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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南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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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章二人从长安门入宫,周铸只道皇帝在平台,便领着章质一路往北过去行去,路过端敬殿,却见皇上身边贴身宦官曹化淳正守在殿外。殿里传来一阵阵叮叮咚咚的琴声,似乎是五六个人一起弹奏,然而却又各弹各的,听来一片杂乱。

周铸知道曹化淳是半步不离皇上身边的,便向上前问道:“曹公公,皇上在里面么?”

“嘘!”曹化淳竖起手指,扯着公鸭嗓子道:“皇爷在里面教几位哥儿姐儿弹琴呢。”

“哦?”周铸奇道,“今日皇上怎么用空亲自教琴?可是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曹化淳皱眉道:“咱家也是不知道啊!早上皇爷看了几本奏疏,便起身说要四处走走。一走就走到了端敬殿,听见哥儿姐儿正在练琴,便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周将军,是有事儿要通报么?”

周铸道:“是。还请公公通传。”

曹化淳笑嘻嘻地道了声“是”,便引着二人现在外殿稍待,自己则进内通传。隔着帘栊,屋里传来阵阵琴声,忽听一个清亮的小姑娘的声音说道:“爹爹,女儿累了,不要弹琴了!”

接着便听见朱由检的声音笑道:“坤兴不要弹琴,那要干什么?”

坤兴公主想了想,便接口道:“女儿要画画,女儿学会画蜜蜂了呢!”

话音未落,便听另一个小男孩吃吃笑道:“姐姐画的哪里是蜜蜂,简直是苍蝇呢!”

坤兴公主似乎生了气,顿时叫道:“爹爹,三弟取笑我呢,我哪里画得不好了?”

“好啦,好啦。”朱由检只得劝道,“父皇像你这个年纪,连苍蝇也画不好,教画画的师傅总说,父皇只会涂墨点子!”

坤兴公主顿时格格地笑了起来,内殿里的谈话犹在继续,不过隔着一道珠帘,所以章质和周铸听得一清二楚。周铸面带微笑,转头对章质道:“皇上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章质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里面的那人并不是天下第一的皇帝,而只是一个寻常小女孩的父亲。便在这时,听得曹化淳的公鸭嗓子低低地咳了几声,便见宫人掀起珠帘了,一身浅黄色便服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便缓步走了出来。

“你们来了。”朱由检随口向章质和周铸说道。他的精神依然不好,看起来很是憔悴,颧骨凸起,双目凹陷,但犹挂着淡淡的微笑。

周铸一拉章质,两人忙跪下行礼。朱由检却不耐烦地一拂袖子,道:“罢了,跪来跪去,你们不嫌麻烦,朕还嫌麻烦呢。”

周、章两人这才站起,曹化淳这才跟上来小声道:“皇爷,可是要回平台说话么?”

“不用了。”朱由检看一眼章质,道,“你跟朕来。”又对曹化淳道:“你在这儿照顾几位哥儿,不要跟来,朕身边有周铸在。”

曹化淳自是满心的不愿意,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声是。朱由检出了正殿,便沿着殿前的廊道缓步走着,周铸和章质便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后。秋风微微吹拂,端敬殿前空旷的广场上只看得见一根根笔直的青砖缝,交织到了远处,偶尔有一两只鸟落下,也立刻被小火者拿着扫把轰走了。站在汉白玉台基上向远处看去,一片金黄,都是一模一样的飞檐翘角。

朱由检在长廊的尽头立住了脚,听到身后两人的脚步声也停了,才笑了笑,道:“章质,这一回你连朕也算计了,你很了不起啊,是么?”

章质不答,他身边的周铸却有些着急,忙捅捅他,示意他好生回话。章质这才抬起头来,向着朱由检的背影道:“本来草民也自以为是算计了皇上,心中还颇有几分沾沾自喜。只是后来草民才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朱由检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那是什么样的?”

“吴昌时下狱后,草民曾经见过他一面。他说,他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人心的贪婪、自私、嫉妒、狡诈。”章质双目沉沉,道,“草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朱由检转身向他笑了笑,道:“朕本不该找你来的,你说来说去,也还是在推卸责任。吴昌时之败,是因为他自己贪墨横行,你胜过了他,则是因为你算计得比他更厉害。你利用了雷縯祚、王化民、蒋拱宸,甚至还有朕,这才成功地把周、吴扳倒了。可见,什么人心,那都是虚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章质的嘴角流出一抹苦笑。他抬头望着朱由检,低声道:“若没有皇上的猜忌疑心,同僚的落井下石,政敌的处心积虑,草民又怎么可能扳倒堂堂宰相?吴昌时说得不错,即使没有我,他们也必然会败,这无非的早晚的时间罢了。”

朱由检没有再说话,他望了望章质的脸,终于淡漠地道:“好,你们说的都有理。你们都是清醒的人,只有朕还在梦里。”他不再理睬章质,只是转身下了高高的汉白玉台基,向北而去,章质和周铸对视一眼,也只好再跟上去。

朱由检的步子,踏在皇宫里微微泛潮的青石板上,轻得不发出一点声音。一路行来,偌大的皇宫里除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立得犹如死人一般的大汉将军,再看不见一个活人,红墙和黄瓦在苍白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君臣三人一路往北,一直来到了奉先殿前,朱由检终于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殿阁,只是出神。章质便上前问道:“皇上……要进去么?”

朱由检摇了摇手,道:“罢了,朕已经许久没有进去过了。”他转身打量一下四周,便信步走到了其中一棵松树之下,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松树的针叶。章质跟过去,低声道:“皇上,南迁的事……”

朱由检摇摇头,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抬腿走进了院子边上的一间厢房里。章质见这屋子甚是普通,正在出神,忽听得朱由检的声音道:“章质进来,周铸在外面守着。”

章质连忙跟进去,甫一入屋,便觉眼前一暗,跟着便是一股木质的清香直冲鼻端。章质伸手挥散了气味,眼睛也适应了黑暗,这才看见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木质的工艺品。有木雕的亭台楼阁,还有便是各种家具:有黄花梨的折叠香几,红木的拔步大床,紫檀的书架,竟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朱由检看着章质脸上的惊讶神情,忽然笑了笑,拉着章质来到里屋。只见空荡荡的里屋中只摆着一条木质的大船,足足有三尺多长,上面细细雕刻着各种精细的小人,船舱的细部也都雕刻的精美绝伦的花纹,高高的桅杆上则绑着白布做的帆。朱由检看了看章质,便伸手在船尾的某处一拨,那些桅杆上的帆便缓缓降落下来,船上的小人儿也开始移动,船身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便见船舱的小门缓缓打开,竟从门里走出一队木雕的宫女,分作两排,便在甲板翩翩起舞起来。章质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玩意儿,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的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向同伴炫耀自己得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一般,笑道:“这都是朕的哥哥做的。哥哥在的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有一回他做了一张大床,叫太监拿到集市上去卖,竟然卖了三千两银子。以前哥哥还给朕做过一个木偶小人,一拉线,手脚都会动,还能跳舞,和真人一样。”

“那木偶人一定很有趣。”章质心不在焉,只信口道,“皇上一定珍藏着吧?”

朱由检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却依然强行地展露着那一丝笑意,道:“破了。朕入宫当皇帝的那一晚就破了,有人说,是被原来信王府的下人不小心弄断了手脚……我也不知道。”

他忽然不用“朕”的自称,而改用了“我”,细心的章质顿时一凛,便抬起头来望着朱由检。朱由检却似乎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他只是弯下腰,凝视着船上的小人跳舞,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看看哥哥做的大船,哥哥说,这是按着三宝太监下泰西的宝船做的,我后来找来图纸仔细对照,果然是分毫不差。”

他缓缓直起身子,喃喃地道:“哥哥做的东西,我都留着,他们总以为那是败坏朝纲的奇技淫巧,可那却是我哥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唯一证据。哥哥……他是在那里的呀!”

“皇上……”章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愣地开口叫了一声。

朱由检依然摇摇头,道:“你不用说了,我自然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一辈子,我早已看透了,看穿了,以后的岁月,生死荣辱,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着,如果能多延迟大明江山一日,那也是好的。迁都、逃命,这些祖宗们不屑去做的事,我也可以去做。我筹划南迁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月份的时候,周阁老还在,他便跟我说过这事,只是大嫂①以祖宗社稷相劝,所以才一时作罢。今日接到锦衣卫的密报,说周阁老已经被逮捕进京了,才忽然记起了这件事,所以便想找你进来聊聊。”

章质见他终于说到了正题,虽然震惊于提出南迁的竟是周延儒,但还是躬身道:“南迁之事……”

朱由检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不想问你南迁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我也不是想要你出头,来做第二个陈新甲。我只是觉得,这些话不能跟内阁说,不能跟曹化淳说,也不能跟张太后、周皇后说,所以只能到这里来,跟死去的哥哥说说。本来,我也是可以和很多人说的:我可以跟温先生说,可以跟杨先生说,甚至可以跟田妃说,只是他们一个一个都去了。是我逼死了他们。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也会跟他们走上同一条路的。”

章质的身子一震,睁大了眼睛望着朱由检。只见屋外苍白的阳光透着雕花木窗不规则的窗格落进来,洒在朱由检的脸上和身上,形成一片斑斑驳驳,反到遮掩住了他原本的表情。正在这时,忽听屋外有人尖声道:“皇上,前线塘报!”

朱由检陡然拉下面孔,一把推门出去,便见一个绯袍宦官手捧文书,正跑得气喘吁吁,一见皇帝出来,竟是一个踉跄跌跪在他身前,抱住他的腿,颤声道:“皇上,孙传庭汝州大败,退守潼关啊!”

朱由检只觉一颗气从嗓子口凉到心底,陡然抬起一脚踹开那宦官去,厉声骂道:“什么东西,御前无礼,拖下去杖毙!”

周铸侍立在旁,便要依言拖人,那宦官已是吓得面色发白,连声道:“皇上,奴婢有罪!饶命啊!”章质瞧在眼中心下不忍,便劝道:“皇上,他也是忧心过重,才有此失礼之行,还请饶恕他这一回吧。”

朱由检气息稍平,只挥手道:“罢了,王秉禄,你下去吧。”

那宦官王秉禄知道今日逃过一劫,忙跪倒在地连声叩谢章质救命之恩。章质也不理会他,只侧身对朱由检道:“皇上,臣今日在外间听人传言,道是孙传庭汝州大败,已投水自尽,如今看来只是退守,可见局势尚未糟糕透顶。”

“什么,这还不算糟糕?”朱由检陡然翻唇冷笑,道,“孙传庭轻进寡谋,贸然出战,把朕的兵都败坏光了,你要叫朕到哪里再去找人打李自成?混账,混账……这厮若是当真一死以谢社稷,倒也罢了;他既然不死,朕便一定要杀了他!”他背着手,焦急地在地上绕着圈子,僵直的身子挺得笔直,口中只是喃喃地骂着,双目一片玄黄,竟有失神之象。

章质原本微带感伤的心顿时一下子冷了下去。他自然知道,孙传庭哪里是什么“轻进寡谋”?一再催促他出战的正是皇上你本人啊!皇上啊皇上,方才的温情脉脉和如今的刻薄寡恩,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孙传庭被你下狱,被你打压,可仍是无怨无悔地出师报国,你却对他如此残忍,这样的王朝,能不灭亡么?

一刹那间,章质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蓦然停止的声音,原来带着的所有企盼和希冀刹那间沉入了谷底。章质眼看着崇祯大骂着孙传庭,终于丢下自己,和王承恩转身向平台方向而去,一颗心终究是冷到了极点。他干笑了两声,便缓缓地回头看了看那厢房中精巧的木质大船,只觉得世事竟是说不出的荒谬,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只是他终究还有不知道的事,因为前线情报传送缓慢,孙传庭汝州大败还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而早在两日前的十月初六,退守潼关的孙传庭便被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诱出潼关,中了埋伏,官军死得干干净净,尸体相互枕藉,黄河水茫茫一望都成了赤色。而孙传庭本人,也终于以身报国,死在乱军之中,连尸首也找不到了。

周铸领着章质出了宫,一路上章质只是沉默。到了南堂外,周铸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皇上和你在那小屋子里都说了什么?”

章质转过头来向他一笑,便淡淡地道:“南迁的事。”

“什么,南迁?”周铸大吃一惊,忙压低声音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南迁的事了?宗庙陵寝都在北边,怎么能迁到南边去?如果去了南边,那不就成了南宋?难道我们要和李自成划江而治么?一旦南迁,想要再恢复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章质却只是懒懒一笑,道:“我看这事是必然成不了的,不过你记得可别往外传。”

“我知道。”周铸面色无端有些紧张,道,“难道皇上是要你出头不成?子文,这回你可千万不要掺和进去,陈新甲的血还没凉呢!你如今你只是个平民百姓,好不容易离开了官场,再不要回来了。便是……便是为了段姑娘留下的那个孩子,你也该保重你自己!”

“你的意思我明白。”章质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静静地道:“和光同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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