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悔教夫婿觅封候（1 / 1）
叶海很苦恼。
其实叶海一直很苦恼，自从寂寞来他家之后，平均每天都要摔破八个碟子，三只花瓶，每餐吃掉十斤肉和六个鸡蛋，还不算主食和蔬菜。
叶海翻烂了书房的书，终于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一张白纸，上写：
“下雨天留客
天留我不留。”
可是等叶海再到书房的时候，却发现纸上被点了几点形状古怪的墨迹，成了“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面被寂寞注了一行小字，写明这些东西抄袭自某书某页。
叶海提着书气冲冲找到寂寞，道：“这里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寂寞道：“这是从波斯传来的标点符号。”
叶海瞪着眼道：“是什么意思？”
寂寞开始逐行讲解，当将到第八十二个符号的时候，叶海忽然伸手按住书，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还不愿回家去？”
寂寞点头。
叶海道：“你说你要游大明湖，游了二十天，又说看趵突泉，看了十七次，为什么还不走？”
寂寞道：“我在等日子。”
叶海道：“什么日子？”
寂寞道：“赶考的日子。”
叶海道：“你考了武生？”
寂寞道：“不是。”
叶海道：“皇上有特科选你这样的家伙？”
寂寞道：“……不是。”
叶海得意道：“那你还凭什么去考试？”
寂寞道：“现在咱们四个都是国子监的学生，正值年当大比，我们要进京搏个功名，光宗耀祖。”
叶海瞪眼不说话。
寂寞道：“我们四个的意思就是你我、石头轻舟。其实海啸和海无边好象也有活动。”
叶海仍不说话。
寂寞心里发毛，道：“光宗耀祖的意思 ，就是光耀门楣……”
叶海的眼睛越瞪越大 ，忽然跳起来，跑回卧室，再跑回来，满院子喊道：“水凝，水凝，你跑哪去啦？”
水凝的脸涨的通红，看了寂寞一眼。自己的丈夫只是从自己身边回卧室一躺，就忘记了自己在哪，自然有点丢人。
寂寞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笑道：“他从前就是这样的，你跟他的时间短，所以大概还不怎么习惯……”水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招手把叶海叫回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叶海道：“我床头那本记梦的册子呢？昨晚我做了梦想必和赶考的事有关，快拿出来，我写下之后就忘了。”
水凝道：“你那本宝贝册子，岂非都是随身带在身上的？”
叶海歉意一笑道：“见谅见谅，一时想不起来。”说着话，随手掏出，看了起来。
水凝道：“梦见什么啦？”
叶海道：“第一个是我在屋里打伞，第二是我在墙头上骑马，然后是我背着你回娘家走亲戚。”
寂寞皱眉，道：“这三个梦涵义深远，恐一般人难解的出来。”
叶海道：“这又如何是好？若梦不吉利，打死我也不上这个路！”
寂寞干瞪眼。
水凝陪着笑道：“我有个表妹也嫁在济南，她从前学过解梦，却不知解的如何。”
叶海一拍桌子，叫道：“快请！”
水凝嗔道：“哪有姑爷请小姨子的道理，少不得我去走一趟，请了她的签回来，你自己看便是。”
叶海沉吟道：“也好，不如咱们一起上街去走走，到时候我们俩不进门也罢。也省得这小子自己在家又打碎咱们茶杯什么的物件。”
水凝叹息一声，只得换衣出门，一路感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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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偏西。
叶海忽然拦着水凝的路，道：“我们已从东门走到西门，你还想走多远？”
水凝道：“我说在济南，又没说在城里。”
叶海一怔道：“在哪？”
水凝道：“出西门雇驴车，一个时辰就到。”叶海道：“驴车多少钱？”
水凝道：“三个人怎也得一两银子。”
叶海道：“若你自己去呢 ？”水凝叹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坐什么车，碰见顺路的搭一程，没有走着也到了。”
叶海道：“你自己去吧，我们在城里看看……”
寂寞：“……”
水凝看着叶海道：“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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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也有卖烧饼的。
叶海忽然眉开眼笑，道：“济南的烧饼铺也有名家，比京城的好得多。”
寂寞吓了一跳，道：“你不会是舍得请我吃烧饼吧！”
叶海道：“很奇怪？”
寂寞道：“看不出！”
叶海叹道：“当年咱们无家无累，嬉笑怒骂游戏江湖的时候，好象一去不复返了。”
寂寞道：“是啊。”
叶海道：“女人就是这样，你在她面前越小气，她觉得面子上不好看，可是心里却喜欢，知道你是个顾家的男人。其实我……”
话说到这里。他们已经看到了老刘的烧饼铺。
进烧饼铺并不容易，两人终于挤进去找个地方蹲下的时候，寂寞觉得自己的棉衣都快湿透了。
叶海喊道：“掌柜的，来十个烧饼，夹卤豆腐！”前面一个高大的胖子边手忙脚乱的发烧饼，一边回应道：“客官少等，再出三 炉就轮到你们啦！”
寂寞心有余悸的看着外面的长队，道：“真想不到济南有这么兴旺的生意，简直比曹操八十二万大军过长江还要吓坏人……”
叶海正要纠正寂寞说的人数，卖烧饼的胖子忽然忙里偷闲回头道：“曹操是八十三万人，不是八十二万。”
寂寞的眼睛眯了起来，通常他觉得脸上挂不住的时候都实在这表情。
叶海悄悄道：“最好不要和老刘吵架，否则咱们的烧饼吃不……”话没说完，寂寞便嚷道：“卖烧饼的还不好好做生意，客人说话你也管？！”
老刘把手里的烧饼篮子一摔，三步并做两步穿过人堆，指着寂寞的鼻子道：“是你说话不中听别怪我！曹操八十三万人马让你减去一万，这仗还怎么打！”寂寞道：“甚么八十三万，曹操明明是领着八十二万人打东吴，加上他自己是八十二万零一，其中许都出兵十三万，西北调兵八万，彭城四万，袁绍降兵……”
铺子外面的人纷纷喊道：“大伙回家吃面条吧，老刘又找着抬杠的人啦！”寂寞抬眼看时，外面的长队已然融化的无影无踪，连屋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
老刘气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声音发抖道：“你……你竟不知道张辽路过徐州，顺便带了一万人押运粮草！”寂寞找了个板凳一屁股坐下，以掌击地，道：“你道算的精细，你可知徐州当时钱粮紧张，连一万人都招不到，一共募了四千人还跑了三千？”老刘浑身都抖了起来，道：“不……不跟你说了，咱们……咱们去找严先生评理！”
叶海凑到寂寞耳边小声道：“严先生是个说书的。”寂寞呵呵大笑道：“找说书的评理？我……在下……生……生员本就是国子监的学生，用得着说书的来教训？”老刘已忍了好久，一听之下登时火冒三丈，一把拿起擀面杖，道：“监生？我打你这假冒的监生！”一杖打去，寂寞忙连滚带爬的逃出铺去。旁边还有围观的人“啧啧”叹道：“又一个被打出来的！”
寂寞跳起来，整整跌散的书生巾，指着老刘道：“你说不过就要打么？还有没有王法！”老刘赶出来，口中道：“我打你还是轻的！”又一杖落下，却被架住了。
一片晶莹的叶子。
旁边又有人喊：“老刘，你只顾抬杠了，这炉子烧饼又糊啦！”老刘收起擀面杖，气喘吁吁道：“几个烧饼算什么，一万人马值得多！”方才回到铺子里，外面的长队又复排起。
叶海帮寂寞拍干净尘土，正待说话，有人道：“和老刘抬杠，岂非是自讨苦吃？两位请了。”二人抬头看，，却是个老道，手里拿着招牌，上写“葛半仙”三个大字。
葛半仙施礼道：“原来是一叶知秋驾到，贫道有礼了。”
叶海看着他道：“我又没去你家，驾甚么到？”
葛半仙笑道：“叶大侠既然到了城隍庙，自然也是到了贫道的家。”一笑，转身就走。两人知道他还有话说，忙跟上。走了不几步，就到了葛半仙的算卦摊。
葛半仙道：“叶大侠看得起贫道，先行谢过。”
寂寞忽然道：“你自然是劝我们快走的。”
葛半仙道：“不错。”
寂寞道：“刚才排队的人，是不是至少有十八七个是冲我们来的？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才继续排队买烧饼”
葛半仙道：“是。”
寂寞道：“你本来也是冲我们来的。”
葛半仙道：“不假。”
叶海道：“当然是因为我曾经有恩于你。”
此话不假。
四海之中，寂寞杀人多，叶海救人多。
叶海总说是因为自己的叶子比寂寞跑的快 ，所以救人总是自己出手 ，寂寞 跑不过叶子，所以只好替那些没赶上被救的人去报仇。
叶海道：“所以你想报恩。”
葛半仙道：“是，现在……”
叶海截断他的话，道：“所以你一听说我在找人解梦，就跑来了。”
葛半仙瞪大眼睛，寂寞看着摊子上一碟夹着卤豆腐的烧饼的，道：“只要你劝我们吃两口烧饼……”
叶海又截断他的话道：“我做了三个梦，可能和赶考的事有关。”
葛半仙道：“现在情形十分危急，叶大侠能否……”
叶海不理他，道：“一个梦是我在屋里打伞。”
葛半仙沉吟半天，道：“临不到你头上。”
叶海道：“我在墙上骑马。”
葛半仙道：“有去的路，没回来的路。”
叶海道：“我背着我老婆回北京走亲戚。”
葛半仙道：“这叫一路的背运走不完。”
叶海大怒而起，一掌拍在桌子上，烧饼纷纷散落在地。
寂寞本来在张大嘴笑的，可是那笑容就这样凝固在脸上了。
因为叶海身上忽然飞出了数点银光。
不管银光飞到哪里，停下的时候必有一蓬血雨溅出。
寂寞忽然挺胸。
他挺胸的样子很怪，不管挺胸连肚子都挺了起来。
因为他若不想死的话，就必须这样做。
一柄一尺三寸长的窄刀从葛半仙身畔飞出，一直点在他背后的腰带上。只要在向前两寸，寂寞就要倒下。
可是使刀的人力已用尽。
寂寞飞身而起，转身一指点在葛半仙的额头上。
寒光再闪，射向寂寞的胸、腹、腰、腿、肩。
寂寞却正在悬空。
指上用力，再高二尺，堪堪避过。寂寞只觉身上的衣服又湿透了一次。
自从楼兰一战之后，他已多年不再练功。
寒光再闪。
寂寞终于看清了对面楼上放飞针的人。
寒光已被银光截下。
寂寞被叶海一把抓着，脚不沾地的逃了出去。
葛半仙的的身子轰然倒下。
第二章 悔教夫婿觅封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