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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末路(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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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质离了李家,漫步在依然空旷的街道上。元宵已经过了,按照往年,北京城早该恢复到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中。可是今年却不知为何,处处透露出一股死寂之意。章质信步行来,忽听得风中传来若隐若现的丝竹之声,曲调听得不甚清楚,只是在北风呼啸里听来颇有几分凄清之意。章质驻足听了一会儿,才听得风中已多了一个女子的歌声,唱的却是南宋词人朱敦儒的一首《鹧鸪天》:“曾为梅花醉不归。佳人挽袖乞新词。轻红遍写鸳鸯带,浓碧争斟翡翠卮。人已老,事皆非,花前不饮泪沾衣。如今但欲关门睡,一任梅花作雪飞。”

章质怔了怔,只觉这词意满是人事变迁的凄凉之意,心中一滞,便顺着歌声寻去。只见不远处的街口立着一座高楼,挂着“红袖阁”的牌子,便知是一处妓馆。只是如今还是白天,所以大门紧闭,并没有开门待客,那歌声正是从楼上传来。

章质走到门边,伸手一推,那门便自己开了。他抬腿走了进去。只见原本热闹之极的大堂此时冷冷清清的一片,椅子都翻到了桌上,只有两个粗使丫头在擦地,见到章质进来,招呼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都愣在当地。

进了楼,那歌声便更是清晰,然而唱歌的女子翻来覆去,只是唱着这几句,听来便更是低回婉转。章质循声上楼,方见二楼的窗台边凭栏坐着个蓝衣女子,正抱着琵琶自弹自唱。四周也没有人在,仿佛天地之大,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章质茫茫然道了声“好曲”,那女子的琵琶声便是一停。她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不施脂粉,宛如晨露的脸来,章质一惊,才认出那女子竟是沈流光。

然而沈流光却并不如何惊奇,只是站起身放下琵琶,欠身一福,道:“见过章公子。”

章质乍见故人,心中一暖,便走过去道:“沈夫人怎么来到这里了?周延儒之死,没有连累到你吧?”

沈流光莞尔笑道:“哪里会呢?他死了,我该记大功才是。骆养性便把这一处红袖阁划到了我的名下。这里本就是锦衣卫的一处暗哨,如今我做了这里的老板娘,正好重操旧业。”

她说的平淡情,然而章质听来却是心中一凉,低声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么?”

“哪里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话?”沈流光微笑道,“阮胡子放过了我,还有周延儒;周延儒放过了我,还有骆养性;骆养性放过了我,还有别的什么男人。既然身为女子,哪里能有自由可言呢?”

章质苦笑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才道:“方才你唱的可是朱希真的词?偏得很,难为你倒看过。”

沈流光一下一下地拨着手中的弦,幽幽地道:“少年时只喜欢读小山、清真,直到此时,才觉出朱希真的好来。‘如今但欲关门睡,一任梅花作雪飞’,这句子倒像是为我写的。”

章质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各自沉默不语,却均感人生在世,无处话凄凉。

第二日,崇祯下旨令内阁商议调戍卫宁远的吴三桂部回京勤王,但是内阁首辅陈演借口“一寸山河一寸金”,死活不肯松口,就是怕自己担上弃地的名声,其余几个阁臣也都相互推诿,无人肯出头。

章质少年时都在宁远长大,熟知辽东地理,自然知道吴三桂部若是撤回关内,就等于放弃了山海关外的所有土地。他从未想过,那一片让无数人争夺、流血、慷慨悲歌的土地,竟然要用这样无奈的方式放弃了。章质自然知道,以如今的局势看,调关宁军入卫京师已是必然之理,所以此时陈演等阁臣推诿便更加令人哭笑不得了。

局势已然没有什么指望了,章质依然每日去李明睿府上教书,但大家都懒得再谈起国事。数日之间匆匆而过,马亨却来跟他说起,大学士李建泰便要出征了,汤若望作为火器营的教官也要跟随,同时也需要一位懂火器的汉人一道随行。章质对李建泰本没任何幻想,并不想去,只是马亨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不便拒绝,因此只好答应了他。

当天下午,章质便去到李明睿府上,将自己要随李建泰出征,不能再来府里教书的话说了。李明睿正在病中,听到这个消息便越发闷闷,道:“子文,明眼人皆知李建泰的出征毫无希望,你又何苦跟他搅在一起?”

章质苦笑道:“这是别人的不情之请,学生也不好拒绝。”

“那……那你若是真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李明睿双目忽然亮起,道,“你跟在军队身边,只怕还好过我们这些陷在京城里的人。若是哪一日李自成真打进来了,还不知道要留下多少是非!子文,你不是朝廷官员,没有守土之责!”

章质垂首片刻,方低声道:“李公,学生从未想过要为朱家做一个守土尽节的愚忠之臣。学生之所以滞留京师,实在是无家可归之故。学生祖籍山东,结果族人被建奴屠杀殆尽;学生生于辽东,只是皇上也要把它永远抛弃了。不论做皇帝的是姓朱的还是姓李的,学生的家都已经没有了,也永远不可能再凭空变出来。所以对学生来说,谁做皇帝,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明睿只听得浑身一震,他自束发受教以来,接受的都是君君臣臣的教诲,如何能够想象一个臣子不愿对君父尽忠的话?他摇了摇头,正色道:“子文,你这话说得不对。就算大明朝廷现在不行了,要亡国了,但是君还是君,父还是父,天道不变,纲常不变,这是不可能逆转的。”

章质笑了笑,道:“是啊,君还是君,父还是父,所以君主依然可以把天下人看做他一家一姓的私产。姓刘的皇帝是这样,姓李的皇帝也是这样;姓赵的、姓朱的皇帝依然是这样。如今你看李自成来了,一幅爱民如子的样子,可只消他尝到了做皇帝的甜头,还会那么容易放下手中的权势,去全心全意为老百姓着想么?李自成是如此,本朝□□、甚至今上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这样的君主,腐儒还要编出君君臣臣的话来愚弄那些愚夫愚妇,这难道不可耻么?”

李明睿却是不住摇头,冷冷地道,“人人而有私心,只要是当了皇帝的人,哪一个能抵御私心的诱惑?这世界上的事情,只要有了人的参与,那就没有绝对的无私。”

章质无奈摇头,双眼迷蒙,幽幽地道:“我相信这世上至公之理,只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我只是知道,这个世道只要有君主在一日,就不可能有至公存在。”他转头对李明睿道:“李公,学生这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若是将来真的变起,还请李公想想学生的这番话。天下之大,很多事情都比一个至私的君王要强得多。李公,我敬佩那些尽忠殉节的大臣,却不希望李公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六,李建泰正式代帝出征,崇祯亲临正阳门为他饯行,举行了隆重的典礼。黑脸长髯、仪表堂堂的大学士李建泰高坐马上,一派威风凛凛。只是有识之士看在眼中,都不免暗暗叹息。

章质跟汤若望住在一处,监管火器营,跟随在大队人马中一路南下,赶往保定。这次出征,除了这个这位泰西传教士外,他一个人也不识得,是以也懒得四处去打听大军动向。

这一位李建泰素来怯懦,压根不敢进军,每天行不过三十里便要安营扎寨,丝毫没有要去打仗的样子。就这样磨磨蹭蹭行了五六日,大军终于进了保定境内,然而军饷却又不足。李建泰命令定兴县供应军饷,定兴县令装聋作哑,命人关闭城门,不放大军入城。李建泰大怒,干脆发兵攻破了城墙,冲进城中,大肆劫掠一通,才算解气。

这些变故,章质和汤若望自然都插不上手,晚间有军需官送来从定兴县中劫掠而得的食物,汤若望大怒道:“你们是官军,怎么可以像强盗一样去抢劫平民的财物?这些东西我不能吃,你们拿回去!”

章质敬佩汤若望的刚直,便将自己分得的那份口粮也退了回去,只溜出军营去野外打了些小鸟、采了些野果野菜之类的给汤若望吃了。汤若望虽是泰西人,然而到了此时也是长吁短叹,拉着章质道:“章公子,你说这哪里是出征啊,分明的强盗!这样的军队怎么能够抵御敌人,保卫国家啊?”

章质苦笑着道:“随他们闹去吧,反正也没几日好闹了。”

汤若望摇摇头,叹了口气,从箱子里拿出行军地图给章质看,道:“你说,我们这一次要去保定打仗,是不是为了防止李自成的军队从南边来呢?若是我们的军队被打败了,那京城南边的门户不就开了么?”

章质仔细看了看地图,便指着其中的一处道:“朝廷是把防卫的重点放在京师南翼太行山一带,北翼有宣府和大同作为门户。就算南路大败了,还可以抽调北路,继续抵抗。”

汤若望“哦”了一声,便问道:“那李自成为什么一定要走南路?他不能走北路么?”

“宣大一线是有重兵驻扎的,他们攻不进来,南路是必然的选择。这一点皇上知道,朝廷知道,李自成自然也知道。”章质闷闷地道,“只可惜李建泰也是个无能的,只会对自己人耍威风。瞧他这个样子,只怕见了闯军就要望风逃窜了。辅臣不足恃,国事不足委啊!”

汤若望对于朝中的战略部署并不清楚,那些地名也多半听不明白,听章质说了,便也丢开一边。大军又行了几日,方从真定入顺德,军中便渐渐谣言四起,说李建泰的老家曲沃被李自成攻陷了,李家是当地的大户,头一个便被抢了个干净。李建泰自请督师,本来就是顾虑自家的财产,如今家产已失,这仗还有什么打头?他顿时觉得心中的胆气一泻千里,再也提不起精神来,每日只是消磨时间,虚度时日,而士兵们也纷纷逃跑,军心涣散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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