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永成药房(1 / 1)
白永成是个脾气很不错的老板,也许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但是他的和气是源自他内在的固有气质,并非为讨好客户而摆出的职业性笑容。虽然是生意人,但是他待人接物表现出的儒雅有礼,让杨若岩给他贴上了标签——这是一个典型的旧时知识分子。
他喜欢在庭院里养花,喜欢在天井泡壶茶,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写几笔书法或者画上一幅画。杨若岩不懂文人画,但是她看着他画的几根萧萧细竹,几块奇石,也能看出是有些意境的。那次,他在药房的桌案上画,杨若岩从他身边走过,真心地赞一句,他听了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可是画完之后,他署上自己的名字,叫人裱好,送到了杨若岩手里。杨若岩很是意外,觉得收下人家的墨宝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自己从不收藏字画,她对于这种文人雅士的做法从不学习模仿,附庸风雅。她想说自己其实还是一俗人,不必将自己引以为志趣相投的雅客,但是拒绝钱财容易,拒绝心意却难。只得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表达对领导赏识的惊喜之情。
中午一般药房是没有什么顾客的,杨若岩这日午后,正和几个小伙计闲聊。哪知忽然从外面来了一伙气势汹汹的汉子,还没站到门口就有石块飞了进来,幸亏一个小伙计躲得快,只见那石块砸在药房大厅的墙上,又弹落在地,碎石四溅,众人皆惊。
“白永成呢!躲哪儿去了!”为首的一人已经进了大门,手里拿着一根粗棒,大声呼喝。
“老爷不在,您几位爷这是——”
“少废话!”这人一指说话的管事,大声叫道:“找他来!叫他说说他卖给爷假药,害死了人,是不是该以命抵命!”
杨若岩从桌子后面站起身,看着来者不善的几个男人,低声对旁边吓得不知所措的小伙计说:“去叫人来!”小伙计从后门逃也似的窜出去,一溜烟跑了。杨若岩看了看几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您几位先别动怒,总得把话说清楚这事情才好解决。”
“有什么不清楚的!妈的,白府老店卖假药谋财害命,清楚得很!”
“这位大哥,我们药房的每一批货都是严格验收检查过的,而且都取样存档保存着,您是哪一日来买的药呢?有方子吗?是哪位先生开的方子?我们可以给您查看一下。”
“你爷爷哪里记得那么多,反正就是你这家买的,爷爷就找你偿命!”
杨若岩气得脸有些红了,这人摆明了是找茬的,她按住怒气继续问道:“那您说怎么解决?”
汉子一听,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个人嘿嘿冷笑,这汉子盯着杨若岩,“跟你说有屁用!你是白永成的老婆?”
杨若岩脸色更难看了,正想说话,就听见身后门帘响动,白永成从里面出来了,那个得了杨若岩的命令窜出去的小伙计探头探脑地躲在老板身后。杨若岩见了他恨不得把那个小伙计锤死在地上,怎么这么笨?叫他叫人来,是叫他喊帮手来,谁知他竟然把白永成喊来了,这不是添乱吗?
“她不是我府上的,你们有什么话跟我说吧!”白永成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把杨若岩挡在了自己身后。
杨若岩感动了,哪家的老板这么宅心仁厚啊,这种时候还能为员工挡枪。就为了这份担当,今天自己也豁出去了!杨若岩心里摩拳擦掌,但是她没有轻举妄动。
那汉子见白永成出来后神色淡定,说话从容,不卑不亢地,先是一愣,随后,继续嚷嚷着:“你是白永成!那好,你还敢出来,算你有种,老子不跟你废话,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赔爷1000两银子,要么你把铺子关了,别在这毛家湾做生意!”
杨若岩冷笑一声,从白永成身后出来半个身子,嘲讽地说道:“你脑子看来真是进水了,你回去把你脑袋拧干,不要凭空污蔑人,没有证据就来闹事,真是无耻!无聊!无理!”
杨若岩的话也激起了其他伙计的正义感,一个女人都临危不惧,这些个男人如果畏畏缩缩,以后还怎么在铺子里干活?
大家都开始高声斥责,大叫着“公堂见!”
这些闹事的“三无分子”自然是没有什么证据的,白永成也明白是自己的铺子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财路,被人恨上了。这伙人摆明了是给自己添堵,想把自己吓得关门走人。白永成神色里也有几分怒意,他站在那儿一脸坚定,没有一丝退缩。
“我永成药房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的商家,按时缴纳朝廷的赋税,遵守朝廷的法令,从不因财忘义,天理昭彰,我白永成从不亏心也从不怕报应。”
杨若岩也接着说道:“你们赶紧走,拿了谁的黑心钱回去退给他,好好做人,这么大了还不知廉耻,给你们钱你们就什么事儿都干,我告诉你们,我们卖药是救死扶伤的,你们砸了我们的铺子,出门就得倒霉!”
“你个臭□□活够了是不是,老子——”
那汉子恼羞成怒,大棒举了起来,众伙计急忙上前阻挡,杨若岩又被白永成挤在了身后。铺子里的伙计有三四个,后院闻讯又赶来了几个,人数上和闹事的人也差不多。但是伙计到底没这些地痞无赖凶悍,那汉子大棒一举,身后的人也都扑了上来,几个伙计有的被推倒在地,有的重重地吃了棒子,还有的虽然正在奋力和坏人搏斗,但显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白永成扭头对杨若岩说,
“你先走,到后院不要出来!”
杨若岩看了看处在劣势的伙计,很是愤怒地摇摇头。身边有个十五六岁的伙计被一个矮胖子打倒了,矮胖子还几步追上来,欲用脚踩踏,这一脚如果踩上去,这孩子不丢了半条命才怪!杨若岩顾不上多想,斜着冲上去伸腿就是一脚,这一脚正踢在那人胯上,那人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有刚才他们扔进来的石块,正垫在他的屁股底下,把他硌得“呀呀”直叫!那人气得脸色发青,费力站起来,拿起大棒就朝杨若岩扑来,白永成还没有把“小心!”俩字喊完,那棒子已经落下了,正惊惧间,却见杨若岩轻捷地跳到一边,木棒从她肩膀边上擦过,她在那一瞬间伸出拳头,又准又狠地击向那人的鼻子!
她习惯打人鼻子,这第一是因为鼻子高,目标好瞄准。鼻子又娇嫩,被打的话准受不住,酸辣咸苦一发齐来,想再还手也难!第二嘛,她觉得打鼻子比较安全,鼻子塌了也死不了,那玩意儿说到底也就是个摆设,不那么实用。没鼻子不就是说话不圈风嘛,也不影响出气儿。如果自己打了太阳穴,有可能打出人命;打了眼睛,这眼睛也娇嫩,其实也是她的备选目标,不过,她怕自己手上没轻重,想打个熊猫眼却结果打了个“乌珠迸出”,娘的,自己还不想学鲁提辖,也没地儿当和尚去!
于是有勇有谋的杨若岩就这样打了这个矮冬瓜的鼻子,这人的鼻子还真是不算高,和他的海拔一样,因此,没有算好落差的杨若岩的拳头并没有将他脸上的这个摆设给废掉,但是“酱菜铺子”是当真开张了,这人嘴里又咸又腥,鼻子上又酸又辣,一脸的血。伤不重,看着倒很是壮烈。
那几个闹事的家伙,见到自己人吃亏了,忙赶上来帮忙,有人拿着木棒劈头盖脸地抡下来,杨若岩绕到桌后躲开,桌子被劈上了,木棒弹回去,弹得那人手疼,几个伙计赶上来把杨若岩护住。杨若岩心里还庆幸,这几人没钱买刀吗?木棒这玩意儿还是没刀厉害!
刀剑这类东西在此时也是被严格管制的,一般的市井小民还真是很少用。顶多了打架急了眼拿个锄头镐头什么的,一般的地痞随身带的家伙常见的还是哨棒——防身用的粗棒而已,想那武松,当初打虎时也是只有一根哨棒,棒子折了,成就他的赤手空拳打死大虫这样的美名。
杨若岩躲过替自己兄弟出头的家伙那一棒,脸上很是得意,观察了一下场上的形式,正好看见那个鼻子被打的家伙站在不远的地方,嘴巴一开一合地骂,但是却没有再上去冲锋陷阵。杨若岩没听见他骂什么,大厅里混乱不堪,谁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在骂人。杨若岩认为这是一个好对付的,挨了一拳就不敢参战了,自己刚刚那一拳明明没有发挥好!于是,杨若岩忽然快步上前,照着他的鼻子依样又是一拳,这一拳比刚才那一拳打得精彩,刚才已经摸准了他鼻子的高度,这回一拳下去,那人悲愤欲绝了!为什么只打自己一个人的鼻子呀!
这个矮胖男人捂着鼻子哀嚎着,杨若岩心里却大是畅快。大声教训他道:“你这种只敢欺负小孩的蠢货,也配当黑社会!你们老大设置的入会门槛也太低了!”
这男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想寻杨若岩拼命,却听见杨若岩问身边的白永成一句:“咦,我打他几下了?两下还是三下?我家的拳法只要出手就必须打够三下才行,我怎么给忘了?”
白永成原本一脸铁青地站在那儿,听到杨若岩问,脸上表情变了变,心想这女人还有空儿开玩笑。杨若岩的幽默没有得到老板的回应,她也不在意,指着捂着鼻子苦着脸犹豫着是不是要报仇的男人说道:“蠢货,你是来‘潜水’的?”
那人头晕晕耳轰轰,听了她的话只明白自己又被侮辱了,有心上前与之决斗,但是鼻子血流如注,他还真担心这变态女人不管不顾地只冲着自己的鼻子来,严格遵守她家的“弟子规”。
杨若岩这头儿得着了一个软柿子,让她使劲儿捏了个够,可是别的伙计却也不占优势,眼见得一个伙计被领头的汉子勒住了脖子,两腿奋力蹬着地,但是说什么也挣不脱。她急忙从桌案上拿起一方砚台瞄准那个领头的后背就是一抛,哪知她的飞石一下子击中了那人的后脑,那人应声倒地,片刻之间,众人都住了手,愣了几秒,闹事的人有几个跑上去查看,惊慌地呼叫,“死了!打死人了!”
杨若岩瞠目结舌地回头看了一眼白永成,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我打的?”这问题有点儿白痴,即使白永成是她一伙的,但是也是在说不出“这砚台是自己飞出去的”。这女人下手还真是又狠又准!白永成心里很是感慨。
可是杨若岩一脸冤枉,“我没想打他的头啊!我——”她想说,自己就是想瞄准他的头,距离这么远自己也打不准啊!上辈子当老师也常常拿粉笔头打过说小话的学生,从来没有指哪儿打哪儿过,倒是常常扔的是甲,砸中的是乙。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那人的腿还在动,应该有气儿吧。
正闹得一团糟的时候,门外一阵喧哗,片刻,冲进来一群手拿兵刃的官差,杨若岩忍不住在心里骂:才来!刚才死哪儿去了!可是也不敢出声,静等着白永成和官差交涉。出人意料的是,官差似乎对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并不感兴趣,也不太想理会一鼻子鲜血的苦主,径直走到杨若岩面前,看了一会儿,在杨若岩被看得实在发毛,想要开口的时候,这个官差说了一句:“你叫杨若岩?”
“啊?啊!是。”杨若岩还想申辩,却听官差说道:“你不用怕,跟我们到衙门一趟,有些规程需要你配合一下。”
“是录口供吗?”杨若岩觉得这人对她说话的语气不差,并不像是认定她是杀人犯,因此并不慌张。
白永成走过来和那官差商量道:“她是我们店里新来的,是——我远房的表妹,胆子小,怕说不好话,大人您能不能照拂一下,让我替她去一趟。”
杨若岩还没有处理好白永成把她说成“远房表妹”这条信息,就听官差说道:“走吧,谁也不能替。需要找你自会告知。”
白永成还想争辩,杨若岩回过神来,对他一笑:“没事儿,表哥,我去一趟,没关系!”神情中自带着安慰之意,在这种时候,白永成还能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杨若岩踏出大门的时候,白永成塞给官差一锭银子,杨若岩看着他,他轻轻地恳求那个差人,“拜托官爷!”眼神里的惶惑还真像是自己的亲戚出了事。
杨若岩有些郁闷,自己在药房还没挣到钱呢,这就花出去一块白花花的银子,这,这算谁的?不会要自己拿工资抵吧?
后面的官差将地上的人抬走了,店里其他闹事的主儿也被差人带走了,但是白府药房的人只有一个杨若岩被带走训话,其他人像是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过问。白永成心里很纳闷,这伙人明明是冲自己的铺子来的,怎么最后没有人向自己询问信息,倒是一个新来的女伙计被特别关注了?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莫不是这女人来自己这里之前犯过什么案子?
白永成急忙出府找人到衙门打探消息。
他这头忙着找人打探消息,杨若岩那头儿也是一头雾水,他被带到衙门里,并没有到办公的地点,而是被带到一间会客的贵宾室,房间不大但是装饰讲究,她被下人引到室内,并且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喝茶,慢慢等,说是一会儿有人来问话。杨若岩心里也打着鼓,心说这衙门里录口供似乎不应该在这儿吧?这待遇是不是高了点儿?难道自己要被“一把手”接见了?就因为自己参与打群架?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谁会来审问自己,自己该说些什么。等了好久,还不见人来,她坐在椅子上,竟然泛起了困意,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工夫,竟然就去见周公了。
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差点儿流出来的时候,她忽然醒了,心想着真是好奇怪,晚上半夜三更的睡觉数了几百只绵羊都睡不着,这鬼地方却睡着了。抬起头,摇了摇酸痛的脖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发现对面竟然坐着一个人。
“睡醒了”那人好笑地看着她。
“啊?怎么是你?”杨若岩顾不上继续摇她的脖子了,惊讶地瞪着面前的人——韩珅。韩珅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不能是我?你想见谁?”
“我谁都不想见。”杨若岩很不热情,她并不高兴自己的落脚点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那说明韩璃也一定知道了。
“你还真绝情。”
杨若岩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咱们说不着这种话,你们是贵族,我是草民,没有瓜葛。”
“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儿过河拆桥哇!”韩珅把茶碗放下,不满道。“要不是我的人见到你打架,及时报了官,让差役们把你保护起来,你现在还能这么悠闲地和我讲话?”
“你的人?”杨若岩狐疑地琢磨着他的话,半晌有些明白了,却更加气恼:“你的人一直在跟踪我,偷窥我?你想干吗?”
“我想干吗?”韩珅突然把她的手抓住,皱着眉问她:“你的手伤了?”杨若岩的手指上有血痕,但是不是她的,是那个矮冬瓜的
鼻血。她用力把手抽回来,怒目而视。
“杨若岩,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要动不动就和男人动手,你看看你,你还像个女人吗?你有没有脑子,且不说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打赢,就像今天,你碰上几个窝囊废,沾了点儿便宜,你就不怕日后被算计?你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胆子那么大?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碰巧来了,这些办差的早把你们都一个个扔进大牢里先关上十天半个月再说,到时候,看你到哪儿哭去!”
韩珅也急了,他是真的担心杨若岩这样下去早晚倒霉。杨若岩听了他的斥责,虽然不太服气,但是隐隐也觉得他说的不全是危言耸听。她试探着问道:“那个人没事儿吧?”
“哪个人?”韩珅没好气儿的说。
“就是,就是被我拿砚台砸中的那个。伤得不重吧?”
“你就不用发善心替他担忧了?”韩珅讽刺道,“人家这会儿正和一大堆的证人在衙门里告你们的状呢,说你们卖假药害人,他们去讨公道,还被你们群殴——”
韩珅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见杨若岩,就是在和毛家湾的管事官员商量这件事的处理办法。杨若岩那会儿还正在梦周公呢!杨若岩一听那人没死,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嘴里说着:“我去看看!”
韩珅一把拉住了她,气得直跺脚:“行了,你就别再添乱了!我已经和衙门里的人说过了,他们知道怎么办!”
“不是——我这当事人不需要去当庭对质一下?他们明明是故意找茬的,他们说我们药房卖假药有证据吗?我们打人完全是正当防卫!他们这是反咬一口,倒打一耙!”
“你傻呀!他们当然是没证据,但是他们敢找茬,敢告状,自然是因为有后台!”
“那,那——”杨若岩其实也想到过这一层,“那我更要出去争辩一下了,官府难道不讲理了?”
韩珅白眼一翻,已经气得不想再和她说话了。官大一级就是“理”,这都不知道?这女人不但莽撞而且幼稚。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的不适合皇家,不适合高墙大院,如果她进了那种地方,那不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那才叫怪!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白白地被他们欺负了?你说,我是现在出去和他对簿公堂,还是等他走了再另写状子递上去呀?你说句话,这是你们蜀国的地盘,我又不懂这些程序!”
韩珅没说话,有一种既同情有愤懑的眼光看了她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我告诉你,杨若岩,说理不是万能的,强者永远有理!”
杨若岩愣住了,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的话也提醒了她,这不是法制社会,就是前辈子法治社会还有那么多仗势压人的,现在更不要指望“有理走遍天下了”。
“你回去吧,放心,我在这儿,没人敢动你一根指头!”
杨若岩脸色微变,她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不但没有因此产生一点儿得势的喜悦,相反,她更加觉得自己人生的失败。
失魂落魄的杨若岩回去后继续失魂落魄了好几日,白永成放了她的假,她也没出门,一个人在屋子里想心事。她钻了牛角尖,她一心想证明给韩璃看,自己没有他是会生活得很好的,很安定、很自由、很充实、很快乐。她甚至想着当自己终于找到“出口”的时候,或者是能够回家,或者是有了自己认为成功的人生,她要去找蓉儿,通过她让韩璃知道,自己生活在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过得是多么美好!然后,华丽地转身,飘然而去,从此再也不在他的世界出现……
然而,她真的能做到吗?
杨若岩坐在晒药草的青石板上,看着漫天的繁星,想着那个眼眸似星的男人,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固执了,如果接受他的照拂,关心,是不是路会更好走?而他,虽然要走进一桩婚姻,但是对于自己也大概也是真情。否则,他不会费尽心机,在局面复杂、争斗正酣之时,还操心自己的去向吧。他要娶门第高的女子为妻,那是天经地义的,他要争□□力的制高点,也是作为皇子的必然,若他不争,如何强大?如韩珅所说,这个社会强者永远有理,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他也许并没有错。这个结论让杨若岩既心酸又茫然,她自己该何去何从?再换个地方?逃到他势力之外?逃到他势力之外就真的可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