

我轻轻地走过去,往他背上一趴,大叫一声。

他一惊,手一哆嗦,盒子掉到了毯子上,我拾起来看了看,原来是一罐自动加热的牛肉罐头。

“怎么回事?!下面的贴条就是撕不掉,也加热不了!”他又捣鼓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我试了试也没成功;“这就是今天的早餐。”他说着倒了两杯牛奶,他们还冒着热气,还有些面包、黄油、蜂蜜跟果酱,当然不会少了他最爱的奶酪,一小瓶樱桃酒。

“很丰盛嘛。”我正好饿极,撒着葱头的牛肉只好冷着吃了,他自己则倒了一小杯酒,独自喝着。

过了一会儿,他幽幽地说:“一个好消息。”

我没有听清他的话,于是请他再说一遍。

“你不用烦心了;”他说,“母亲接受你了。”

“你说什么?”咯噔一声,一次心跳,咽下的面包吐了出来。

戴蒙握了握我冰冷的手腕,他一字一顿地说:“莫纳夫人她,接受,你,了。”他的话平静不起波澜,我也听得平静无比,然而,僵在牛奶杯上的手无论如何不听使唤。

我起初并不相信他的话,后来渐渐清醒了,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不过,我事后诸葛亮地想,“这真没挑战性,莫纳夫人对我的考验只是一个刁难而已。”虽这样想着,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现在不过是早上五点钟,东方霞光满面,太阳只刚刚露出头而已。戴蒙说本来打算带我看日出算是庆祝,然而我睡得太香就没敢叫醒我,这让我遗憾了一路。

我们在大约七点的时候赶到家里,跟婆婆斗嘴本已让那位夫人生气,可不能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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