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李青娘采春铁佛寺 王钰娘语惊探春人(1 / 1)
第七回
李青娘采春铁佛寺王钰娘语惊探春人
第二日,青娘起了个大早,上身穿了件淡黄色袄子,下身穿了条深青色彩纹长裤,围着淡绿色合欢笼裙,裙底露出了青白玉的宫绦禁步,外面罩了件天青色的褙子。头上戴了如意冠,因想着还要穿斗蓬,再簪花钗多有不便,便只在额前戴了金帘梳,又找了副金镶水晶的紫茄耳环配上。
当王氏看见妆扮一新的青娘婷婷地站在面前时,不由得心花怒放,一边吩咐采绿“给姑娘再涂点胭脂”,一边又安排采蓝“把冬箱里那只竹报平安的小铜手炉找来,填上香饼,给姑娘暖手”。等母女两个准备停当,舅舅家的车马也正好赶了过来。除了三舅母因九郎身上不好没来,其它几个舅母都到了。王氏和几个舅母坐了一处,青娘见钰娘掀了车帘朝她招手,便禀了王氏坐上了钰娘的那辆车。
车辆一直向西,透过窗纸钰娘告诉青娘“这里是道者院,前面是宴宾楼,宴宾楼对面是祥祺观,前面的板桥边还有集贤楼、莲花楼。”青娘只见一路上亭榭、池塘、画舫无一不有,还有饮酒的客人乘了小船,挂上账幔,边游边饮。
就问“这里姐姐可是常来的,咱们要去的铁佛寺可比这里好?”钰娘摇头道:“别看咱知道名子,却是一回也不曾来过。妹妹有所不知”,钰娘看了青娘一眼,把嘴凑到她耳边:“这道者院前面都是妓馆。你看那画舫里饮酒取乐的哪有一个良家女子?这种地方景致虽好,却并非咱们能来的。”
青娘面上一红,不再多问。钰娘却不以为然,又对青娘说:“铁佛寺虽远些,可胜在清净,景致也好,妹妹一会儿见了就知所言不虚。”
等青娘进了铁佛寺时,心里不禁暗想:岂止是所言不虚,简直是意外之喜欢。只见楼阁宏伟,杂花盛开。又有雕梁画栋,凉台水榭,且都与途中所见不同。
青娘正想着,就听王氏笑道:“原说怎么路上景致如此灰暗,连一丝暖风也没有,不成想竟是都扎堆奔到这儿来了。”大舅母也笑道:“妹妹离京这些年,想是不知这其中的缘故。当朝名仕孙莘老尝与人讲铁佛寺实为‘平生看花只此一处’。引得士人、眷属都要到此处采春,这几年收拾得是越发好了。”
王氏道:“原只道嫂嫂窨的香让妹妹念念不忘,这下子好了,这铁佛寺的花又让人记挂上了,嫂嫂还有什么好使的好玩的一并都告诉了咱们,也省得天天记挂着,觉也睡不好。”大舅母道:“要想都告诉你也行,只需你把青娘给了咱们做闺女,就是天天陪着你逛也愿意。”王氏:“还只倒嫂嫂心疼咱,不成想是看中了咱家青娘。青娘可是咱的心尖子,给了嫂嫂,那咱不成了比干了。”
众人笑了一阵,就见远远地来了一群女眷。四舅母眼尖,悄悄对大舅母说:“嫂嫂,是吏部赵待郎的夫人郭氏,她身旁的是她两个儿媳。”都是久居京城的官眷,虽不甚来往,却是早就认识的。
等郭氏众人快走近了,大舅母急走两步上前与郭氏寒暄,郭氏见是大舅母等人,也笑语殷殷地应酬。其它人就与郭氏一一行礼,郭氏与舅母们都是见过的,就是舅舅家的女孩子们也不眼生,倒是见了王氏有些发愣。
大舅母忙将王氏与郭氏引见,又拉着青娘上前见礼。青娘听别人叫她“夫人”,知道是有封号的,见礼时就带着十分的敬重。郭氏忙拉了她的手,笑道:“虽不曾见过你母亲,可她的才名是早有耳闻的,如今见了你,风姿竟比你母亲还要出众,真真让咱们这有女儿的眼热。”王氏笑道:“郭夫人太夸赞她了,不过是乡野丫头,哪能和京都的姑娘们相比。”
郭氏让他家楚娘和京娘上前见礼,王氏等又夸赞了一番,两厢又说了些闲话便各自散了。青娘暗自揣度:郭夫人好气度,两个儿媳也进退有度的,就连小小的京娘亦称得上是落落大方,为何见楚娘举止却谨慎有余洒脱不足,不似郭夫人。正想到这,就听听钰娘问:“妹妹想什么呢,如此入神?”青娘便道:“觉得郭氏楚娘好温和的性子。”
钰娘一笑,压低了声音:“妹妹有所不知,郭夫人养了三子一女,还有三个女儿却都是妾生的,两个大的已经适了人,楚娘还未许配人家,和嫡母出来自然要谨慎些。”青娘听了心下了然。待一行人赏了花,逛了景,吃了素斋,时候已然不早,便都上了车,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却见一行人骑着驴迤逦而来。人群里有男有女,男子都裹着各式的幅巾,身穿直缀,一副士子打扮。女子们个个装扮得花枝招展,衣饰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样素淡,而是分外艳丽,神情也甚张扬,与那些男子说笑打闹,随意得很。
青娘正揣测,就听钰娘道:“妹妹看见这些女子了吗,都是妓馆里的小姐,你看她们与平常人家的女子有何不同?”青娘道:“神态举止恣意放纵,衣饰艳丽,容貌也不俗。”钰娘神秘地对青娘说“你看她们的脚”。
青娘仔细看去,却见衣带飘扬,看不太仔细。就对钰娘道:“隐在衣带下看不甚仔细,似乎很是精致小巧。”钰娘道:“那是缠过的脚,名叫快上马,据说最受男子的喜爱。你可知为何三婶不同咱们来采春?说是要照看九弟,不过是个借口。”见青娘疑惑,钰娘凑到青娘耳边:“三叔新买的小妾就是缠了脚的,三叔整日里与她形影不离,三婶子心里不痛快,哪有心思出来呢。”
青娘先听钰娘说起这个已是红了脸,再听她说长辈的事就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了头装作不懂。钰娘见她这般模样,接着问:“妹妹,可是觉得姐姐与你相识如此短暂就说这些,有些不知轻重?”
青娘忙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来,姐姐与我是至亲骨肉,把我当个知己才说如此私密的话,妹妹又怎么会有那种想法?”钰娘道:“不怪姑父疼爱,伯母喜欢,妹妹的确是个通透的。既然妹妹将咱视作知已,我还有一事要说与妹妹,只是你可不能说与别人,也不能说是我说的。”
青娘道:“姐姐好意,妹妹自当领受,哪会说与别人呢?”钰娘就压低了声音:“那日去给祖母请安,只听祖母正与大伯母说‘青娘如此好女,怎忍心做别家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