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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飘零(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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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茫茫,章质一路北上,齐鲁也好,冀中也好,都是茫茫沃野,千里一线的广袤。然而目中所见,却尽是荒败和颓唐之气,有些是大兵过境后留下的惨状,有的却是早已人去楼空。城池之中,除了断井颓垣,便只有老弱病残,拖着沉重的身躯,步履蹒跚。有时章质不禁会想,这便是佛家所说的末世来临么?一切的世间万物,都笼罩在沉沉死气之中,虽是阳春三月,却宛如深秋残冬,毫无人气。

四月中旬章质已抵通州,这本是大运河的北端终点,历来是漕运汇集之所,又位于天子脚下,是以热闹繁华本不输于江南大郡,然而此时却是满目肃杀,一打听才知竟在闹瘟疫,几日之内便已死了百十人。通州县令惊恐之极,一面着急城中的大夫研究医治之法,一面紧急设立疫区,凡是看见疑似染病之人,不问三七二十一,通通投进疫区,让他们自生自灭。

章质见得这般惨象,心中越发悒悒不乐。他打听得督师大学士周延儒果然在城中,落脚于一处乡绅的私家别业“怡园”,只想暗中找个办法接近。

他随意上了路边一座酒楼,叫了几个小菜,暗暗思索。忽听楼下一阵阵喧哗之声此起彼伏,他探出头去一看,却是有人正和四五个官差模样的人大声争执。章质瞧得分明,只见那人身着青衫儒服,赫然竟是苏少亭,不禁暗暗吃惊,不知他为何突然到了通州。

他忙起身下楼去看,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苏少亭高声道:“你们凭什么不放人?老谢分明不过是偶感风寒,哪里是什么瘟疫了?你们把他带走,他便是没病也活不成了!”

那为首的官差却是一摊手,苦笑到:“苏先生,你是周阁老面前的红人,照理我们这些小人不该和你过不去,但瘟疫流传,实在是要命的事,我们也不能不小心为上。”

苏少亭只气得双眼发红,浑身发抖。章质听得模糊,约摸是苏少亭的什么友人被官服强行以疫病为由带进了疫区。他不知底细,便停步不前,静看事态发展。双方正在僵持,忽见远处街道上三骑飞奔而来,到了苏少亭等人身边便翻身下马。章质看得清楚,认出那人正是周延儒的门客董廷献,心中不由得更加惊奇。

只见董廷献向苏少亭行个礼,便笑道:“苏先生,周阁老今日要宴请通州的士绅,还请苏先生过去唱上一段,助助兴子。”

话音刚落,便见苏少亭猛地转过身来,厉声道:“回去告诉周阁老,你们把我的琴师弄走了,还想叫我给你们唱戏不成?做梦!”

董廷献面色顿时变了,苏少亭虽然自命清高,然而脾气却好,从不对人声色俱厉,此时突然发作,不由得他不吃惊。然而他也是走南闯北的出身,面色一沉,便已微笑道:“苏先生,谢师傅感染了瘟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周阁老是贵人,行动不能不仔细些。”

“你明知道老谢没得瘟疫!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你们便要这样整死他!”苏少亭的面孔陡然冷厉,一字一句,都尖锐之极,“他说周阁老整日宴饮,不思抵抗,难道错了么?”

董廷献双目垂落,看着脚尖,依旧是不疾不徐地道:“苏师傅,周阁老让你去唱堂会,那是看得起你!谢先生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不必为他抱不平。”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苏少亭略显苍白的脸孔,格格一笑,道:“苏先生,你是吴竹亭家的伶人,是不是一定要竹亭先生才能来命令你呢?”

这话已是严厉非常,苏少亭不过是个小小戏子,如何能抗得过周延儒?他一时无言,半晌才咬了咬牙,叹息道:“好,我去。老谢的位置,我会让人暂时顶替的。”

董廷献面带微笑,谦恭地行了一礼,道:“那便请苏师傅早些回来。晚上酉正,怡园准时开席。”说着便翻身上马,转眼去了。

苏少亭看着他飞扬跋扈地来去,心中自是又恨又气,却也无可奈何。眼见老谢救不回来,堂会又非去唱不可,真是心灰意冷。他正准备回去,却听身后有人叫道:“稼翁!”

苏少亭回头一看,却见章质正从路边的酒楼中走出来,不由得又惊又喜,忙迎上去道:“原来是子文,你怎么在此?”他细细打量章质两眼,顿时又皱起了眉头,道:“我看子文的脸色很不好!怎么,是生病了么?”

章质摇头道:“我并无大碍,正好路过通州,倒不知道稼翁也在这里。稼翁是随周延儒一处来的么?”

苏少亭点点头,忽又叹息一声,便拉着章质进了酒楼,寻了僻静位置坐下,要了点酒,替章质斟上了,方道:“早就听说子文被罢官回乡了,如今周阁老的事情,怕是不知道吧?”

章质点头道:“我只知他如今是来通州督师的。只是方才听董廷献所言,周延儒倒似要在这里大享清福了?”

苏少亭苦笑道:“他空戴着个督师大学士的名头,领着大军走到通州,便不见再有什么动作了。这几日天天大宴宾客,喝酒听戏,只不见他发兵一战!”

章质沉默半晌,忽问道:“通州离京城那么近,他如此避战,不怕皇上知道么?”

“周阁老是出了名的琉璃蛋子,上下的人早就买通了,明面上绝不敢有人来说他的闲话。唉,谁要是敢说三道四,老谢便是榜样了!”

章质迟疑道:“原来那位谢先生便是因为如此才惹祸上身的。”

苏少亭重重点了点头,举杯长叹道:“周阁老置百万生灵、江山社稷于不顾,便是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也看不过去!大明的江山交给这样的懦夫败类,如何能够不亡啊?”

章质听了这话,却只是沉吟不语,咬着酒杯,半晌没有说话。苏少亭见他心事重重,便强笑着起身,道:“如今子文是闲人了,比不得以往有官在身。周阁老的事情,还是让当官的去操心吧。”他笑着举杯一饮,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怎么不见雪林那丫头?”

章质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着苏少亭的双目,颤声道:“稼翁,章镇被清兵屠城,我母亲和雪林母子都留在城中不曾逃出。我……我也不知道她此刻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此言一出,苏少亭瘦削的身子顿时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拉住章质的手,颤声问道:“什么?清兵……屠城?”

章质涩然一笑,举杯抿了一口烈酒,道:“便是如此,稼翁,你没有听错。”他从怀中摸出那一枚玉镯,道,“如今能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这玉镯了,只可惜上面沾染了血迹,再也洗不掉了。”

苏少亭只觉一阵头昏目眩,心口一阵绞痛,已是失声叫道:“怎么会如此?官军……竟不救援么?就这样……看着鞑子屠城?”

章质的双眼空空,只是凝视着酒杯,似乎要从酒水里照出一个鲜活的段雪林来。然而从酒水的倒影中看出,那张英挺的脸上却依然静得可怕,似乎死去的人与他毫无关系。忽然,他觉得自己的手一紧,已是被苏少亭抓住。只见苏少亭两眼通红,已是哑着嗓子问道:“子文,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章质立刻回过神来,消去了眼中的哀色,缓缓道:“稼翁,你的戏班子不是还缺一个琴师么?我随你一起去。”

苏少亭一时惊疑不定,道:“子文,你遭逢巨变,也该好好保重,为何非要留下来当什么琴师?这都是不急之务,又有什么打紧的?你又不是不知周阁老素来恨你,若他知道了你在他眼皮子地下,兴许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留下来,便是要生事端的!”章质的话语从硬瘦的脖颈间传出,听来颇为飘渺,“稼翁,雪林死了,我母亲死了,我的孩儿死了,章镇数千口人也在劫难逃,那虽是建奴杀死的。可周……周延儒分明手握大兵,却不敢一战,放任建奴烧杀抢掠,深入内地三千里。他只顾自己玩乐,不知道这天下的百姓都要被敌人杀光了!稼翁,你说,这个人我该不该除?”

苏少亭蓦地一惊,只觉手脚冰冷更甚,不觉连声问道:“你……你要除掉周阁老?”

章质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道:“周延儒如此无耻怯懦,我不杀他,便对不起雪林,更对不起章镇拼死抵抗建奴的数万百姓!”

“那……那你要如何除他?你只是一介布衣,他可是当朝宰相啊!”苏少亭嚅嗫半晌。

章质只是笑,那笑容淡得像云端的风,捉摸不到一丝痕迹。他悠悠地道:“汪文言大破三党的时候,也只是一介布衣。少师姚广孝助成祖起兵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和尚。我若真想除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你是要刺杀他么?”苏少亭就食权门日久,自然而然对他们就生出一股畏惧来,忍不住便小心地猜测起来,“周阁老身边有的是武功高手,便是那个董心葵,你就敌不过他!”

章质一听这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言论,竟是笑得全身颤抖。苏少亭盯着他,只觉这一双原本灵活机变的眸子,似已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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