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局玲珑，恨无边（1 / 1）
三千年前，我并不会去纠察学多事，三千年后，稍稍一查，便果然查出许多事。这些事一出来，我便发现自己当初想的某些结论，并不是十分准确的，就例如，我原以为我身边剩下的只有想杀我的，却原来此间还藏着一个准备利用我的，而且准备了几万年。
三个月前，我回到狼族之时，虽然并未对外宣称，却告诉过一个人，那便是那位费尽心思帮我管理了三千年狼族义军的闽汨二叔。
当初我回来时，闽汨二叔他倒是丝毫不意外，还满脸的喜色。这欢喜在外人看来，必定就是为了我狼族众族人鞠躬尽瘁了三千多年的忠臣，终于等到了正主回来，狼族的将来终于有了依靠，而他便由衷的放心了。还好当时并没有外人在，因着我这个人有个嗜好，看戏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
因为怀疑这场戏的真实性，我便亲自去查了查，果真便找出些并不是十分符合我这位二叔表象的事实。
闽汨在狼族，也是足够睿智的人，若是这场戏只是争夺个狼族大权而已，那么他一定会演的很好，而我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这三界两族中，不管是人、是妖亦或是所谓不怎么跋涉红尘的神与仙，一旦涉及到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便不会那么镇定与睿智了。不管筹划了多久，在结果出来之前，总会有那么几丝焦急与兴奋，所以便容易让人看出来。
闽汨他，真正在乎的东西，我曾虽曾想到过，但是查出来时，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关系着他的这个人，已经死了几万年了。
父王为我种下封印之前，曾发生过一件事，那便是闽汨的女儿，十岁之前时常同我玩耍的闽妱，被狐族的公主，也就是淼云打伤，最后还没救便死了。只是后来这件事我忘了，直到三个月前封印打破时才想起来。
正是因为闽妱，闽汨才会操之过急，才会一再露出破绽。不过要救活死了几万年的独生女儿这种事，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的确不是一件可以不紧张的事。
闽汨，这位父王活着时一直当做亲兄弟的狼族第一大长老，为了救活闽妱，真的是煞费苦心。他精心布置的这局几万年的大棋，到如今，倒是把所有人都算计到了其中。
不过他这局棋，本来并没有想过要下的如此大，因为他是要救人，所以牵扯的人越少，便越安全。只是三千年前意外出现的越乾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布局。不过他也并没有白费功夫，三千年后因为有了越乾，他的计划变得比之前更加完美。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于完美了，所以他才会生出有些不太合乎这场戏的欢喜，看来他心中必定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复活闽妱了。
只是，如今早已并非三千年前，我恐怕，要让他留下些遗憾了。
“公主，你找我，”闽汨从帐外走进来。
“闽长老请坐，”我懒懒的躺在屏风后，蓝羽正立在一旁。
“不知公主找我何事？”闽汨问道。
“如今我们已到了妖界的结界之处，不知闽长老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做？”我问道。
“老夫以为，妖界煽动狼族叛乱，想要一统我狼族，实为不义之举，此番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而且如今我们是暗中潜来，正是敌明我暗，老夫认为，我们该一举攻入妖界。”闽汨的语调严肃，就像他一贯一样，可是这话却说得并不怎么睿智。
我在屏风后轻轻笑了一声道，“闽长老觉得妖界放在结界处的暗哨都是摆设吗？您也未免太心急了，蓝羽，你说是吧？”
蓝羽没有答话，走出屏风外将一副地图放到了闽汨面前。
“不知公主何意？”闽汨低下头问道。
“看看地图上，马上转军攻打狐族王宫。狐族的守卫毕竟不如妖界森严，而且狐族在煽动狼族叛乱一事上也出了不少力。如今我们出其不意，也容易成功不是吗？”我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闽汨说道。
“公主，这？”闽汨抬起头看着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这样的讶然，虽然马上消失了，可却还是将脸色带的有些阴沉。
我这个决定，一定让他不是十分满意吧！
我脸上带着笑意问道，“怎么呢？闽长老觉得有何不妥吗？”
“没有，谨遵公主旨令。若是没事，老夫便先告退了！”闽汨低着头退出去。
“等一下，”闽汨走到大帐门口时我突然叫住了他。
“不知公主还有何吩咐？”
“等到达狐族地界时，将我回到狼族的消息放出去，便说这三个月一直是狼族三千年前失踪的公主领导的义军。”
“是”。
“蓝羽你看，他的脸变得多快。”
“知道了真相，为何还留他这么久？”蓝羽将一杯茶端过来问道。
我将那杯茶放到桌上，慢慢道，“现在杀了他，便没什么意思了。”
有些礼物，积攒到最后再拿出来，便容易收到意外的效果。
“怀洛此刻在哪里？”我问道。
“已经关起来了，等到了你说的那天，我便会将他带过来。”蓝羽答道。
两天后，狼族军队在一个夜晚突袭成功，攻打到了狐族的王宫之外。
在进宫的结界之前，站满了护卫的狐族士兵，他们簇拥在最中间的便是狐族之王，我那有野心的舅舅眦胥。
我的这位舅舅，一心想要将狼族划归自己的统治之下。当年苦于母后嫁给父王，而他又不好忤逆姥姥的意思，所以从未敢发动狼族与狐族之间的战争。
不过三千年前，不知是不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又或许是因为有妖界撑腰，最终还是做了他十几万年前便想做的事。
他旁边站着的是一脸惊惧与愤怒的淼云，其他人我便没心思看清了。
我坐在轿子里，四周垂着轻纱，隔了半晌，我懒洋洋的问道，“淼云，今日怎么不在妖界的宫中。”
淼云听到我的声音，神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不过那苍白，很快因为我活着这个事实全都演变成了恨意， “窈羽，你竟然还未死”。
我慢悠悠的道，“你同我的债还未还，我当然不能死了！”
“窈羽，若说欠债，也是你这狼族公主欠我的，而且还欠了三千年。如今你竟然又如此卑鄙，趁着晚上突袭狐族。狼族有你这样的公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竟然在此时还能像往常一般盛气凌人，原来还将我当做昨日的窈羽。
“卑鄙，这个词倒是用的甚好，只是这怎么也比不上你们下了毒咒害死我父王卑鄙啊！”我说完看了看淼云，她气的满脸恨毒，而她父王眦胥倒还只是脸色有些铁青，果然是比这个女儿要沉着很多。
“窈羽，你真不知道是谁害死你父王的吗？根本就是你自己，若不是你体内藏着灭世之力，我们又怎会联合攻打狼族。若不是你父王不肯乖乖交出你，又怎会被毒死。”淼云的口中有着嘲讽的笑意，那张面容在笑容下变得有些扭曲。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位死了的丰耀长老也曾说过。
若是我还是昨日的窈羽，这一番话会将我伤的如何，或者我又该如何逃避。
蓝羽面色有些不善，他正要上前之时，我抬手止住他。
“窈羽，今日你率狼军到我狐族宫外是何意思？”一旁的眦胥此时终于忍不住，声音阴沉的说道。
这样的音调，似乎还是想着作为一个长辈，拿出几分威严，起个震慑作用。
“哦，舅舅竟忘了我的母后便是死在了狼族的宫殿之中，今日我来当然是找杀她的人报仇了！”
“你母后是自饮毒酒而死，同狐族没任何干系。”眦胥脸色不变的继续答道。
“这么说是舅舅你亲眼看着我母后自杀的了，舅舅你就这么狠心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死。不知道死去的姥姥该如何看待舅舅你呢？”我冷冷的笑道。
眦胥脸色巨变，气的再说不出一句话，淼云此时突然站出来说道，“窈羽，当日煽动狼族叛乱的并不是我狐族一支，你恐怕还忘了一个人吧！”
“淼云，你可是未来的妖后？怎么还将过错往自己夫君身上揽，还是你以为提到越乾，我便不敢杀你吗？”话未说完，我便打破了眼前的结界，向着淼云抓去。
我退回之时一旁的眦胥脸色瞬间有些苍白，他嘴中喃喃道：“你······打破了封印，竟然打破了封印。”
淼云眼中的恐惧渐渐变大，“你……你······”
“一切都是拜你和越乾所赐，怎么如今连反抗之力都没有，觉得不甘心吗，还是害怕呢？可是这才刚刚开始。”我低头附到淼云耳边轻轻说道。
“闽长老，”我将淼云一把推给蓝羽，坐回轿中沉沉的叫道。
闽汨走上前来，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公主请吩咐，”
“若我没记错，当日便是她杀了闽妱，如今你便杀了她，也算是替闽妱报仇了！”我瞟了他一眼道。
“公主，这……”，
“怎么，不想报仇了，我父王可是为了你同狐族彻底决裂了，今日大好的报仇机会，你不想要了吗？”
我冷冷的看着闽汨，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双手却不自觉的捏紧。
“还是，若是杀了淼云，你的计划就失败了，闽妱就永远回不来了！”我冷笑道。
闽汨猛然抬起头，脸色变了变，只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夫不知公主在说什么，老夫一切都是为了狼族着想。”
“怀洛，出来吧！见见你的大恩人。”我冷冷道。
闽汨脸色突然显得有些苍白，他转过头看着怀洛，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气。
“看到他很意外吗？二叔，你下了这么大一局棋，如今也该收场了！还有，做事情留下痕迹可是大忌。”我朝着蓝羽抬了抬手，蓝羽手上用力，淼云惊叫一声。
“住手，”
闽汨与眦胥同时出手，我挡住了他们两人，第三个人却在此时冲向了蓝羽。
越乾，你终于来了吗？
“窈羽，快放了云儿，”眦胥一边催动地火之力一边说道。
我将手轻轻绕上袭过来的地火，眦胥眼中的惊惧渐渐变大，还未来得及退后便已经掉落到地面上，口里吐出了一大口血。
“舅舅，窈羽以为你心中只有自己的野心，原来你也有在乎的人吗？既然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去死，那么又何必在乎一个可能使你丧命的女儿。”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中会充满这么多的恨意。
身后一阵寒冷，我转身，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我夹住刺过来的剑，闽汨脸上的神色一变，突然向后跌去。
“你以为控制我这样容易吗？”
“你怎么知道的？”闽汨看着地上的短剑说道。
“闽长老未必太小看灭世之力了！你以为用上古秘术便能控制我为你所用，你以为攻打妖界拿到盘古石便能救活闽妱。”
闽汨的脸色变得苍白，“闽妱，闽妱……你说谎。”
“若是闽妱之魂回来，看到你竟然将淼云当做女儿，她一定会恨你的。你口口声声是为了闽妱，其实只是为了一偿心中的恨意。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闽妱绝不会愿做你的女儿。”
我的声音中含着低低的笑意，闽汨的眼中渐渐散尽了光芒，口中反复的唤着“闽妱”。
对于一个只剩下精神支撑的人，我知道如何一点点剥去他的希望。当那点支撑被剥尽之时，他便只有绝望了，多好，怀着那么多希望活的那样累，不如断了念想，轻松自在。
我不再理会他，天上两个身影正斗的不可开交，我一直不知道以蓝羽的修为竟然能够抵挡越乾这么久。
淼云被施了法立在一旁，估计方才听到我与闽汨的对话，此时眼内惊疑不定，连带着还有几丝恨意，可是苦于不能开口。我轻轻将她带到面前，看着她眼底的恐惧渐渐蔓延。或许一开始她的眼底还有轻蔑，而此时却只剩下不甘，恨毒与最深处的绝望。
“你这样的神色我看的最是舒心，”我将手从她脸上划过去，她恶狠狠的别过头，接着便是细密的血珠慢慢渗出。
“你做了什么，窈羽，你做了什么？”淼云突然喊道，她终于放下了眼底最后的一丝不甘，只剩下惧怕。
“小时候在渠耶山，你在我身后施法将我推入荆棘丛里，前几日我突然想了起来。从小我就觉得你这张脸不好看，你自己不也觉得长得不甚好吗？今日我便替你休整休整。”
被她推入荆棘丛那年，我才五岁而已。那一年我同母亲前去探望姥姥时，正遇上淼云前来避暑。姥姥虽恼舅舅，可是毕竟这些事不该延到孩子身上，所以对待淼云如同对我一般。淼云比我年长，我倒一直真心把她当做大姐姐，她一开始确实乖巧可爱，姥姥看我们玩在一处，也甚欢喜。
不料一日我同她单独在山坡上时，她却突然于我背后推了一把，若不是来相寻的母后接住了我，恐怕我早已坠入了坡下的荆棘丛，脸上恐怕也是要多几条伤疤的，又或者早已毙命也说不定。因为母亲接住我时，发现那一推之中竟还含着术法。
那时候在母亲怀中的我抬头看她时，她的的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如今我明白了那样的眼神是个什么含义，无非就是恨意、厌恶与不甘。淼云现在，同小时候，还真是没半分差别。
我捏住淼云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恨蔓延。那样的绝望如同我当初在暗牢遭受雷击一般，可是那样的恨又怎抵得上我失去孩子的一分。
“窈羽，窈羽，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越乾他怎么会？他怎么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一巴掌打过去，冷冷的笑道，“恶毒，淼云，你夺走我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有今天。怎么，越乾他不喜欢你吗？这么说你这个妖界的王后做的不甚舒心。”
我将手从她脸上拿走，鲜艳的指甲上和着血色。
孩子，这便是我予你的祭奠。
“你胡说，我是注定的妖界之后。哈哈，你的孩子，是越乾他不要的，窈羽，你终究还是输了！”淼云突然疯狂的笑出声来，脸上的划痕被笑容牵扯的流出更多的血。
“你们的血最终都只能祭奠我的孩子，不过在这之前，你觉得越乾他会来救你吗？还是你怕他看到你这幅样子。”
“你……你……”。
淼云身边燃起大火，她一声惨叫，我伸手召回蓝羽，眼前同时闪过另一道人影。
越乾，为了她，无论如何厌弃于我，终究还是不得不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