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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神断七情斩六欲,他这般才是对的,才像个高高在上的神。
我自然是不指望这个时候泊幽能给我摆出好脸色,可被他这般瞧着心中渗出五分不爽,五分酸涩。
此时他忽而一指,好似无形中伸来一只手,将我整个地拎起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从地面生出四把长长光剑来,将我一夹。
“主上!”
阿宴的脸忽而惨白,紧紧拉扯住泊幽一片洁白衣袖,“主上不要,她救了阿宴!”
我在空中悬浮,扑腾几下,懒得动了,心里郁郁想着,依阿宴的意思,他这是杀招。
“主上!”
阿宴又大叫一声,几乎要哭了。
几乎要烙上我肌肤的光剑这才停下,泊幽看也没看我,只是转头扫了眼阿宴的哭脸,一手负于身后,浅浅道:“你这倒是头回求为师。”
阿宴惶惶朝我望来,桃花眼水汪汪的,“没有她阿宴早就被吃了,她明知道阿宴的主上是神还带阿宴来这儿,请主上放过。”
泊幽道:“你随为师杀过的魔族不在少数,她不过修为浅薄一介小魔,你动恻隐,日后如何独当一面。”
修为……浅薄……小魔……
我嘴角不断抽搐,原来我黎烨王在洪荒,就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
阿宴脸又白了一层,恹恹地低下头。白衣男人不再理会阿宴,手指轻抬,四把光剑笔直笔直地对准,朝我扎来。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这穿越还真真不错,叫我领教一回被最喜欢男人杀掉的感觉。
我眼见那光剑就要戳穿我身体,大吼道:“泊幽你给我站住!”
这一吼果然有效,已经掉头打算离开的男人身体一滞,光剑戛然而止。
回过头来的是满脸惊讶的阿宴。
“姐姐你……”他睁大眼睛,“你在叫……谁?”
我咬住牙关盯紧白衣上神的修长背影,他静了须臾,果然折身慢慢朝我步来。
“此乃本君实名。”他淡淡道,“你如何得知。”
泊幽在古时候被称作北朔帝君,而泊幽这个名字,乃其羽化后才流传出的,此时自然无旁人晓得,莫说是阿宴,估摸连与他并肩作战的天庭战神都不见得知晓。
即便如此,他问我时,脸上依旧漠然,简直就跟问今天你吃了吗似的。
我哼哼两声,鼻孔翻到天上,“你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
周身四把剑瞬间蹭蹭蹭分裂成十六把剑,然后啪啦啪啦围成一圈,剑锋齐齐指向我脆弱的小脖子,寒光烁烁。
显然,泊幽无论二十万年前还是二十万年后都非常不喜欢被威胁。
很好,你狠你大爷。
我不情不愿地扁嘴道:“我怀孕了。”
阿宴桃花眼睁得浑圆,泊幽继续面无表情,抬抬眼皮,脸上写着“然后?”
我垂下眼摆出娇羞的模样,脸红扭捏道:“是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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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泊幽的反应,我已经在出口的瞬间心有定数。
比如,用光剑把我扎成筛子。
比如,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直接把我灭成渣。
比如,我说和没说一样,他压根没迟疑,我继续脑袋搬家。
诚则,我对这些,很是淡定。
我总觉这是梦境,穿越到二十万年前的梦境,我死了,梦说不定就醒了。
梦里面我很弱,泊幽也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我,还打算杀掉我,我心觉出口的这句话无从改变我的处境,于是在男人做出反应前,继续着扭捏娇羞状,从善如流地加了一句:“你腰下三寸,有一枚朱砂痣。”
银发少年的下巴啪地掉到地上,怎么也捡不起来,眼神卧槽卧槽的。
泊幽的剑果然停下,我压根没力气去观察泊幽的神色,虽然我很是好奇。之前蓄起全身魔力在此瞬间爆发,震碎束缚,烟尘四溢。
等十六把光剑重新定位时,我已然脚底抹油溜得没影儿。
我一口气御行百来里才停下,回头瞧瞧,他没追来,他铁定是懒得追来的。
四周草木丰裕,花香淡雅,天高气爽,我散步似地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小镇。看来青丘有不少这般的小村小镇,灵兽异族皆有,人型兽型,我在集市里走了一圈,他们相处倒也和谐。
小镇里也居住魔族,不过气息收敛得好,未有何动作。镇子里头外头栽满桃花,青丘四季如春,这绚烂桃花开得盛好,与外头神魔交战相比,这真真是世外桃源了。
我就在镇子里便是游荡,便是将心绪理了一番,很是坦然地接受现状,决定在镇子里住下。
朝华的事儿我一点也不想掺和,如要回去,无非是再次开启混沌之阵。线索有二,一是寻个洪荒上神勾搭叫他费大力气布出混沌之阵送我回去;二是去龙宫寻线索,指不定有甚法子。
诚然,两者都不靠谱。
诚然,我十有八九难得回去。
我为这凄凄惨惨戚戚无人诉说的悲凉境地在心中自个儿苦楚一番,无可奈何,挤不出几滴眼泪,索性撸起袖子自谋生路。
这小镇名为露,我男扮女装谋个送货的活儿,每日将蔬菜装车从临近的村子里送到镇上,不费脑子又轻松,包一日三餐。
我在镇子上优哉游哉住了十来天,一日刚装完货,喘着气儿地拿水壶猛灌几口水,突然间腹中翻江倒海,陌生的难受,我没刹住直接扶着墙角吐了。
吐完后身子发虚,管事儿是个狼族,皮肤黝黑,见了走来担忧道:“怎的了,可是昨夜偷到厨房里乱摸东西吃,坏了肚子?”
我靠着墙角缓了一缓,完了现在连狼族都笑我吃得多,摆摆手:“水土不服。”
我本以为此事便罢,结果当天下午送完货蹲在铺子门口吃鱼,腥味上涌,放下碗筷冲到水池前又吐了。
简直要将我身子掏空,吐完后我依着池子半晌没力气动,映照在水面上的脸惨白惨白的。
“……”
怎么回事。
我还没思量出心中泛出的忐忑是什么,抬头竟瞧见阿宴,他站在院门口,银发束在脑后,直直看着我,脸也是白白的。
阿宴带我去的地方颇远,他化为银龙飞出青丘,我坐在龙背上,风与云从指间与耳边流泻,阿宴一身银鳞也在视野中闪烁着。
他与日后我幼年将他封印打碎放出来的模样相比,个头小上许多,也没甚杀气,一路上我没理他,阿宴的声音委屈得不得了。
“姐姐,你别生气了。”
“……”
“姐姐,我不敢跟主上顶嘴的。”
“你之前怎么说的,说我救了你,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结果呢?”我哼哼,“你的主上要把我戳成筛子,你们神仙都是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姐姐,你别生气了,你看,阿宴在天上还是响当当的,能骑在龙背上的,这么几千年除了主上就姐姐一个哦。”
骑在龙身上的确爽,我也晓得依泊幽的性子定是不喜欢别个碰他的东西,我又哼哼两声,算是作罢,道:“你这是带我去哪?”
正说着,银龙穿过重重云端,一座驾在仙山渺云之巅的宅邸出现在眼前,细云盘绕。
我们落定在门前,我抬头看看,这座仙府竟是没有牌匾的,有细细感受一番,这仙气之中,又夹杂着丝丝魔息,相交相融。
侍女开门后将我们引入府中一间华美奢靡的屋子,府中的主人是名貌美的女子,正靠在芙蓉榻上,姿色撩人,神色慵懒,身旁一圈儿清秀美男。我来时恰恰看见她张开艳丽的唇,咽下身旁美少年用口送来的一枚冰晶葡萄,两见我们来了也不避,就这么缠在一块儿舌吻一阵。
这画面,要多糜烂有多糜烂,哪里似个玉清通澈的仙镜。
她缓慢地咽下小小葡萄,用舌尖舔舔嘴唇,十足勾引,身边阿宴就红了脸低下头。待她慢慢坐起我完全看清她的面容时,不禁目瞪口呆。
这这这,“娘亲……?”
榻上的女子微微蹙眉,轻哼:“真没礼貌。”
这面容,不过是年轻一点的娘亲,这丹凤眼眸与倨傲神情,像极了苍啸王。
我顿时风中凌乱,难不成娘亲以前,是个神仙?
那她为何又成了魔族苍啸王……因为爹爹?
“月瑢上仙,”阿宴脆生生作揖,我一听哑口无言,确然,我小时候记得爹爹喊娘亲为月瑢,一时间很是微妙。
月瑢上下将我一扫,眯了眯眼,“就她?”
阿宴乖巧点头。
“啐,原来他也好脸皮子这口,还以为多高尚呢。”
月瑢上仙嘀咕地起身将我单独领进里屋,屋内熏香,里头是诊室的铺陈,水红的纱帘将一切掩映得影影绰绰。
月瑢叫我坐下,不情不愿地给我把了脉,见我不住打量她,便道:“莫作惊讶,我已不属仙班,自然不会将你这个魔族如何。”
诊完她收了手,沉吟片刻,然后用一种看稀世奇观的眼神看住我,诡异得狠。
我背后发毛地将手收到膝盖上,“怎么了,我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月瑢唇边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笑容,“也难怪,你这事儿,两边都不讨好,也只能在我这儿看了。”
我看她撑着下巴饶有兴致,道:“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还得问问你,你把他怎么了?”月瑢之前还一副嫌弃我的模样,如今笑眯眯地拉我起来,当个宝似的往屋外走,“他来找我办事儿万万年难得一回,脸都是黑的呢,太好玩了,这回可叫我抓上把柄。”
我云里雾里地被她拉到屋外,美男宠排成一列毕恭毕敬地等着她,见她出来,其中一位便贴心给她披上外衣,这男宠穿着月色衣裳,看的来是这里头最受宠的。
月瑢在外堂站定,阿宴很是局促地瞧着我,月瑢一手紧紧拉住我生怕我跑掉似的,对这屋子扬声道:“试问帝君无甚表兄弟亲戚罢?”
她等了一等,点点头道:“小仙也记得帝君孤身化人,那就对了。”
月瑢转头看我,眸中仿佛淌过万千思绪,字句从她口中脱出。
“她确然是怀了神种,就神息而言,与帝君气息似上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