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梦想（1 / 1）
“唉——”我站在门口感受着一股寂寞而又孤单的气息从门里涌了出来，瞬间将我包裹，连这栋房子也变得冰冷而又毫无人情味起来。我不想面对妈妈，我不想和她解释一堆谎言，不想听她失望的叹息，但是她是我的妈妈。
我走到小卖部的门口，准备走进去，但是却听到她在打电话。
“女儿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很想你。”
“女儿，你不回来，妈妈都快要死了。”
语气温柔，是对我从来没有过的，我站在门口，站了一分钟，然后上了楼，我感觉我的心也来到了冬天，但却找不到保暖的衣物。
第二天是星期五，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早餐摆好了，但是妈妈却不和我说话，当作我不存在。我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忽略，我已经习惯了不会为此而伤心难过。我吃好了早饭，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就上楼看电视去了。
下午傍晚时分爸爸就会从县城回来了。别人都说我长的很像我的爸爸，所以你应该一眼就能认出他，他个子不算是高的，身材胖胖的——但不至于肥胖，只是缺乏运动，脸也是圆圆的，五官配在一起有时我会觉得很滑稽，他头发茂密，视力极佳，虽然有时脾气暴戾挑剔，但随着年纪增长已经改了很多，说话也更具耐心了。
我希望爸爸回来，但是又不希望他回来，因为和妈妈合不来的不仅仅是我，还有爸爸，我想我的小吵小闹对妈妈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爸爸的斥责却会让她泪流不止。也许婚姻中吵架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功课，但是我不明白，当每次他们都吵的似乎要打起来的时候，那时候爱情是否还在，至少这不是我想象中的爱情，是我太小，不能理解，还是我太浪漫，不懂得人情世故，总之，我不明白。
傍晚时分爸爸骑着他的那辆电动车，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他远远的朝我笑了笑，妈妈已经在楼下接他了。妈妈每当这个时候总是很兴奋很期待，隔天早上总是会去镇上买好菜，做好爸爸喜欢吃的，热情的欢迎他回来。爸爸已经把车停在了楼下，我慢慢的往楼下爬。
“爸，”我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妈妈正在帮爸爸停好车，爸爸从一手的塑料袋中拎了一个给我。
我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袋子饼干。
“饭准备好了，先去吃饭吧。”妈妈停好了车，迫不及待的把爸爸往厨房带去。
他们终于都坐了下来，爸爸倒上了自己的酒——他习惯每次晚餐喝个一两杯，菜才夹起来，妈妈就开始讲淑琴的事了。
“你说她不回来怎么办？她会不会有什么事？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照顾自己。”虽然爸爸这么说，但是他也是一脸的担忧。
他们还在说着淑琴的事，我却不禁想，如果是我不回来，他们也会这么的担心吗？
吃完了饭，妈妈在厨房洗碗，爸爸上楼看电视，而我则是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当陪衬。
“淑悦，你也辞职了，那你和我说说，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爸爸看着新闻联播，忽然转头问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是反应过来，我也没有答案——是没有对他们敷衍的答案。父女掏心掏肺，其乐融融，坦诚相待，像是朋友，对不起，这种场面不会出现在我家，我习惯了没有他们的日子里自己做决定，我学会了坚强和独立，但是我就是没有学会和父母间的亲密和无话不谈。我们——虽然现在离的很近，但是这么多年心却越来越远。有人说，爱是一门课程，年轻的时候没有学会，那么以后就更加很难学会了。
“能有什么打算，过完年再说。”这是我敷衍人最常说的话。
“你舅舅不是在银行，他说明年让你去考农村信用社。”爸爸建议道。
虽然他是出于好心，但是这却不是我的想法。
“我还是回房去睡觉好了。”我逃避的说，站了起来，早早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天空中皎洁的半弯月亮，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的就像是明珠，火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必须想清楚我要干什么。
小学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主持人，因为那样过年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陪我唱歌跳舞，中学的时候，我迷上了唱歌，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星，但是后来在没有条件系统学习和学业的压力之下，我放弃了这样的梦想，高中的时候——高中是我的迷茫期，我失败了太多次，看过了太多失望的表情，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该干什么，不，应该是我的人生有什么是能干成功的，所以我几乎有点自暴自弃，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冲动的就不去上学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在一团迷雾中，我害怕了，迟疑了，我不确定继续走有我想要的东西。
而今天，我必须重新面对自己，我必须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的梦醒是什么？但是我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了床，吃完了早饭，我决定出去走走，继续想我昨天遗留下来的问题。
我首先来到了润娥家，她也刚吃完早饭，正在后院喂鸡，我没头没脑的问：“润娥，当护士是你的梦想吗？”
润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笑着问：“你怎么了，忽然问这干什么？”
“你回答就是了。”
她想了想，郑重的说：“不是，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去时尚杂志，比如《昕薇》，《女人帮》这样的杂志社工作，可以画漂亮的妆，穿漂亮的衣服，这简直是每个女孩的梦想。”
“那为什么后来你学了护理？”
“小姐，现实很残忍，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看我家的情况就知道了，学那些什么设计化妆之类的专业需要不少的学费，而护理却是最便宜最实用的，我没有选择。”她无奈的说。
“那你就从来没有遗憾过吗？”
“当然有，但是生活是继续往前的，而且我现在有了新的梦想，那就是嫁个有钱人。”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太现实了吧。”
“小姐，这就是生活。”润娥装作老气的语调说。
“对，生活。”我不置可否的附和了一句，“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润娥的话丝毫没有给我更多的鼓励，反而让我更加的丧气，也许我该接受生活，我该按照爸妈的安排——他们的安排总是最好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再和一个稳定的老实的人结婚，然后过完稳定的一辈子，最后我的墓志铭上写着出生死亡的日期，写着我儿孙满堂，算了吧，死前的后悔算得了什么，算了吧，死不瞑目算什么，算了吧，人生又算得了什么
“喂，大小姐，去哪？”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李乐正站在他家的猪舍面前朝我打招呼。李乐是姐姐淑琴的学长，毕业之后却回到了家，养起了猪，如今已经是村里的养猪专业户了。
我有气无力的朝着他挥了挥手，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没接近，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猪屎的味道。而李乐正穿着工作服，拿着铁楸在铲着猪舍里面的猪粪，很难想象，曾经的一个大学生会变成现在这样吧。当初他回来，做出这个决定，并且留下来的时候，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他的父母觉得他们不辞辛劳的送儿子出去读书，就是希望他有招一日能够有出息，走出这个小村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最后绕了一个圈，花了一大笔钱，儿子却又回来了，别说是他们，连村里的人也议论纷纷的，认为李乐是一个败家子，不学无术，毫无长进，反正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如今一年过去了，虽然还有人在说闲话，但是李乐用成果堵住了他们的嘴。
我小心的避开那些粪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站着，远远的看着他在干活。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李乐笑着问。
我无力的□□了一声，苦着脸说：“我不知道将来我该做什么？”
他哈哈大笑起来，不相信的看着我，“你是说你？”
“当然是我，要不然还有谁？”我不满的嘟嚷道。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但是这和我将来做什么有关系吗？”
“你看起来总是很自信，所以我也总是以为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
听到他这个说，反而我很意外了，“其实我很迷惘，你没听说过无知者无畏吗？”
“要不要来我的猪舍帮忙，我给你工资。”他调侃的问。
“切，”我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并不是我看不起他的工作，而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工作，而是他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李乐专心在干活上，好一会没有说话。
“当初你爸妈都反对你留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能这么坚持？这是你的梦想？”
“当然不是，有谁会把养猪当一辈子的梦想，你也太小看我了。但是，我喜欢清水村，我感觉外面的大世界不适合我，而这里才能让我找到安全感。我想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只要你找到你存在的意义。”
“如果我轻率的做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决定，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决定是错的，我后悔了怎么办？”
“那就改变它，纠正它，弥补它，你应该很高兴在你的有生之年，你还有机会知道它错了，你还有机会改正过来。”
“谢谢。”虽然也许他的这些话并不能从根本上帮助我什么，但是现在我的心情却已经好了很多。
“我们正在弄一个村上酒吧，晚上你要来吗？”李乐忽然提议道。
“酒吧？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责备的问，他居然没有将这样的大事告诉我。
“还在试运营阶段，顾客也只是一些村里的年轻人，就开在我家楼下，你有空今晚可以过来。”
“好的，我会的。”
和李乐告了别，我看时间也不早，就想回家去了，而回家的时候我故意经过了项子杰家门口的那条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许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看看他。项子杰正在家门口的水泥地上玩旱滑轮，从我的眼光看，他的技巧已经很娴熟了。
“看起来你已经学会在农村自娱自乐了。”我笑着说。
他滑到我的面前，双手抱在胸前，“我已经连续大吃大喝了好几天，现在都快要吐了。”
我同情的瞥了他一眼，“慢慢适应吧，年还没有过，有你受的。”
他泄气的垂下了头，咕哝道：“过完年我一定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我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项子杰抬起头，一只手忽然搭在我的肩上，让我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一定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带上我行不行？”他哀求道。
我想起了李乐和我说的酒吧的事，于是说：“今天晚饭后，你来找我，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立刻欢呼雀跃起来，“不许骗人。”
“当然。”我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和项子杰告完别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晚饭才刚刚开始，他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我了，虽然他显得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将我的饭全部吃完，为了他的寂寞无聊的心，我只好扔下吃了一半的饭，和他一起走了。
“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他迫不及待的问。
“一个好玩的地方，你就等着。”我决定先和他卖个关子。
我带着他穿着巷子和各家的门前，终于来到了李乐的家，他们家门前走廊里的灯开着，我看到有一两个像我们一样的年轻人走了进去。当我们走进屋内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把楼下的一间房间改成了酒吧，里面有吧台，有桌子，有各种的酒——主要的镇上和县里常见的那些，还有各类的零食，只是看起来还在初步装修的阶段，很多地方还不完善。
和李乐站在一起的男孩我也见过，他瘦瘦高高的，长的也蛮帅的，只是一下子我想不起来是谁了。李乐看到我立刻从吧台后走了出来，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把我揽了过去。
“过来，介绍一下我的合作伙伴。”他兴奋的说。
“呃，先等等。”我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我身边的项子杰，还是以为他只是某个来酒吧的陌生人。
“先让我介绍一下。”我看了一眼项子杰，逃脱了李乐的胳膊，“这是我的朋友项子杰。”我希望项子杰不要误会我和李乐有什么关系。
李乐打量了他一眼，“没见过，像是村外的人。”
“他以前是清水村的人，只”
“我是这两天才回来的。项子杰。”项子杰微笑着伸出手。
李乐握了握他的手，恍然大悟的：“你就是广场上那个项家人吧。”
项子杰点了点头。
“欢迎，请坐，要什么和我说。”
李乐扭过头看着我，“你就陪他吧，人我待会再和你介绍。”
我们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其他的座位已经陆续的有人坐了，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清水村有这个多的年轻人。
“你们——？”项子杰看了一眼李乐欲言又止的问。
“不，我们只是朋友。”我赶紧解释道，“他曾经喜欢过我姐姐，所以我们关系还不错。”
他装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然后换了一个话题，“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最近才开的，主要是为了给年轻人一个休闲的地方。”
我不经意的往门口看去，才发现门上的彩灯不知何时亮了，而五彩的灯光组成的就是“梦想”两个字。这是这个酒吧的名字，我想也包含了这些年轻人实现或者没有实现的梦想，他们可以再次畅所欲言，可以离开可以远去，他们最终都会活出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