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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求退(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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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质出了盛京城,便一直马不停蹄往南奔。辽东沃野千里,倒也不是处处有岗哨,因此四五日后便已平安到达宁远。这日还未进城,便远远看见城头上各处守军果然比平时足足多了一倍,旌旗猎猎,铠甲分明,一幅备战的样子。城池大门未开,只开了两边的小门,门口等候入城之人的队伍排的老长,许久都不见移动,想来查验得也极为仔细了。

章质越过众人走到门边,一看门口查验的官兵乃是宁远总兵吴三桂麾下的一个游击,原来都是熟识的,便笑着迎上去道:“老兄,如今可忙么?”

那游击一看章质,脸上登时一惊,颤声道:“哟,这不是章家大爷么?你怎么回来啦?人家可都说你死在松山城里头了!”

章质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也是一言难尽,若是以后得了空子,自当给老兄说个明白。”

那游击却是一脸古怪,只是好声好气地赔笑道:“章大爷说的是,能从松山城里捡条命回来,那肯定是有祖坟上冒青烟的福气了。”

章质见他只是啰嗦,并没有放自己进城的意思,便道:“怎么着,难道我也要拿官凭路引才能入城么?难道你还怀疑我这张脸是假的?”

那游击忙摇手道:“不是不是……”他匆匆和身边的同伴说了几句,才一摆手道:“别人要查,章大爷你自然就不用了!快请进,快请进。”

章质道了谢,匆匆穿过城门进了城去。他大劫得生,满脑子所想的都是快些回家,如今时日艰难,也不知道家中怎么样了。穿过几条街,已到了章府附近。章质加快脚步,连走带跑,转眼已奔到自家门前,匆匆一瞥大门,却依然是红漆锃亮,桃符崭新,不似出事,心中微微一缓,便急急敲门,喊道:“我是章家大爷,我回来了!”

重重的敲门声响了许久,才有人把门开了一线,伸出头来张望。章质一见那人,却觉容貌陌生,不由得奇道:“你是新来的门房么?”

那人却是上下打量章质一眼,忽然眉一横,冷笑道:“你是章家大爷?你看看门前的匾额,如今这是胡府了!”

只一句话,便叫章质如五雷轰顶一般。他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抬头一看,只见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匾额,工楷大大地写着两个字:胡府!

章质呆了半晌,忽然从心底里爆出一声嘶喊,手臂一长便抓住那门房的衣领,将他揪了出来,严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使劲挣扎了几下,板着脸大骂道:“你敢在我胡家门前撒泼?活腻味了你!章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几个女人就把家产都变卖给我们胡家了,如今宁远哪儿还有一号章家?”

章质恍如浑身虚脱,颤抖着手便松开了那人,又问道:“那……那他们到哪里去了?”

“回山东老家了!”那人随口甩出一句,便不住骂着娘转身进府,咚地一声关上了门。章质只觉自己的世界也在这咚的一声中关闭了。以前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念兹在兹的家,至少还有一个可以真心依靠的地方,然而到了此时,老天竟连这一点可怜的奢求都不给他么?

章质苦笑了一下,方才的失态和激动慢慢消失了,他只是缓缓后退几步,再看一眼住了半辈子的家——那个虽不完美,却依然温暖的家——终于重重地扭回头去。

五月的阳光淡淡的洒在干燥的街道上,灰黄的空气蒸腾起来,让人看不清城市的原貌。章质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故乡竟是那么陌生,陌生到二十几年来才发现,它的午后会涌起这样折射出浓重灰色的尘埃。

马蹄声凌乱,空旷的街道上忽然有一队锦衣卫飞驰而来,章质正欲让在一边,打头的校尉已在三步外跳下马背,手按刀柄道:“阁下可是兵部职方司主事章质么?”

章质一拱手,正道了声“是”。只见那校尉一拱手,道:“奉上峰指令,一旦看见章公归来,立刻解送京师北镇抚司。”他伸手做个延请的姿势,道:“章公,走吧。”

章质皱眉,道:“怎么讲?”

那校尉却是冷冷地道:“皇上有令,命锦衣卫暗中寻找章公。人人都说你在松山城殉国了,可如今却又囫囵个回来了,我们虽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可也得对大明的江山社稷负些责任!章公有什么话,回去对皇上讲吧。”

章质听他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指摘自己通敌,只觉肝胆欲裂,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在建州寻死觅活,到头来却是被人当作了汉奸,心中怎能不气闷悲愤?只是一想到此时毕竟关乎两国大政,也不由得朝廷不上心,只得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快,束手就擒,随着锦衣卫上京。

一路马车进得京城,便听耳边人声不断,叫卖的,争吵的,闲谈的,热闹的景象丝毫没有受到辽东大败的影响。章质被押在车中,看不到此时街道上的胜景,然而心中却也恍恍惚惚,竟似又回到了大明全盛之时,不觉暗叹世态炎凉,至此甚矣。

马车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前便停下了,几个身高马大的校尉出来将章质带进衙门,穿过前面遍植槐树的的院子,来到一处僻静小屋内。屋子陈设简陋,唯有一桌一椅而已,四面都是雪白的墙,令人刺眼难耐,正中一个身着绯袍的锦衣卫高官稳稳坐在大案前,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章质见了他倒也不慌,只是笑道:“章某的案子竟然能让骆公亲自出马,实在荣幸之至!”

骆养性冷冷哼了一声,目光一抬,向章质道了声“请坐”,方道:“冒昧将章公请来,也是为着皇上的旨意。皇上本意是想亲见你一面,只是后来又改了主意,还是想让锦衣卫先把事情问清楚。”

章质听他话中并无太多恶意,便也点头道:“章某也知皇上与骆公心中所疑为何,下官遭遇奇特,也不由得各位不留神。骆公所问,下官自当知无不言。”

骆养性咳嗽一声,便道:“那好。烦请章公将正月初一离京后的行踪相告,我们自会上报皇上。若章公果真清白,我等自也不会为难。”

章质点点头,当下便把从自己这几月来所经所历一一道来,他深知此事关乎自己半生清誉,也不敢有所隐瞒。只是骆养性却问得极细,往往一句话都要确认三五遍,实在无误了才肯让书办记录,竟是一点都不肯徇私。

这日章质说起洪承畴降清之事,骆养性一听便是脸色惨白,失声道:“你在说什么?洪经略已经在松山殉国了,此事人人皆知,连皇上都亲自为他祭祀上香,赐谥恩荫,哪里又冒出投降一说?章子文,你不要随便攀连忠臣!”

章质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明朝上下竟以为洪承畴死了!他顿时冷笑道:“荒谬!洪承畴若是忠臣,那王莽曹操便也是忠臣了!我章质敢以性命担保,洪承畴屈于奴酋皇太极的威逼利诱之下,早已薙发易服,做了汉奸。他堂堂辽东经略,不死于战场,反倒苟活于敌营,这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骆养性见他说得咬牙切齿,不似假装,可无奈这事太过惊人,一时也不敢相信,忙叫书办停笔别记录,离了座位便来带章质身前,前倾下腰,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章质的脸,低声道:“章公,这话你可要想清楚了,皇上已经承认了他是忠臣,全天下的人都承认了他是忠臣。如今恩荫封赏都已公布天下,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又会掀起大乱么?”

“笑话!”章质冷冷地道,“难道你还想将错就错,把这事遮掩下去?那你又有何面目去见邱民仰、曹变蛟、王廷臣等诸位真正为大明尽忠的义士?”

骆养性却是冷笑道:“你说的轻松,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篓子?君无戏言,皇上绝不可能自打耳光。你又要让全天下的人如何看待皇上,如何看待朝廷闹出的笑话?”他竟不理睬章质,几步走到那书办桌前,拿起桌上的纸,见他已写了几行关于洪承畴降清的记录,便抓起笔来刷的一下全抹去了,冷冷地道:“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章质没料到他竟敢篡改笔录,眉头顿时拧成一团,厉声道:“岂有此理!骆公,这事是你可以做主的么?我的笔录是给皇上看的,你若擅自改动,那我便决不会画押!”

骆养性哼了一声,眼中爆出两点精光,狠狠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以为把真相告知皇上便是忠心么?你这是让皇上难堪!你若是不肯更改口供,我锦衣卫有的是法子让你松口,你要想清楚了!”

章质目光一冷,已是凛然道:“骆公,建州人的威逼利诱都不能让我屈服,你以为我反倒会怕了你么?你的心意我全明白,只是我却不能咽下这口气!一个背叛道义的畜牲,却要接受臣民的供奉,这是何等的荒谬?只要我章质在一日,我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骆养性冷冷凝视着章质的双眼,半晌没有说话,突然间哈地一笑,道:“许久不见,小兄弟还是如此倔强!你不知道么,这倔强会害死你的。”

“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一点倔强!”章质缓缓站起身道,“如果人连这点儿骨气都没有,那也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

骆养性冷笑着点头道:“说的好,说的好!”他突然一扬眉,喝道:“来人,把章公带到水牢里去,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门哗的一声推开了,惨白的光芒射了进来,一左一右两个逆光的黑影闪身而进,已把章质的双臂牢牢按住。骆养性却不急着发命令,只是悠悠笑道:“章公,我最后问你一次,洪承畴是死还是活?”

章质傲然而立,却是冷笑着向身边两人朗声道:“走吧,前面带路!”

骆养性脸色顿时一青,再也顾不得颜面,便挥手命令那两个校尉把章质带下去。便在这时,忽见里屋的门帘子一掀,一个蓝衣书生快步走了出来,开口便是断然喝道:“且慢!”

骆养性和章质都是一回头,却见肃立在桌边的人竟是吴瑄。章质皱了皱眉,并不开口,骆养性却是阴阴地一抬眼,道:“璧卿,有什么事么?”

吴瑄却是不看章质,只低声在骆养性耳边说了两句。骆养性脸色倏地一变,突然提声道:“把章质带到隔壁小屋,单独羁押!”章质见骆养性翻脸如翻书,自然也是暗暗奇怪,不知吴瑄对他说了什么。只是吴瑄面色如水,却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便也只得随着锦衣卫下去了。

骆养性这才道:“璧卿,出什么事了?”

吴瑄却是警觉得很,先屏退了屋中的书办文吏,才低声问道:“姜埰和熊开元施刑了么?骆公可要去亲自监刑?”

骆养性皱眉道:“近来我都在忙章质的事,哪有功夫亲自去监刑?一拶一夹各敲八十,杖三十,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刑,何必我亲自过问?”

吴瑄却是小心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交到骆养性面前,骆养性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清秀小楷,却是“姜埰熊开元务必打死只说病故”。那纸和字并不见得有何特异,然而那字的上面却押着一个鲜红的印章。骆养性只看了一眼,手便抖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是宫里传出来的?”

吴瑄淡淡点头,道:“骆公可是要遵旨办理?”

骆养性一时迟疑不语,半晌才道:“既是皇上的旨意,做臣子的总不能不遵吧?姜埰因为《二十四气疏》下狱,熊开元因弹劾周延儒下狱①,皇上对他们都是深恨的,想要除去这两人,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璧卿何以有此一问?”

吴瑄却是摇头道:“此言差异!五月初朝廷四下流传的《二十四气疏》来路不明,把朝中二十四个官员大加诽谤,胡乱点评。想必骆公也是看过那东西的,周延儒的南党和吴甡的北党中人都牵涉在内,真凶显然是想惑乱视听。姜埰怕皇上受了那揭帖的影响,所以才上书告诫皇上,谁知却被皇上迁怒,被判下狱,实属冤枉。至于那熊开元,因为向周延儒求官不得而对他加以弹劾,事后又首鼠两端,东拉西扯,人品却不足取。只是这两人与东林关系匪浅,身后有一大批言官士子支持,若是骆公秉承圣意打死二人,只怕会惹祸上身,徒然成了士林攻击的把柄。”

骆养却是犹豫地道:“那熊开元算来还我的同乡,你以为我愿意打死他么?上一回皇上要我们逼问他们的主使,这两人便是硬挺着什么也不肯说,看来也都是好汉子。只是皇上发话,我们又怎能抗旨不遵?”

吴瑄却是断然脱口道:“骆公千万不可草率行事!还请千万不要忘了你的前任,天启年间许显纯、田尔耕之事,就是前车之鉴!”

骆养性悚然一惊,已是大悟,忙点头道:“璧卿说的是。那么请问,计将安出?”

吴瑄叹息一声,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浓浓的倦意,懒懒地在椅子上坐了,沉思片刻,才道:“学生记得骆公和言官廖国麟关系不错,是么?”

骆养性点头称是。吴瑄便道:“你悄悄地把这事透露给他,他嘴不紧,定会出去乱说。只要这事传得京城人尽皆知,那姜埰和熊开元的命便算是保住了。”

骆养性也是精明之人,吴瑄的话一出口便是心中了然,道:“我理会得。”他顿了顿,又道:“那章质怎么办?你方才在后面也听了不少吧?”

吴瑄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他说的也没错——只是这毕竟是大事,骆公不要落了专擅的口实,还是先请皇上过目了再说吧。”

“可是皇上……”骆养性突然有些心虚,只低声道:“皇上要是知道了洪承畴之事,那还得活活气死?如今局势太乱,再加上这么一档子事,恐怕会有火上浇油之嫌。”

吴瑄只淡淡道:“如今的大明已是一片末路之景,骆公还是早些谋取抽身之路为是。既然不能像纪纲、陆炳那样手握生杀大权,又做不到朱骥、牟彬②那样的秉公持正,还不如把一切都看开,不要再掺和进去。”

骆养性听了他这话,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心想自己如今圣眷方隆,怎能老想着退呢?只是他对吴瑄一向客气,便也笑着点头称是。吴瑄何等精明,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是言不由衷,只得改口道:“骆公,我把章子文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骆养性一窘,自也只能打个哈哈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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