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去镇上（1 / 1）

从梦想酒吧出来，天更暗了，没有月亮，但却有漫天的星辰，美的像是一幅画，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仰望着星空。小的时候，一到夏天，我们就喜欢在广场或者是自家屋顶睡觉，而其中最快乐的事就是数星星了，虽然我们不是张衡，不能成为科学家，但是就如这天空中的星星，每个梦想看起来都很渺小，但是当我们近看时，却发现它却是那个的巨大。

“好美的星空，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认真的停下来看过了。”项子杰感叹道。

“这么多年虽然很多事情变了，但是仰望天空，我却觉得它依旧还是那片天空。”

项子杰收回目光，“真的没有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从——”他用手比了比高度，最后停在了一个自以为合理的高度，“从这么高，但现在这么高。”

“你也一样。”我朝他扮了一个鬼脸。

他轻松的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离开，你猜我们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朋友呗。”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但是他看起来并不满意我的答案。

“更好的朋友？”我观察着他的脸色说。

“也许我们会结婚，会有一群孩子，会在这里过完一辈子。”他似乎终于不耐烦我的迟钝了，自己把话说了出来。

被他这么一说，我又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但是，一切只是如果，现在我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他补充道。

但是这句话却刺伤了我，我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上，他这是提醒我我们之间一点可能也没有了？我伤心的沉默着，没有说话。

“听说明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要一起去吗？”他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不，”我生他的气，我很想表现出来，很想留下他独自离开，但是我最终却说：“我要看看时间，如果我有空的话。”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吃完了早饭，准备去楼上读书的时候，项子杰却又出现了。

“早。你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吧？”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经过昨天晚上的冷静，我已经不再生气，他说的没有错，我们的确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十几年前我们是朋友，但那只是旧事了，时间改变了一切，我不该再用老的思想左右现在的自己，还在认为当初的项子杰就是现在的项子杰。

“嗯，我没事。但是——”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远方乌云压境，云层变厚，这是要下雨的前奏，“恐怕会下雨。”

“没关系，我们会很快回来的。”项子杰劝说道。

“那走吧。”我无奈的妥协道。

我们可以骑自行车，电动车甚至开着项子杰家的汽车去镇上，但是这都不是冬天这个小村庄的合适之选，而我们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出村去搭公交车。虽然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走一段时间，但是在这个地方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今天虽然天气不好，还是能看见村里许多家人都骑着电动车或者摩托车——这是村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准备到镇上去。新年马上到了，各家各户远方的亲人们也该回来团圆了，他们都想趁着赶集的日子买上一点好东西，等着回家的人能吃上一顿好饭。

“你真的认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吗？”我的脸有点冻僵了，风像是刺一样的往我脸上刮。冷风一吹，就让我的脾气开始不受控制了，立刻责备的抱怨起来。

“那我可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我可没有看过黄历。”项子杰风趣的说。“你冷吗？”他把自己的围巾脱了下来，围在了我的脖子上，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给我的时候暖呼呼的，我心情立刻变好了很多。

他凝视着远方，用手指了指，“我记得以前那里有一棵橘子树的，我们经常爬到树上去玩，吃过不少免费的橘子。”他怅然若失的说，因为现在这里除了一块长满草的平地什么也不剩了。

“修路被砍了，现在村里难得见到几棵树了。修路，建房，很多地方和我们小时候大不相同了。”

他承认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深有感触，从我一踏进清水村，我就感觉这里变了很多，几乎都要不熟悉了。你看以前这里都是水田，现在都改成旱地了。”

项子杰往远处一片光秃秃的旱地望去，曾经这里种着一片片的水稻，冬天能看见稻子割了之后留下的墩子，但是随着村里壮丁的逐渐外出，种田的农民越来越少，很多田都荒废了，杂草丛生，要不然就是搞成了种经济作物的旱地。

“现在清水村连蟾蜍青蛙都稀有了。”我幽默的说，但是这却是实话，10年以前的清水村青蛙蟾蜍满地都是，晚上叫声就像唱歌一样，但是自从有人知道它们可以赚钱之后，农民们就无止境的捕捉它们，现在要找到它们要费一番功夫了。

“十年之后恐怕国家要把所有的动物都列入保护中了。”项子杰依旧风趣的开着玩笑。

我没有说话，看向身后随我一起成长的小村庄，仅仅是在二十多年，它却已经变了很多，小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用砖瓦砌的老屋，但是现在远远望去只能看见的是一栋栋的高楼，以前到处都是泥土路，现在却铺上了柏油马路，道路两旁种上了树，进出的车辆也多了，但是同时我们也失去了很多，曾经清澈的河水不再清澈，曾经陪伴我们的萤火虫，蜻蜓和蝴蝶变得鲜有。我不能说这种牺牲是好是坏，时代总是向前的，只有经历过了，才能给出答案。

“看起来真的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走快一点。”

项子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到天边的乌云已经集成了厚厚的一叠，白天仿佛黑夜，正在快速的朝着我们移动过来，风也更加的狂野了，树被摇的吱呀吱呀作响。

他已经开始往前小跑起来，我无奈的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天气去镇上。也许他只是出于好玩或者好奇，而我又被他骗了，想到这里我就一阵的气馁，但是没有办法，我还是快速的跟上了他。

我们气喘吁吁的跑到站台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站台里等着车。而且都是一些年长的妇女，她们正在讨论着这一年的物价。

“哎呀，包菜我三个月前买还只要1块5，现在都涨到2块了。”

“你还是快点买吧，到了年边，还会涨。”

“也没办法，过年什么都在涨。我前天才拆了一张100的，今天就只看见几个一元的硬币了。”

“你要买什么？”

为了确定我此次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的理由，我好奇的看着他问。我很佩服他依然这么气定神闲的表情，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场大雨的到来。

他耸了耸肩，眼睛直视着车来的方向。“我有一大堆东西要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看起来怕是自己忘记了，我拿过他的纸，上面都是一些，姜葱之类的配料，显然这是他的妈妈让他买的。

“还有我想——钓鱼，我要去买鱼竿。”他说的不是很自然，像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话。让我对他深表怀疑。

“在冬天？”我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谁冬天在寒风中钓鱼呢，而且鱼不是要冬眠的吗？

“当然——”他用坚定，说服我的语调说：“在冬天，你没有听过‘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吗？有史为证，难道你还要怀疑吗？”

我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了，我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你说——”

“车来了，上车。”

我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了，他使劲的朝着司机挥动着自己的手，车还没有停下来，他就拉着我的手朝着车跑去。

是的，他拉住了我的手，我不能形容那一瞬间我的感觉。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发觉我的心跳的很快，感觉有点热，这是男孩牵女孩手正常的反应，还是意味着其他的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尽量的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但是我越想压制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越强烈，我的脸一定都红了，但是幸好是在冬天，我可以说，是被冻的。

我们坐了下来，我发誓我都不知道我坐了下来，甚至都漏掉了他和我说的好几句话。而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帮我把车票的钱付好了。不得不说整个车程我都有点过分的紧张了。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他牵我的手的瞬间，有点自作多情的在想他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他也意识到了，和我现在同样的感觉呢？但是当我后来偷偷的看他时，却发现他很正常，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虽然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但是来镇上采购的人还是有很多，他们急匆匆的在菜市场内穿梭，把整个菜市场挤得水泄不通的。

“你能马上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回来吗？我在路口等你。”我最怕挤来挤去了，所以想要耍赖让他一个人去。

他深表怀疑的看了我一眼，最后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多人我会把你弄丢的。”

没有办法我只好跟着他挤过人群，在市场上找他要买的东西。

“我记得小时候卖菜的东一家西一家的分散着，没想到现在都集中到一起了。”

“方便管理，也方便卖家和买家嘛。”

还好项子杰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他看到有卖葱姜的，也不货比三家，也没有过分的挑拣，所以我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你饿了吗？我记得——”他往前走了走，“找到了，我记得以前我们学校组织看电影的时候，我们总会省下五毛钱来这里买油条。”他兴奋的看着我说。

“早就换了老板了，而且五毛钱也买不了三根了，现在只剩下一根。”

他耸了耸肩，“这么多年了，无可厚非。”

“老板，拿两块钱油条。”他掏出钱，递给了老板，然后把装好的油条递给了我。我从中拿出了一根，又递还给了他。

“怎么样？”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面有难色的皱着眉，恐怕要让他失望了，“说不好，反正和小时候的有点差别。”

他也拿了一根吃了起来，认真的品尝了一下味道，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说：“还行。”

“东西买完了，该回去了。”我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担忧的说。

“等等，鱼竿和胶水还没买。”

我们很快找到了渔具店，项子杰很认真的在挑选——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少的选择，挑选完了鱼竿，我们又去批发店买了几瓶胶水，这是给他正在拼的一条模型船准备的。如果天气好，我很乐意和他闲逛一会，但是当我们走到街道上时，狂风大作，塑料袋被吹到了半空中，树枝在左右的剧烈摇摆，天也更阴沉了，乌云覆盖了整个的天空，就好像是黑夜要到来了，所以我们决定尽快回家。

在车开到半路上时，雨像是黄豆一样的砸下来，声音听起来还夹杂着小冰雹。而此刻车上最多只有五个人，空荡荡的，总感觉风无处不在。

“冷死了。”我坐在椅子上抱着身体，快速的跺着脚。

“要不要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他作势要脱自己的外套，他的里面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

我阻止住了他，笑着说：“先生，冬天就算穿再多也有很多人嘴里还是会说冷的。这只是一句习惯用语，我已经够像是一只熊了，再多穿动都动不了了。”

项子杰没有勉强我，如果他表现出绅士风度，那么冻坏的就是他了，他把外套穿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为了让他的良心少受点谴责，而接下来我也不敢表现的自己过于冷了。

“要不要我抱着你？”沉默了一会，当我正对着外面倾盆大雨发愁的时候，他忽然问。

“什么？”我很吃惊，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这次我必须确定这不是他的某个捉弄我的玩笑。

“你不是说很冷，我愿意牺牲我自己。”他半张开手臂，勾起嘴角笑着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那么我真的要谢谢你的慷慨了，我很好，我能受得了。”

他用略显失望的神情看着我，自负的说：“我猜你一定没有谈过恋爱。”

我被他直白的话弄得又窘迫又难堪，恼羞成怒的说：“我自然比不上你的恋爱经验丰富了。”

“难道我此刻接受你的好意对你投怀送抱，你就会判断我已经恋爱过吗？”我不服气的追问。

他自觉有趣的笑着回答道：“不会，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

混蛋，我被他弄得毫不冷静。

窗外雨依旧在下，像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白布，遮住了我们视野中的一切，我无法透过玻璃看到窗外的风景，只是听到“哗哗”的雨水和车上两个妇女在用家乡话大声的扯着家常。手触在玻璃上，异常的冰冷，一片湿润，他的倒影就在玻璃上，就在我的指尖。

在我们下车后，情势也没有好转，雨还是依旧在下，我们躲在站台下，只能期待这场雨能快点结束。

刚才下车我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洼，现在鞋子湿了一半，异常的难受，我难过的看了一眼我的鞋子，抱怨的咕哝道：“雨什么时候停呀？”

项子杰把东西放在了椅子上，把手放在口袋里，轻轻的跳跃着跺着脚，驱赶走寒冷。

“算了，还是找人来送伞好了。”他掏出了手机，但是却迟迟没有按下电话。

“怎么了，找到人了吗？”我好奇的凑了过去，他把屏幕放在我的眼前，“我的人不是距离远，就是太懒没空。”

“可是我没带手机。”清水村很小，平常有什么事发生也不过三四十米的距离，所以我很少会把手机带在身上。

“那怎么办？”他为难的看着我。

“这里就没有一个你认识的可以送伞的？”

“有了，”他兴奋的说，最终他拨打了电话。从他打电话说话的声音中我已经知道要来的人是谁了，是润娥。

“你们什么时候交换的电话？”我好奇的问。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把电话递给我，“把你的号码告诉我。”

我接了过来，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了他。

他扬了扬新买的鱼竿，“哪天一起去钓鱼吧。”他说。

我被他搞得有点精神错乱，我真的很想说，傻瓜，随便你，我可不想和你一起疯。但是我居然傻傻的问：“你真的认为冬天能钓到鱼？”以我的经验，这是一个多么愚蠢而又显而易见的问题，冬天当然不能钓到鱼，否则怎么从来没有人冬天去钓鱼。

他自信的点了点头，“相信我，不试过永远不知道答案。”

我无奈的笑了笑，“但愿没有人骂我们疯子。”

润娥终于在5分钟之后拿着伞出现了，她对于我和项子杰在一起充满了怀疑，嫉妒。她带来了两把伞，给了一把项子杰，给了一把我，本来我要她和我共用一把，但是她却选择了项子杰。理由多少有点牵强，“他的伞大一些。”我怀疑她带两把伞来也是故意的。而她这样的“良苦用心”在和项子杰共用一把伞的时候发挥了作用，为了让她不淋到雨，项子杰时不时的拉她一下，靠她近一些，别提有多么的温馨了。

浪漫温馨剧的最终结果是男主角几乎全身都湿透了，不停的打喷嚏。

男主角回到了家，我们充满“阴谋”的女主角不得不满腹委屈的和我回去了。

“为什么他会和你一起去镇上？”在我房间换衣服的时候，润娥一副质问的语气。

“因为他家离我家近，昨天下午我问他明天干什么，他说要去镇上，而我也要去镇上买东西，所以我们一起去了。”我被她问的烦了，我撒了一点慌，是不想她多想。

“真的？”润娥半信半疑。

“真——的。”我精疲力尽的回答道。雨水有点打湿了我的衣服，我正在用毛巾把它擦干。

润娥相信了我的话，不再穷追猛打的再逼问这个问题了，最后她的兴致又转移到了过年要买的新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