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解心结王氏温言抚才女 添疑问郭氏冷眼评丽人(1 / 1)
第八回
解心结王氏温言抚才女添疑问郭氏冷眼评丽人
大舅母共有两个嫡子,按族里的排行分别称为二郎和五郎。二郎在太学读书,今年十九岁,早就定了亲的。五郎与青娘同岁,以前去外祖父家时青娘并不曾留意他,如今细想只觉得似乎很是粗壮,站在父亲身边似乎比父亲还要高些。想到这,青娘不由冒了冷汗,她心中的良人应该是父亲那样的读书人,儒雅温润的,而不是如五郎那样粗壮有力,这与自己的心愿相差也太远了。
青娘一时心乱如麻,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安,就在屋里来回地走。刘妈妈便问:“姑娘这是怎么了,一进屋就见您神色不对,有什么事说与妈妈,也好商量商量。”
青娘见刘妈妈满脸的关切,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打发了晴儿去收拾衣饰,又让雨儿到门口看着,若是来了人就禀报一声。刘妈妈见青娘把两个贴身的丫头都支走了,知道事情严重,神色不由更加焦急。
青娘就拉了妈妈的手,两个人坐到榻上,青娘问妈妈:“妈妈,您在李家多年,可知族里是否有亲上亲的习俗?”刘妈妈一头雾水:“别人家这样的事却也常见,咱们家倒不曾听说过。姑娘怎么问起这个?”
青娘心里稍安,就把大舅母的亲热、钰娘的提醒、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刘妈妈。刘妈妈听了青娘的话迟愣了片刻,说道:“亲家太爷是做过宰相的,几位舅爷也都是官身,先太太在娘家向来受人敬重。姑娘若真能去了王家,倒也不会受气。”
青娘一听就着了急:“妈妈,外祖父家只有大舅母的两个表哥是年龄相当的,二表哥定了亲,五表哥却是个粗壮的,功课上也未听说用心。”
刘妈妈叹了口气:“姑娘爱吟诗弄词的,妈妈也不懂。只知道过日子与这诗呀词呀的没甚关联。这五少爷姑娘也不甚清楚,不如细心打听了,若是个人品好的,也是门好亲事。”
青娘纳了气,低声道:“妈妈,若只凭父母之命也不敢违拗,可若让我来参详,五表哥那样的人品再好,却也不是我心中良人。我的生母以相府嫡女之身下嫁李家,所为何人?富绅们榜下捉婿又为何故?还不是因为我朝看重读书人。妈妈知道我爱吟诗弄词的,若适了个不爱书的,与这样的人整日相对,可怎么得了?”
刘妈妈听了青娘这番说词,又是一叹:“姑娘既然已有主意,妈妈也不多说,只盼着姑娘的婚事能随了心意,和和美美的,妈妈也就放了心。”
主意虽拿定了,可到了晚上青娘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王氏。今日王家大嫂的暗示她是懂的,大嫂喜欢青娘她也看得出来。若能将青娘嫁到王家,与她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她娘家不甚得力,杭哥儿又小,虽说王相公已经故了,可青娘的四个舅舅却都不错,将来不要说帮衬着老爷,就是杭哥儿的仕途上也能助一臂之力。
要是二郎,和青娘两个倒也般配,可五郎看着是个爱惜拳脚的,朝廷向来重文轻武,即使将来出了仕也难保有什么作为,青娘又有如此才情,志不同道不合将来岂非要成怨偶?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等第二日青娘去请安时就见王氏似乎精神不好。
青娘就问:“母亲可是昨日累着了,身体乏困?”王氏道:“并非身体乏困,只是有一事不能决断,因此失神”。青娘笑道:“女儿虽愚钝,也想为母亲分忧。”王氏道:“也好,正想与你商量。我问你,若此时有两个男子,一个穷而有才华,一个富而粗俗。你若为月老,该为闺中的女孩儿定何样的人家?”
青娘就红了脸:“母亲,这样的事怎么能问我呢,我懂什么呢?”王氏道:“只是打个比方,你不妨说说,母亲看看咱们想的是不是一样。”青娘咬了咬嘴唇,心想母亲若是从大舅母那得了暗示,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一意孤行,此时母亲这般问,倒是个机会,不如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也省去诸多烦恼。
心里打定了主意,就道:“我朝历来尊崇读书人,若考取了功名就如鲤鱼跃了龙门,女儿想不论贫与富,读书人总是好的。若只看眼前富贵,不想今后是否志同道合,勉强为之,怕又如钱塘朱氏嫁与俗吏一般,不得善果。”
王氏又问:“若这富家的男子面上虽粗了些,却结的是亲上亲,舅姑都是熟识的,岂不强似那从未谋面的?”青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低了头,拿着帕子在指头上绕圈,王氏又说:“夫君敬爱是一回事,舅姑喜爱也很重要,咱们女子谁不是和姑氏在一处的时光比和夫君还长?若不得姑氏喜爱,也是枉然。”
青娘就抬了头问王氏:“母亲可还记得苏门八娘?”王氏一听,立即明白了青娘的心意,也就不再多问,只道:“青娘,母亲适才还犹豫不定,如今经你这一说,倒是豁然开朗。两家议亲,是要因亲及亲,以示不相忘的。然而妇人多没有太远的见识,常因为相熟而相简,以至于相忽视,这其中引起的相争与不和更是常见。母亲怎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青娘听了,心里一热,昨夜的忐忑、疑虑霎时涌上心头,不由抱住了王氏的双腿,叫了声“母亲”。王氏笑着扶着青娘的后背:“我的儿,我来李家时,你才刚会走路,也是这般抱着我的双腿喊我母亲,我当时就想,这样一个温润的人儿如此待我,我必不负之。青娘,你放心,为娘定不负你。”青娘抬起头,看着王氏,眼中已满是泪光。
却说这一日季诚从太学回来,到了郭氏房中请安,正见两位嫂嫂与母亲闲话。因他是家中最小的男子,嫂子们又都是有了侄儿的,也不用避讳,就在下首坐了,边喝茶边等父亲和两个哥哥。
只听郭氏道:“王相公家的女眷果然不错,年轻的不用说,单是今日见的几房太太其风姿容色都是不俗。”大嫂谢氏笑道:“谁说不是,就连王家的外甥女也是出众,哪像是刚来京都的样,那举止气度都有大家风范。”二嫂张氏也道:“嫂嫂说得是,李家青娘往人群里一站,也不觉得花团锦簇,也不觉得光亮耀眼,倒像是一筒剔透的玉璧,清凉中又透着一骨子温润。”
谢氏看了张氏一眼,笑道:“母亲,这李青娘也不知怎就入了二弟妹的眼,她平日最挑剔的一个人,如今竟夸起人来。”二嫂便说:“母亲,您看大嫂,人家顺着她的话说,她反倒编排人家的不是。”
郭氏就笑着对张氏:“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手帕交,一红一黑地合着伙来哄姑氏。”又对谢氏道:“张氏说的果然贴切,员外郎家的李青娘容姿出色不提,难得的是有股子书卷气,不似脂粉堆里长大的女子”。
季诚听了暗想,母亲一向严谨,能得她青眼的女子定是不俗的。后来又听说什么员外郎家的李青娘,只觉名子似在哪里听过,却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正待细想,伯诚、仲诚一同回来,兄弟几个就说些朝中的事情、坊间的闲话,倒把这个疑问给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