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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月瑢上仙话一出口，整间屋子就死静了，仿佛连呼吸都夺去似的。
阿宴下巴再次掉到地上，旁边一溜儿美男神色各异，仿佛听到了如何如何的稀奇事儿，因太稀奇，反而不知挪出如何表情。
我着实呆滞半晌，心里头不知什么滋味，过了好半天，心里才想着，自己还真是个乌鸦嘴。
“你这是什么反应，嫌我说得太委婉你没听明白？”月瑢见我发傻，见我胳膊上掐一把，一字一顿地道，“你有孩子了，能将北朔帝君推倒，段数不是盖的，”月瑢抱拳，“这么多勾搭帝君的各族女人中，你是第一个成功的，小女子委实佩服。”
我依旧没缓过神来，低头摸摸自己小腹，失去言语。
孩子……吗？
生出来会不会是个小泊幽呢。
月瑢忽而望向我身后，双手叉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质疑本上仙的医术？”她呵呵一笑，“药王府药仙、天帝御医都是我教出来的，这魔族姑娘腹中胎儿神息清冽纯澈，极似帝君，想必帝君之前也察觉到她身上逸散的神息才来找小仙的罢？”
我转过身，不知何时泊幽站在我身后，白衣黑发，出现如一抹空气。他凝视我的脸，极是清俊的眉目间淡淡一丝皱褶。
我俩这么一对望，气氛渲上诡异。
自然诡异，试想清心寡欲的上神北朔帝君，自个儿好端端的却突然冒出个陌生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怎么都觉不靠谱。要是我非崩了不可。
我暗自做下决定，咽咽喉咙，好一阵子才挤出声音：“你……”
我转过身，对月瑢道：“你弄错了。”
“哈？”月瑢瞪住我。
我摇摇头，哑着嗓子解释：“这位神仙根本就不认识我，我们才见过一面，不信你问他。”
泊幽沉默着，平淡空净的目光渐渐锐利。
“可、可姐姐你之前还说……”阿宴张张嘴巴，砸吧嗫嚅。
“那是因为你的主上要杀我，我情急之下瞎说的。”我摊摊手，将他们一望，这里头好像就我最坦然，“行啦，送我回青丘吧，我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回晚了主上要扣工钱的。”
月瑢把我一按，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气得大叫：“你脑袋有问题吗？”
我瞬间以为是我那个时代里娘亲对我发怒，愣了一愣，月瑢美眸里要飞出刀子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月瑢上仙这个名字多值钱吗？你知道要不是帝君来找我，我才不会给你看诊！帝君就算了，你还敢质疑我的医术？”
“呃，不是……”
她戳着我的胸口，咄咄逼人：“你还说你要回去干活？你知不知道你魔族怀神种意味着什么？一不小心你就会死掉啊，死得连渣都不剩，我没吓唬你你真的会死——喂，我话还没说完！”
月瑢在我身后又叫又跳，白衣帝君拖着我的手不由分说走出屋子。
天空湛蓝，近得仿佛伸手便能触到云层。
泊幽将我拉到回廊一边，廊下池塘，莲华烨烨，清风吹来荷香，他松开手静默须臾，才道：“月瑢上仙医术闻名遐迩，不曾出过纰漏。”
我点点头，等他下文。
这位上神见我没甚要说的，又过须臾，才终是道出那句话，声线极低：“……孩子是是谁的？”
他问时，眼中漆黑寂静，掩不住疏离。
我想了想，抬头笑起来：“帝君真是说笑了，我还以为帝君对此事心中甚是清明，孩子当然是我自己的。”
我望向开得正好的池面莲花，耸耸肩，“是我自己的，”我笃定地重复一遍，“我不过区区小魔，怎可能近帝君的身，帝君至今生无污点，是月瑢上仙弄错了。”我微笑说，“她真的弄错了，我们魔族女人嘛，喜欢四处勾搭，胆子又大，你懂的。”
诚则，我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算来，应该是在龙宫的那夜缠绵里他在我身子里留下的。
可来了就是来了，我自己的骨肉，我当然欢欣鼓舞地自己来养。
说完后不知是否为我错觉，泊幽敛起眸，眼中湖泊涟漪结起冰。
我福身作揖，“不打扰帝君，我这便回青丘。”
转身没走几步，啪地被定住。
我在这定身术下使了使劲儿，动弹不得，心里翻了个白眼。泊幽慢慢走到我面前，悠悠道：“你何时说真话于本君，何时可走。”
我气住，晓得这些搪塞不过去，只有嘴巴能动，“你身为帝君，如今神魔关系紧张，你把我个魔族捆在这儿可觉妥帖？再则，”我哽哽喉咙，“你又不认识我。”
泊幽将我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往屋里走去，“现在认识了。”
“……”
泊幽将我丢在月瑢这儿，跟她嘱咐几句，然后自己带着阿宴回天上。
我死死瞪着他带阿宴飞天时那白衣翩翩风姿卓约的背影，远成两个小黑点，恨不得把他俩从天空幕布上扣下来踩几脚。
不知他跟我下了什么法术，我踏不出仙府这门儿，只得呆在府上闷得慌。郁郁地想，我就被关在这儿了么。
月瑢也不晓得从他那得了什么便宜，将我安置在府中一处不错的住处歇着了，院前几株桃花一池小鱼倒也惬意。自打住下来后，她开始调药炼丹，黄昏总总叫侍女端来一碗苦如胆汁的汤药叫我喝下，美名其曰安胎。我喝药皱完整张脸，月瑢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她的绝色男宠在后头给她捶背，又是那穿月色衣裳的。
我艰难咽下药，抹抹嘴巴说：“月瑢上仙，你看，我住这儿吃你的喝你的浪费你一口粮，这是何必，还不如放我回青丘。”
“别，”她伸手打住，“这些帐我会翻倍从帝君讨回来的，你赶紧保好你的小命，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他欠我的人情就大了。”她轻哼一声，男宠捏她的肩膀她甚是舒服，“这才是我想要的，你怎想的与我无关。”
我说：“我和他没有……”
“这其中几多蹊跷我这小仙懒得去想，放你出去，你怀神种这事儿被其他魔族神族发觉，惨的是你。”月瑢抿口茶，挑起妖媚的丹凤眼眸，“我这儿结界庇护，你也莫做样，他在你肚子里都留种你糊弄谁呢？帝君石头样儿的，你一套说辞你莫搁我这儿。你喜欢他，谁都看得出来。”
我抿住嘴唇，只好默默望着喝干的药碗。
如果我没有穿越到这个时代，泊幽晓得我们有孩子，会高兴的罢。
想到这里我还是有点难过的。
“帝君身旁从未有女人，你用如何伎俩勾引到他并不重要，”她托起下巴懒懒散散道，“我与他认识三万余年，基本上他没对何事儿上心过。你若真喜欢他，就把孩子生下来，你俩就断不开了，这招搁凡人搁神仙身上都一样有用，莫看帝君那副冷漠的样儿，神仙天地炼化，几十万年都是孤身一人。”
语毕，她伸个懒腰，扶着腰肢袅袅走出屋，男宠随之跟上。
“他会有心爱的人。”
我出声。
月瑢与男宠的身影停下，我低头摸摸自己小腹，几分出神。
“他会有他心爱的女人，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女人……他很快就会遇见了。”
历史洪流如此。
他很快就会遇见朝华，在战场上遇到光华万代的骄傲女魔尊，足以与他并肩的女人，那个女人不是我。
时间尚是充裕，我琢磨最后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再开混沌之阵，若当真回不去只能接受，他俩慢慢地好，我把孩子生下来自己过着养也不错，毕竟事已至此。
等泊幽遇上朝华，我的事儿他将抛之脑后，到时候我自个儿溜掉也好，想必月瑢也不再拦，二则，魔族怀神种风险不必赘叙，有月瑢在旁也是好些。
我打好小算盘后心安理得地睡去，睡得很好，梦里回到很小的时候，我在樱花木下练武，青夜就站在一旁。
我想，我是再也见不到属于我的青夜了。
不知是否真为水土不服，府中过上几日我身子便开始不适，有点发烧。
我把这一切都归为那难喝的安胎药。月瑢眉毛蹙成倒八，毕竟是我娘亲，我见得总总亲切，躺在床上扯她的衣袖迷迷糊糊地唤，月瑢嫌弃地把袖子拉回去，“我跟你娘有这么像么？”
我忙不迭点头，见月瑢不悦，赶紧道：“我娘亲可好看了，特别好看，魔族的男人都喜欢她。”
月瑢这才面色稍缓，哼哼地叫侍女给我煎药。
我持续低烧了三日，神智浅浅恍惚，月瑢最后才道：“这是安胎药效，再过几日便会退了。”
我难受咕哝，“肯定是药太苦。”
“你现在不喝，到时候够你受的。”月瑢美艳艳的眸子横我一眼，“你这胆子也大，骨根不错，是块练功的好料子，可就几千年修为，之前还断过经脉，你这样的身子，怀神种着实危险，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勾搭上他。”
我被戳到痛处，娘亲连这个都瞧得出来，白着脸犹豫半晌才说：“你……跟他说过这个么？”
“说了啊，”月瑢满不在乎道，“干嘛不跟他说，我还跟他说，你的经脉是被天壤劫火烧断的。”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她的手，“以后不要说了，拜托月瑢上仙，不要告诉他。”
月瑢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我半晌，点点头道：“好。”等我重新躺下，她扭头嘀咕，“真不知你们干嘛喜欢那个冷石头样的神仙……”
我注视娘亲鼓起腮帮子的模样，新鲜又可爱，无声扯开一抹笑容，是我以前欠他的。
我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