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五章:灵犀一炉(1 / 1)
云锦书一脸惊讶:“卓烈阳还是不肯回来?”
姬桃花摇头道:“烈阳的性子我知道。若不能找到明皓月,亲口向她说一句抱歉,他是不可能回到我身边的。唉,只可惜明小胖很可能已葬身九华山下……”
云锦书闻言低骂了一句什么,苦恼道:“瞧我,聊着聊着把这次来找你的正事儿都给忘了——明皓月没死,有消息了!”
“此言当真!”姬桃花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知道明皓月还活着,她是真心感到高兴,“我就知道这家伙命大死不了!她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很可能就在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待会儿我再同你细细说来。现在我最大的疑问是……”云锦书的表情甚是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
姬桃花愣了一下,旋即也犯了愁:“大哥现在的态度我也是捉摸不透。说实话,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原来的明丞相府于一年前改了副牌匾,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天下第一权臣云相的宅邸。
府内的装修陈设一如往常,楚和风也还是住在当年住着的院子里,府内的主宅院落一直空着。
入夏后的午后仍是艳阳高照,耳畔蝉鸣声未曾断绝。
云府别院内闷热不已,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斜而入,趴在靠近窗台的桌子边午睡的人满头大汗的热醒了过来。
楚和风瞥了一眼半阖着的纱窗,停下了手中的毛笔,轻声问道:“热着了?可要关上窗?”
那般体贴温柔的神情,哪有半分旁人眼中冷峻严肃?
那人连忙拼命的点头。
楚和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正准备将纱窗关起来,目光一扫落到了窗外的池塘上。
池塘不大,整个呈椭圆形,小巧却精致。未到夏至,池底的水莲碧叶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整个池面,几只蜻蜓在荷叶上追来窜去,三两朵粉色的花苞点缀其间,显得十分娇俏可爱。
“和风,你在看什么?”
“池塘。”
“我也要看!”那人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楚和风不动声色的让开位置。
“今年的荷花开得好晚,往年这个时候都已经可以赏花了。不过这也不错,开得晚些,谢得也晚些。等到秋天的时候,就有枯荷叶底鹭鸶藏,金风荡,飘动桂花香的美景了……”
楚和风听那人絮絮叨叨的说话,有些好笑道:“咱们这院子里哪有鹭鸶可以藏在荷叶底下的?这句诗,你又是从哪儿读来的?”
“鹭鸶什么的去鸡腰花那儿抓一只来就好了呀!至于这句诗,是我们老家那边一个不出名的书生写的。”
“嗯,余州当真能人辈出,到处都是能随笔写出千古佳作的不出名的书生、诗人。”
“那是!不信改明儿你请个假,我专程带你去余州亲自见见他们。”
“如若真能见到本尊,真是荣幸之至。”
“说好了啊,秋天的时候一起去。拉钩,不守信用的是小狗~”
“好。”
楚和风配合的伸出手,模仿眼前人的动作将小指弯曲起来。
不知何时太阳躲进了云底,金色的光芒乍然消失,房间内的燥热不现,温暖亦不现。
犀牛角燃烬后的余香还在空气中徘徊,房间里的另一个一直陪着他,偶尔叽叽喳喳的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的发呆的人,却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
方才还只是背景乐的蝉鸣声,现在变成了唯一的声音来源,衬得四周更是安静得可怕。
不论是时间,还是声音,一切就像是突然停滞在了这一刻。
楚和风洁白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眼神却是空洞的。
一年前她离开以后,他就做好了用很长很长的时间让一切重新来过的打算,也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他们以后相逢的场景。
他总是想着,只要再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一下,不论她再怎么恨他、怪他,他都能够从容应对。
然后有一天,桃花突然跑来告诉他,她死了。
三个字,就把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他脑子里面只有一片空白,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或者疑惑。
或许真正冷心冷清、没有感情的怪物并不是姬银岭,而是他自己吧。
知道了。
他淡淡道,说完便将难掩担忧之色的妹妹从房间里面推了出去。
三个月了。
从那天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
楚和风弯着唇角,无神的望向窗外,而后便深深的、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池塘边似有红衣女子背对着他,神色忧郁的吟诵——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
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
每次睡午觉的时间太长,醒来以后都会有一种深深的颓然和混沌。
明皓月刚刚从梦中惊醒,单手撑着床沿,一脸的生无可恋。
须臾,她将目光转向床头一侧小小的摇篮,眼神瞬间柔软了起来。
摇篮里的小婴儿睡着正香,那张圆圆的小肉脸上,细细的眉毛,长而卷翘的睫毛,精致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唇,恰到好处的分布着。
每天细看一次,她就会觉得这小祸害又长得好看了些。明萌萌睁着眼睛的时候尚且有双桃花眼长得像她娘,这会儿闭着眼睛睡觉,看上去便无一处与她相似了。
“这么漂亮,真不像是我女儿啊……”
明皓月挠挠头,轻笑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响了房门。
“扣扣,扣。”
两声轻,一声重,想必是青禾。
怕吵醒萌萌,明皓月轻声应道:“青禾,什么事?”
门外的乌青禾也压低了声音:“明姐姐,县令陈大人和县衙杨捕头来拜访了。”
“他们来做什么……我这就过去,等他们在大厅稍等片刻。”
卫宅奇案的真凶抓获后,由于证据确凿,犯人供认不讳,案件很快审查清楚了。又因案情重大,此案层层上递至宁京城的刑部复核,犯人也被押解至宁京,由刑部最终确定量刑。
案子尘埃落定之后不久,陈钏寻便跟杨捕头提议,要是能把破案如此厉害的“于先生”请去县衙,往后他的官路岂不是如虎添翼?
杨捕头起先有些不太乐意,仔细一想这“于先生”破案上虽是高手,论及官场上的为人处世之经验却是强不过她的,日子还长,看看再说。
于是她也跟在陈钏身后,来了明皓月家。
“陈大人,杨捕头,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哪里哪里,冒昧拜访,打扰于先生了。”
三人互相礼貌的寒暄了一番。
陈钏与杨捕头对视一眼,前者笑道:“于先生,本官就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了。”
明皓月语气十分淡定:“陈大人请说。”
“以于先生之才,仅仅做一名小小的教书先生,实在太过屈才。敢问于先生,是否有心入仕?”
明皓月心底一紧,面不改色道:“草民只是一介贫寒教书先生,志不在朝野,亦不在官府,更无能担此重任。”
陈钏眉头一皱,正欲说什么,明皓月连忙道:“今后两位大人若有空来寒舍,草民粗茶一杯还是招待得起的。至于其他——”
她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草民不才,有负二位大人美意,万望见谅。”
之前为请眼前之人出山,陈钏自掏一百两纹银,到现在心底还在隐隐作痛。
他原以为这于先生喜好钱财,可以财物仕途相诱叫她进县衙相助,不料亲自登门拜访却碰了个软钉子。
暂时无计可施的二人只得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乌青禾前后从侧室内抱着刚睡醒的萌萌走了出来,担忧的问道:“他们会不会利诱不成,改为威逼?”
明皓月一边逗半耷拉着眼皮理都不怎么理她的萌萌,一边道:“那陈钏陈县令虽然长得丑,神色也有些猥琐,但就我的了解,还算是个有良心有底线的好官。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怕就怕万一宁京那边派人来了,陈钏为了举荐人才的功劳,将我报上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不能让他们知道!”向来说话轻声细语的乌青禾忽然提高了音量激动道。
明皓月难掩诧异的看向乌青禾,他怎么突然这么敏感?
乌青禾似乎也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正准备解释写什么,大门被“碰——”的一声撞开了。
快步冲进来的人却是一早出门久久未回来的明铮。
他刚进门就大声道:“咱们立刻动身,离开这里!”
明皓月闻言眉头皱得死紧:“谁来了?是宁京那边的人,还是……九华派?”
明铮只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明皓月便什么也不问了,连件衣服也顾不上收拾,准备带上银子就跑。
就在此时,明铮不经意的一抬眼,突然瞪大了眼睛。
视线中,一道浅紫身影乘风御剑,从几十米外疾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