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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故都(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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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北京,已入深秋,阴霾的天空少见阳光,厚重的乌云便覆盖着红墙碧瓦。街道上依然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当官的,做生意的,寻亲戚的,还有那三姑六婆,浪子白相,依旧是各自闹着各自的营生,唯有街上不时巡过的辫子兵才昭示着这座古老城市的易主。

夕阳斜照,一乘四人抬的锦缎蒙面的轿子停在京城有名的秦楼楚馆红袖阁门前。在门前伺候的龟奴对京城上下各家车马的字号都记得一清二楚,一看见轿帘上绣的暗青色的蝙蝠云纹,便高声吆喝道:“骆老爷到了,姐儿们,小心伺候着!”

轿夫们熟练地压轿,轿子里的人便走了出来,一身石青色缂丝长衫,外罩秋香色搭护,轻袍缓带,正是新任天津总督骆养性。红袖阁里的姑娘们都知道,骆老爷是沈夫人的相好,立刻便有识趣的人上去通报沈夫人,而门口的龟奴则笑嘻嘻地引着骆养性进了大堂,直接便穿过曲曲屏风,来到僻静的后院。

小院名为“问菊”,此时已近深秋,凡花皆败,唯有秋菊艳艳。曲院回廊,都摆满了盆栽的菊花,黄微、红幢、紫幢、松针、松子、金超、银超、蜜珀、月下白、青心白、二乔、醉杨妃、玉楼春、三学士等等名种不知凡几。早有侍女通报了沈流光,只见遍地金黄艳紫之中,一个穿着水蓝色水田衣的丽人款款行来,手持团扇,盈盈拜下,低声道:“骆老爷万福。”

骆养性面色整肃,神情间并没有多少寻花访翠的意味,只是淡淡地问道:“人怎么样了?”

沈流光垂首道:“锦衣卫的药自是灵的,只要安心养伤,便没有大碍。”

骆养性“唔”了一声,道:“以后什么锦衣卫的话,就不要说了。如今我是天津总督,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你要记住。”

沈流光点点头,忽然又笑问道:“骆老爷常上妾身这里来,便不怕御史弹劾么?”

“若有御史弹劾,那才是最好的事。”骆养性手一摆,道,“前面带路,进去看看他。”

沈流光不再多说,便挥退侍女,独自引着骆养性上了小楼。朱楼深锁,二楼的窗口,一个穿着素色单衣的青年凭窗而坐,看着窗台边上的一盆黄/菊,默默不语。沈流光轻声道:“章公子,骆老爷来了。”

“哦,骆公!”章质一愣,连忙站起身来。骆养性忙过去把他按在座位上,道:“你有伤在身,不须多礼,且坐下吧。”

章质点点头,坐回椅子上,开口便道:“骆公,陈洪范是清廷奸细。”

骆养性淡淡道:“这两日鸿胪寺内外监视严密,你不可能将消息传给左懋第他们的。倒不如南下之时,直接报给朝廷吧。”

章质默然良久,道:“清廷会将左萝老他们怎么样?会杀了他们么?”

骆养性避开他的眼光,道:“你莫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外官,所谓总督也只是虚职,朝中机密,何曾与闻?”

章质情知他说的是实话,但难免心中仍是恨恨,随手一推紧闭的窗户,顿时西北风便涌了进来。窗外,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拖着辫子的,束着发髻的,穿着偏襟马褂的,著着交领长衫的,人来人往,恍惚间又是崇祯年间的繁荣景象了。章质坐在风口,怔怔地落下泪来,泪眼模糊中看出去,只有窗前那倔强的黄花在随风摆动。

骆养性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道:“如今京城外松内紧,范承斌带着人四处搜查,只要抓章公子归案。你留在我们这里,也实在是太招眼了。”

章质闻言立刻站起,道:“我不会给二位添麻烦,我这便走。”

“走,你能去哪里?你连北京城都出不去!”骆养性面目冷肃,道,“我带你去一处隐蔽地方避一避。”他转头对沈流光道:“若我估计不错,今日傍晚清廷的人便会搜到此处,你要好自应对。”

沈流光起身肃立称是,便让开通向门边的路。骆养性命番子扶住章质,带着他下楼从后院出去。小街外停着一辆马车,骆养性送他上车,章质却攀住马车门道:“去哪里?”

骆养性摇头道:“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章质点点头,便跳上马车,车夫扬鞭一吆喝,车辘轳便辗着黄土地往前行去。章质坐在车中,掀起车帷向后张望,却见沈流光不知何时已跟了出来,站在后门外。一片苍黄的深秋景象之中,唯有她一身靓丽的蓝衣,手攀篱门,悄然而立。章质一时心动,便放声叫道:“流光,你自己小心!”

目光中越来越小的沈流光身子一颤,便缓缓欠身一福,头也不回地闪身进了院子。她的身形一消失,小巷子里立刻便如寒冬降临一般,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机。

马车辚辚,一路向东行去,却在东便门内一处房舍前停下。秋色深深,点染枯槁,章质下车来,只见面前是一座古旧的道观,上书“妙清观”三个大字,观门边长草青青,映衬夕阳,无风自动,一片凄凉。车夫敛手站在车边,道:“章老爷进去就是,里面骆老爷都安排好了。小人还要回去复命,不便久留。”

章质点点头,看着他驾车走了,才跨进妙清观内。走进大殿,只见神台上塑着三清泥像。神龛上贡品寥寥,香烛俱无。章质双手合十,权且欠身一礼,便听殿上脚步声橐橐,出来一个面白无须的老道。章质冲目一看,只觉这人颇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那老道却已开口道:“阁下便是章霞舟先生?”

章质点头,却听出那老道嗓音尖细,颇有雌声,不禁微奇道:“道长是宫里人?”

那老道双目低垂,道:“先生猜的不错,我叫王秉禄,本是宫中的司礼监随堂。三月十九先帝大行后,心如死灰,便入了妙清观,道号了非。”

章质重新整肃面容,又深深一揖,道:“道长所为令人钦敬,远比那些才华自许之士高得多了。”他说完这话,忽又觉得“王秉禄”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却不知在何处听过,加之又觉他容貌熟悉,便斟酌开口道:“我以前可是和道长见过么?”

了非背心微微一抽动,只欠身打个稽首,道:“章公子是先帝信臣,常常出入宫廷,兴许何时见过一面,也在常理之内。”

章质听了这话,便也安下心来,只礼貌还礼,道:“只怕要牵累道长了。”

了非摇头道:“我与先生自有一段尘缘未尽,今日相见也是因缘际会,谈何牵累?”

章质不解他言下之意,只得含糊称是。了非也不多说,领着他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一间禅房里,只见一室萧然,唯有一床一几而已。了非从柜子中拿出一套粗布道装交给章质,道:“还请先生换上吧,观里不比以前了,还请包涵。”

章质忙道“不打紧”,当即便换上了。了非尘缘寡淡,也不再啰嗦什么,转身便去了,只留章质一人对着青灯黄卷,暗自出神。

沈流光送走了章质,心中便莫名地索然起来,她描了会儿绣花样子,又招呼账房进来算账,看看天色将黑,生意马上就要开始了,才懒懒地起身端了妆奁出来梳洗。正拿起胭脂,忽然看见在门口迎客的龟奴匆匆进来,一脸惊惶地道:“夫人,官府派人来堵住了门,指名要见你呢。”

沈流光放下胭脂,淡然道:“哪个衙门的?”

“看字号,好像是五城兵马司的老爷。”

沈流光沉思片刻,对那龟奴道:“你告诉姑娘们不用惊慌,今日之事我自会处置。”

那龟奴忙奉命退下。沈流光起身招呼两个侍女一起往大堂走去。红袖阁做买卖素来规矩,院子里的姑娘们几时见过这许多兵,此时都围在大堂周围,窃窃私语,互相打探消息。

沈流光走进堂中,只见正中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公子,留着辫子,一身满洲贵族的打扮,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清兵,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一旁的侍女甚是知趣,忙低声道:“夫人,这位就是礼部的范四爷。”

沈流光当年她奉锦衣卫之命卧底在范承斌身边,与他自然是惯熟的。此时二人觌面相逢,沈流光便妖妖娆娆一笑,行到范承斌跟前,伸手一搭桌子,道:“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妾身的旧主人!却不知礼部的范四爷,何时成了五城兵马司的堂上官了呢?”

范承斌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站起身来道:“我可也没想到,京城大名鼎鼎的红袖阁的老鸨,居然便是当初我府上那位善琵琶、通歌舞的姬人!当初沈夫人失踪,我可急得日夜不安,却没想到沈夫人早就是良禽择木而栖了。”

沈流光笑着往范承斌身边一坐,搂住他的脖子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说什么,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范承斌冷笑一声,便将她身子推开,道:“沈夫人,本官今日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而是到这里来公干的,还请沈夫人见谅。”

“公干?”沈流光格格笑着站直身子,奇道,“范四爷真是好本事,我倒不知道,礼部官员什么时候也能管五城兵马司的事了。”

范承斌面不改色,依旧是淡然微笑道:“奉摄政王令,明朝使团成员鸿胪寺少卿章质,擅犯夜禁,杀我大清官军,已着五城兵马司巡捕房缉拿。这两朝通贡之事,合该我礼部负责,沈夫人说,我该不该来?”

沈流光曼然微笑,道:“你待如何?”

范承斌目中闪过一丝谲诈,道:“据线人言,章质便藏在沈夫人这一处香闺之内,还请沈夫人允许我们搜一搜。”

因章质早走了,沈流光自然不怕什么,索性单手叉腰,另一手指着范承斌的鼻子冷笑道:“范四爷说的好轻松,说搜就搜,天下的衙门哪有这等不讲理的?范四爷做的是大清的官,怎么我看着倒和李闯手下的强盗差不多?你是做官的,我斗不过你就是。只是如果你们抄不出人来,那可怎么办?”

范承斌早已得了消息,说章质就藏在红袖阁里,眼见沈流光胡搅蛮缠,只道她是在拖延时间,便轻轻一笑,道:“沈夫人好口才!只是这红袖阁四面都被刑部的差官包围住了,你们想转移人犯,哪有这么容易?”他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差官一招手道,“给我上,仔细搜!”

差官们齐齐喊声“是”,立刻四散而去。姑娘们站在堂前,看见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差,胆小的便相拥吓得大叫。唯有沈流光不动神色,端着茶碗一口一口吃茶,好不从容。

五城兵马司的差官上蹿下跳了许久,才一队队垂头丧气地范承斌身前。范承斌脸色一阵阴似一阵,才知沈流光早已动了手脚。沈流光却是笑吟吟地放下茶碗,道:“范四爷看我做什么?你该问问你的手下,犯人搜到了没有。”

“犯人自然是被你们转移了!”范承斌面色如霜,道,“你们不肯交出人,自也可以,可就容不得我要封了你的妓院,押了你的人!等你们什么时候交出了人犯,再来赎人赎妓院吧。来人,把沈夫人请出去!”

姑娘们一听沈流光要被她们抓走,官老爷还要封院子,都是又惊又怕,沈流光却越发镇定,看着范承斌道:“那么范四爷的意思是,我不走都不行了?只是不知道院子封了,这许多姑娘,要他们如何谋生去?”

“沈夫人是风月行的班头,总有办法的,何必问我?”范承斌故意轻佻地道。

沈流光却是浅浅点头,转身便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我房里,把姑娘们的卖身契拿出来。”

侍女转身便去,过不多时便捧着一个紫檀嵌螺钿的小盒子出来交给沈流光。沈流光打开,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纸,握在手里,便对众姑娘们道:“姐妹们,你们听见了,不是我不给你活路,实在是官府里的老爷们要逼你们走。我这做姐姐的没本事保全你们,这些卖身契也没脸再留着了。我喊一个人的名字,你们就出来领回去。之后愿意回老家还是愿意到别处去,我都管不了你们了。”

她口口声声埋怨官府,范承斌听在耳中自然不快。只是那些姑娘们万料不到如此容易就从良赎身,顿时连惊慌也不顾了,纷纷跪下来给沈流光磕头,哭作一团。沈流光面不改色,也不如何激动,便一个一个地念着卖身契上的名字,转眼便将厚厚一叠卖身契发完。沈流光一拍手,便站起身,向范承斌道:“范四爷,走吧。”

范承斌看在眼里,方知她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此时也只得冷哼一声,道:“走。”当下差官上来,将铁链枷锁套上沈流光的脖子,便押着她走出红袖阁去。阁外围观的百姓不知凡几,大多数都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着妓院里押出个漂亮的小娘子,便三五成群涎皮着脸大说混话,还有人高叫“抓得好”的。沈流光扫过人群,看到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的麻木脸庞,方觉出一股浓浓的倦怠之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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