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空尘逝轻羽，冰石灭吾心（1 / 1）
狐族王宫前，天空阴沉，将眼前这些人脸上各异的表情衬的更加出色了几分。
“羽儿，”越乾的声音有些哑然，眼里还沉着些疲惫。
“我窈羽身为狼族的公主，妖王大人这么称呼恐怕不合适，”我懒懒的道。
越乾的眼里闪过一抹幽暗，若是在以前，我定然觉得他这是在心痛。
“羽儿，和我回去吧！”
越乾说这句话之前，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可是我却不知，他到底是下了个什么决心，他是不是觉得他同淼云这些时日做的有些过分，如今又像三千年前一样，准备再可怜我一次。
三千年前，因为爱上他，明明他出现的那样蹊跷，明明我稍微一查便能知道真相，可我还是将所有的可能都抛开，终于换得了三千年虚假的情意。
难道是我这三千年爱他爱的太过浑浑噩噩，以至三千年后，纵使他同淼云杀了我的孩子，他也依然觉着，只要他肯施加怜悯之心，我便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他是不是觉得，我的这颗心，是可以随便践踏的？
我突然便笑出声来，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凭着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笑声凄寒，凄如暗夜悲鸟的啼鸣，寒如渠耶山上冬日的风。曾经我以为此生再不会听到比怀洛在仙渡岛上更加苍凉的笑意，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在别人耳中纵使再苍凉，原来也只是别人的感受。
“回去，可惜我还要用你们的血祭奠我的孩子”。淼云身边的火焰渐渐变大，这样的火，本是要将所有的修为一丝丝烧尽，直到灰飞烟灭才罢休。可是我突然便觉得有些累了，早点结束也罢了。
越乾的眼神猛然一变，眼底闪过幽暗的光，“羽儿，你说什么？”
“妖王大人，竟这么健忘吗······当日在明泽山的暗牢里，我最后的希望便是你，可是你还是杀了他，杀了我的孩子，你们都该付出代价。”我冷冷的道。
“羽儿，我······”越乾突然看向淼云，却原来还是担心着她的。
我手下的法术加大，淼云惨叫一声，可是在声惨叫中我竟然还听到似恶鬼哭号般的笑声。这世上，有些人作了恶，是到死也不会有悔意的！
“羽儿，你住手，”越乾转过头来，眼神深邃，就如同十岁那年在渠耶山上他离去的那一天一般。曾经我想，若大哥哥同我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他再有这样的神色。
越乾突然出手止住我施咒的手，我的脸上勾起冷冷的笑意。
越乾，你终于还是为了她出手了吗？
越乾将淼云从火中救出，我捏了个水诀将他们围在其中。
越乾他果然不曾负了外界的评价，纵然是抱着淼云，依然能够躲过我的攻击。只是我体内的魔力，既然被称为灭世之力，当然便不会只是如此。
“羽儿，住手，”
越乾将淼云放到一边，突然便到了我近身之处。我正惊诧间，他的手却突然抓住我施咒的手，不带一丝法术之力。
难怪能突破我周身的防卫，因为他全身竟然没有丝毫防卫之术，对于修道之人，这样便如同一个没有丝毫防护的凡人置身于刀剑之下。
我抬起头看着他，这双如暗夜般深邃的眼睛曾经让我陷的有多深，而如今这眼睛里的疼痛又是为何？
我冷冷的笑着，将法力聚到双手之上，越乾的脸色变得有一丝苍白。
越乾，你何时才会还手，因为我是灭世之人，所以才要将我囚禁。因为厌恶我，所以才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此时，你又为何不还手？
凌厉的风刮起越乾的袍袖，一道长长的伤疤陡然出现在眼前，为何此时我还会觉得心痛？
“羽儿，相信我，”越乾看着我，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我自己，一个我不甚熟悉的自己。
为什么，眼前的这双眼睛让我如此想放手，可是放手了，我该如何？
我用尽了法力将越乾一掌推开，他猛然呕出一口血。
原来我还是无法下手，既然这样这口血便当作我在这世间最后向你讨回的东西吧。
我突然笑起来，原来所谓的灭世只是灭了我的世界。我不想再争了，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了！
我转过头，将全身的法力凝到心间，孩子，我来陪你了。父王母后，你们还会原谅羽儿吗？
我的法力还未聚集，背后却突然一阵凉意，我回过头，淼云布满伤痕的脸上笑容满是恨意和恶毒。
淼云，我本未打算取走她的性命。竟然在最后一刻也不愿放过我吗？那便陪我一起死好了。
我正要准备施咒之时，却突然觉得一阵阻碍。我看向淼云，她的眼中掠过一阵阴冷的笑意，夹杂着愤恨与快意。
“羽儿······”
“窈羽······”
我不知道是谁叫出了声，语调是那样悲怆恐惧。
还会有人为了我的死，而伤心吗？
只是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剑最终没有刺入我的身体，眼前蓝影一闪，蓝羽的身体在我面前坠落。
蓝羽的血顺着剑上的血槽流下，红的那样妖异。
我看着他的瞳孔渐渐收缩，而我扶着他的手上沾满了血。
“对不起，不能再陪你了”，蓝羽的脸上勾起笑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可是这笑在我眼中此时却变得这样惨淡。
“为什么，小蓝？”
蓝羽眼中的神色一变，随即又释然的笑道，“原来你早知道了，对不起，瞒着你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不过今后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为什么要这样待在我身边？”明知道我是没办法回头的，明知道我是被举世所弃的。
“因为知道没办法让你回头，所以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蓝羽嘴角边含着浅浅的笑意，眼神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眼中的泪掉落，小蓝轻轻伸手过来替我擦去。
“刚刚看到你眼中的后悔了，所以想让你活下去。窈羽，若是不想再看到这些人，便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吧！答应我，不要为了这些恨伤害自己。”
这些话，母后当初也同我说过的。
小蓝的最后一丝气息消失在天地之间，我抬起头，眼中滴下泪，如血般鲜红。
我将短剑从他身上拔出，淼云脸上痴痴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手上的盘古石显得那样刺目。
镇在明泽山暗牢出口的盘古石，唯一有可能压住灭世之力的上古神物，越乾他竟然给了淼云。
我一把捏住淼云的脖子，淼云的脸色慢慢变得通红。
“羽儿，住手。”越乾嘴角的血迹未干，声音暗哑。
我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渐渐漫出笑意，淼云的身体在我手下慢慢融化，越乾的眼里闪过惊惧沉痛。
我腾上半空之中，看着地上的人如同祈求上苍怜悯的蝼蚁一般，而他们曾今或贪婪，或阴狠，或自诩救世。
本来阴沉的天空渐渐烧的如血般殷红，正如一刻前，我的世界里只有一片血色而已。
我爱的，骗了我。所谓关心我的，都只是在利用我。我在乎的因我而死，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所谓维护三界两族安宁的，却将我的世界毁的不剩一丝净地。
既然害怕灭世之力，我便偏要毁了这世界。畏惧的因畏惧而死，贪婪的因贪婪而死，绝望的因绝望而死。这便是你们为我留下的世界，我全数奉还。
咒语如风般呼啸而出，我再看不见一张厌恶的脸，山崩塌，海水干涸，我看见自己的长发一寸一寸变得惨白，额间的封印早已全数打破，妖异的光罩满了大地。
这便是毁天灭地之力吗？
“羽儿……”，
“越乾，看看你脚下的世界吧！”我的唇边漫出嘲讽的笑意。痛苦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我将所有力量加诸在盘古石身上，这上古的神物，被视为守护大地，毁灭邪魔的宝物。可笑的是守护它的结界一旦被打破，它发出的反噬之力足以让所有一切划归混沌。
“可惜，你看不到毁灭之后的世界了，因为你也会消失。”我听见了自己肆无忌惮的笑声，那样陌生又似乎是在我体内潜存良久。
越乾的脸色渐渐没有一丝血色，深邃的眼神中出现了几丝决绝。他突然突破环绕在我周身的结界，原来此刻还有力量抵抗灭世之力吗？那么刚刚呕出的那口血只是为了给我看吗？
不过那又如何，此刻又有什么所谓。就算是妖界之王，又能怎样，他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看着这个世界毁灭而已。
盘古石光芒渐盛，越乾以手结印，盘古石突然从我手心挣脱。
看来盘古石一直在妖界并不是偶然，若不是有控制之法，恐怕早被觊觎之人夺走。
可是此时的盘古石早已加诸了我所有的力量，世间恐怕再没有人能抵挡。
我的眼中只余一片血红，最后原来便是这般结局。
我这一生，总是在逃，此刻终于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