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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飘零(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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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怡园内,一如既往的宾客如云,觥筹交错。思寒堂里摆着一大桌酒席,水陆珍馐早已堆得如小山一般,五六个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早已喝得半醉,兀自手舞足蹈,吆五喝六。原本清雅无比的阁子,一时间竟也弄得乌烟瘴气,酒气冲天。

在这一群穿红着紫的贵官之中,唯独有一人如鹤立鸡群一般。他并没有坐在席间,只是远远地搭了个软榻,半靠在美人靠边上。他五十多岁年纪,一身浅灰色的细葛布道袍,带着和衣裳一色阳明巾,手中正端着一只青花的小酒杯,双目似开似闭,说不出的风流潇洒,直和那群满身酒气的贵人不可同日而语,那自然是当朝首辅周延儒了。

对面水阁上丝竹声隐隐约约传来,已经不是方才那支婉转绮丽的《皂罗袍》,鼓点声中,竟然多了几分铿锵之意。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临水而立的楼台上,已经换了关云长和鲁肃,唱起了一出《单刀会》。

酒席上的喧哗之声中,依然有一丝丝清劲的唱腔如缕传来。然而除了唱念做打,那幽幽的琴声之中更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悲壮与慷慨,江水汤汤,戈戟云横,三国争雄,英雄凛然。千年之下,仿佛关云长的单刀赴会就在眼前一般。周延儒精通音律,只觉心中微微一涩,竟是呆住了。

坐在他身边的姬人见周阁老发呆,忙捧过一钟清茶,笑道:“周阁老可是醉了?赏脸喝奴家一杯茶吧。”

周延儒却是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董廷献却是匆匆从外面走来,一见他如此,便走过去低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那个弹琴的……不是谢芸圃吧?”周延儒悠悠问道。

董廷献垂眉道:“不是。谢芸圃染了瘟疫,已被送走,这是苏先生临时找来顶替的。”

周延儒柔软的长眉一皱,修长洁白的手指便捻着青花酒杯,下意识地转了转,道:“这到难为苏稼园了,临时竟能找来这么个高手,竟比谢芸圃还要好!”

董廷献服侍周延儒日久,知道他的心思,忙道:“老爷,我这就去请那位琴师过来说话。”

“不急不急,等宴会散场了再说吧。”周延儒微笑道,“现在就把人家找来,多煞风景啊!”

“是。”董廷献应了一声,却不走。周延儒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又是一闭,问道:“还有什么事,说吧。”

董廷献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到周延儒手里,低声道:“今天城外军营的辕门口,被人贴上了这么一张匿名信,问遍了左右之人,竟不知道是谁干的!”

周延儒睁眼低头一看,只见那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七绝,仔细一看,却是:“虏畏炎熇归思催,黄金红粉尽驮回。出关一月无消息,昨日元戎报捷来。①”这诗中意含讥刺,显然是在指责周延儒出关督师,放任清兵烧杀抢掠,不敢一战,还假冒战功。

周延儒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却也并不如何生气,圆润温和的眼睛又是一闭,伸手便搂住了姬人的纤腰,叹道:“北兵总算要回去了么?”

董廷献见他半分不着急,不由得变了脸色,急急道:“老爷,人家可是欺到门上来啦!这还了得,竟敢写这些东西诽谤当朝宰相!老爷,你可不能轻轻放过了他们。”

“平心而论,这诗倒也不算诽谤!”周延儒的话语,听来永远都是那么温和。他伸出手指临空一点,道:“他们爱写什么便写什么吧,这样的小事,哪里动得了老夫分毫?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

董廷献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却看见周延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已是和着对面咿咿呀呀的丝竹唱之声唱了起来:“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唱到这里,他便一甩袖子,细细的牙一咬,念出了最后一句宾白:“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②”

猛然间,董廷献有些惘然,似乎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风流儒雅,圆滑多智的当朝宰相。这一支《驻马听》本是慷慨激昂之声,然而董廷献却从中听到了一丝难言的惨淡之意。

夜渐渐深了,看着对岸的灯火如星星点点般渐渐熄灭,一阵阵悲欢离合和插科打诨的丝竹之声也已渐渐远去,宴席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有个喝得半醉的贵官跌跌撞撞地冲到周延儒跟前,笑道:“老……老先生,学生在万花楼认识一个窑姐儿,床上功夫好得不得了……要不要……呵呵……要不要带老先生也去快活快活?”

周延儒伸手掩鼻,遮去对方口中带出的阵阵酒臭之味,已是皱眉嗔怪道:“蒋公,你也收敛收敛吧,传出去可是好听的么?”

那姓蒋的挠挠头,醉眼迷离地站了半天,又抛下周延儒自个儿走了。周延儒长叹一声,便自顾自地离开思寒堂,回到自己下榻的院中。此时星月空旷,唯有疏林映照,小院荷池澄静,与方才的嘈杂喧哗恍如隔世。周延儒方一掀开珠帘,便见一个纤瘦的人影盈盈走了出来,柔顺地道:“老爷,回来了?”

周延儒顺手搂上她的腰,笑道:“流光,可把茶泡好了么?”

“早等着老爷了。”沈流光浅笑,已是进里屋捧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出来,盘上放着一把温润的紫砂。她把紫砂壶碰到桌前,道:“老爷,这里的主人家眼光倒还不错,居然存得有阳羡茶,只可惜老爷那把时大彬③的紫砂搁在京里没带来,否则名茶配名壶,才叫好呢。”

“是么?有阳羡茶也不错了,老夫一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再喝几口老家的茶叶!”周延儒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茶,便叹了一句。沈流光却是皱眉道:“老爷,你最近是怎么了,老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

周延儒放下茶壶,却是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最近又梦见老妻了,还是一见我便哭。唉,老夫有时真的在想,是不是命数要到了?”

沈流光沉吟不语,这时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董廷献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老爷,我把那位琴师请来了。”

“让他进来吧。”周延儒随口答道,又低声对沈流光道:“天色不早,你先进去睡会儿吧。”

沈流光还未说话,门外董廷献却是支支吾吾地道:“老爷,你真的要见他么?”

“怎么?他还见不得了?莫非他长了三只眼睛两个鼻子?那我就更该见见了。”周延儒笑着便起身走了出去。只见宽敞的外堂里灯光昏暗,堂上正站着一个青衫人,身形影影绰绰有些熟悉,却看不清面容。周延儒也不走过去,便在椅子上坐了,笑道:“阁下就是稼园先生请来琴师吧?请问上下如何称呼?”

青衫人沉默了半晌,方简短地道:“学生章质。”

周延儒顿时一皱眉,脸上却不见惊讶的表情,只是将身子前倾,细细看了那青衫人躲在阴影里的脸,似乎许久才确定了此人的确是章质,方道:“果然是章世兄!”他想了想才道:“去年秋天,章世兄不就挂冠归去了么?怎么反到来了通州,做了这劳什子的琴师?”

章质微微欠身,淡淡地道:“学生居乡日久,所以出来游历,恰好路过通州,遇见了苏稼园。周阁老知道我和他是素识的,听说他正缺一个琴师,所以便来帮他应两天急。”

“想不到章世兄倒是仗义!”周延儒笑道,“老夫可不能白白听你弹琴。你是有大才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等下贱勾当呢?我叫心葵去跟苏稼园说,叫他再去找个琴师来,你么,就不妨搬到怡园来,和老夫做个伴儿。”

章质面无表情,只拱手道:“学生荣幸之至。”

周延儒微笑道:“今日已是晚了,你先歇下,明日我们再来拍曲论文。”

章质无声一揖,转身退下。堂上灯光幽幽,周延儒俯身去身边把灯芯挑得亮了些,见章质已经去得远了,才不紧不慢地对董廷献道:“心葵,去查查,他来通州干什么。”

董廷献问道:“莫非老爷以为他来通州针对是我们的么?”

周延儒双眼迷蒙,只是悠悠叹道:“你莫要怪我疑心重,章质在朝中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也没什么党派从属,然而背后的根基却深得很——他是皇上的人!”

董廷献一凛,低声道:“老爷,若是查出来他真是来对我们不利的,我们该如何处置?”

周延儒的嘴角飘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不要问我,心葵,你知道我一直是信任你的。”

董廷献深知周延儒圆滑之极,再问下去也不说出什么,只好行礼退下。然而却听环佩叮咚,只见沈流光已从里屋走出来,低声在周延儒身后道:“老爷,你这又是何苦?”

周延儒并不转身,只是披衣伫立在空旷的堂上,幽幽一笑,道:“流光,你是不懂的。”

沈流光皱眉,莲步轻移,已转到周延儒身前,伸手搂住周延儒的腰,伏在他的胸前,低声道:“老爷,你当初若听流光一句劝,便是装模作样地追击一下北兵,也好过现在这样落人把柄吧?”

周延儒抚着她背心的长发,然而双眼却只是看着窗外的星光,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优雅的微笑,然而不知何时却已多了几分苦涩之意,低声道:“你是不懂的,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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