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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绝境(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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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质、洪承畴、祖大乐三人被临时从俘虏中带出来,关进一边的军帐里。祖大乐是武将,对于名节一事素来不怎么看重,此时只自顾自想着如何保命要紧。洪承畴和章质却都早已打定了主意绝不投降,因此倒也不怎么害怕。

此役有三千多普通士兵被俘,被集中看押。此时被带过来的一百多人都是有职衔的文武官员,个个都是衣衫不整,形容憔悴,打头的六个便是邱民仰、曹变蛟、王廷臣、江翥、姚勋、朱文德等官衔最高的官员,手脚之上早已上了镣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震人心魄。

一会儿便有人摆上两张椅子,从人引着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出来。多尔衮英俊硬朗的面孔一扫下面的人,微微一笑,流利的汉语便脱口而出:“小王知道,松山围城六月,城中恍如地狱,以人为食,疫病横行,死者相继。今日能够见到各位,小王真是由衷敬佩。若非此心耿耿孤忠,怎能有次凛然大节?”

他说着便站起身,举手平胸便行了个军礼,俘虏中登时便传来窃窃私语声。多尔衮礼毕坐下,仍旧是客客气气地道:“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松山大溃败之后,列位被迫在城中苦苦挣扎于生死之境时,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皇上早就抛弃你们了!今年正月里,崇祯已是亲自下令,便派人和我大清接洽,商量割地赔款之事,这松山小城早就被崇祯割让给我大清了,只有你们还蒙在鼓里啊!”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登时大哗。要知道章质虽然告诉过洪承畴和邱民仰崇祯决意议和,但并没有向外泄露,因此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事。更何况“议和”和“割地赔款”之间还差着好大一截,多尔衮如此信口开河,不知情的人便以为真是被崇祯耍了,自然心中悲愤莫名。帐中的章质等人直气得浑身发抖,无奈有人看守,也无法妄动,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然而北风烈烈,却听大校场上一个中年人圆润清朗的声音朗朗传来:“睿王殿下,请你不要用这等小伎俩来戏弄我堂堂大明将士!本官大明辽东巡抚邱民仰,从未听闻朝中有议和之事!便是有,那也是圣主亲裁,我等小臣如何可以置喙?既然做了这辽东的官兵,我们早已把生死荣辱置之度外。若是殿下真的敬佩我们,不如就让我们一死,也算是不虚此生。”

他的话说得堂堂正正,立刻压下了议论喧哗之声。多尔衮站起身拍拍手,道:“都说邱中丞素来懦弱怕死,没想到还有如此刚毅的一面啊!”

邱民仰正色道:“人生在世,乐生恶死,本是自然之理。我邱民仰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自然懦弱怕死,但是我却更怕一辈子背上数典忘祖、苟且偷生的骂名!”

多铎却是懒洋洋地站起来,向多尔衮道:“哥,跟他们啰嗦什么?”他扭过头去,讥诮地一笑,便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汉语道:“诸公明鉴,我大清历来喜欢有才之士,只要你们愿意归顺大清,便可以得到一辈子享之不尽的高官厚禄、金银珠宝!你们之中有那么多人,真的个个都想学文天祥么?人生在世,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啊。”他说了一通,却见下面无甚动静,不由得有些恼怒,又道:“众位别不好意思,愿意归顺我大清的,便向前一步!大家可要好好考虑,这一步踏出,就有功名利禄、娇妻美妾……”

然而他说得越起劲儿,下面的人便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他们仿佛化成了石雕,从亘古起便屹立在这北风之中,也将永远这样笔直的屹立下去。多铎勃然大怒,突然伸手一指邱民仰,叫道:“把他砍了!”

亲兵看看多尔衮的脸色,见他并无阻止,便冲上前架住邱民仰的双臂。邱民仰笑着扭头向人群大呼一声“我先走一步了”,那亲兵便手起刀落,顿时血花四溅,把那亲兵身上的白色铠甲映得宛如雪地中的点点红梅,刺眼之极。这一下变起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多铎倏地扭过头狠狠盯着众人,喝道:“谁不投降,邱民仰就是下场!”

人群中突然穿出一阵高亢的笑声,却是曹变蛟。多铎眼中血光一盛,便见王廷臣向立在身边的曹变蛟道:“老曹,我们当中只有你是读过些书的。上回你教我们念那文丞相的《正气歌》,再给我们背一遍如何?”

曹变蛟微笑道:“是。”他的声音微微一顿,便朗声颂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所有的人,像是突然约好一般,齐齐开口,随着曹变蛟颂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舞刀弄枪的武官,大字不识的粗人,突然像私塾的小学童一般,一板一眼地背起了歌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这微笑沉稳、坚定、不屈。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被关押在一旁的章质、洪承畴都已落下泪来。泪水在北风中凝结了,僵硬地冻在脸上。唯有他们的嘴唇还在微微翕动,和着天地的节拍轻轻地吐出那亘古以闻的言辞: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北风冰雪中,似乎只有这一种声音在流传,不屈、沉稳、坚定。从雪山之巅,到大海之南,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化身成为了虔诚的信徒,只为进行一场不一定有结果的朝拜。

风中忽然穿过一声冰冷的声响,一下子便撕开了冷风的包裹。一身白衣的多尔衮缓缓站起,吐出了最后的魔谕:“所有被俘官兵,一个不留!”

一场大屠杀过后,多尔衮换便命人把洪、章、祖三人严加看守,全军拔营增援锦州。三月初八,锦州城破,守将祖大寿出降。接着,四月初九破塔山,四月二十二日破杏山。至此,大明关外,宁远以北的所有城池全部陷落,仅存宁远一座孤城,辽事颓败,至此已成定局。

随着祖大寿、祖大乐的双双投降,漫漫辽东路,只有章质和洪承畴两人相互支撑,被押回了盛京城中。多尔衮把他们看管在一处破庙里,相隔数丈,不让他们交相串通。

如此囚禁了数日,都不见有人前来问讯。章质心中挂碍的只是段雪林,对于自己的生死倒也不怎么在乎,对于看守送来的东西该吃便吃该喝便喝。然而从看守们的只言片语中,章质得知洪承畴一直绝食,若有人前来劝降便是一通大骂,心中倒也敬佩他是条汉子。

这日章质隐约听到牢房外车马声喧阗,知道又有人来劝降了。只听有仆从来回奔走,大呼:“范先生来了,大家赶快安排!”章质心中一凛,才知竟是范文程亲自前来,便暗笑洪承畴的面子果真不小。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得牢房外脚步声响起,却是向自己这边来的。他正要起身探看,却见门开处已是走进一个锦衣青年,却是范承斌。章质一见他,登时便沉下脸来,道:“你来做什么?莫非你爹爹劝降洪经略,却让你来劝降我么?我是不会降的。”

范承斌微笑道:“你可不要说得太早了,你难道就不想想你那千娇百媚的妻子么?”

章质陡然听他提起段雪林,顿时支起了脖子,急道:“她怎么了?她在哪里?”

范承斌随意坐了,道:“她好得很,你可不要担心。我今日来是告诉你,她已是被诊出了喜脉,恭喜章主事,你要做爹爹了!”

章质陡然间一呆,颤声道:“什么?我……我要做爹爹了?雪林怀了我的孩儿?”

范承斌点头道:“正是,三四个月了,可不正是你的血脉?章主事,要不要我将章夫人带来,让你们见一见?”

章质心头大颤,却强行压抑下那一份思慕之意,只是涩声道:“我不要见她!”

“章主事何其无情?我已是把人带来了,你们好好叙一叙,我不来打搅你们。”范承斌微微一笑,双手连拍,便见门外一人缓缓入内,白衣青裙,容色憔悴,正是段雪林。

章质只觉一腔热血呃在咽喉,哽咽难语。范承斌带人退出屋外,关上牢门,章质才一把搂住段雪林,竟是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行清泪便是从脸颊上滚滚而下。段雪林却是扶住章质,拉着他到床边坐下,淡淡地道:“我给你梳头。”

章质一时痴了,便由得段雪林把他的头发打散,又见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小梳子,缓缓梳理着早已纠结肮脏不堪的头发。忽然间她的手一顿,章质只觉脸颊上一凉,抬头一看,却见段雪林也是双目泫然,便握住她的手道:“好好的,别梳头了,一起坐吧。”

段雪林却是摇摇头,伸手抹去眼泪,道:“你别动,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白头发。”

章质只觉心旌一摇,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刚回宁远的那个午后,甜蜜地依偎在段雪林身后,为她寻找白发。同样的事情,如今换了一个人来做了。只是再也没有午后清朗的阳光,没有书房中淡淡的墨香,没有悠闲懒散的生活。如今,章质和段雪林都是囚徒了,远在异邦,身居险境,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活下去。两人僵着身子一站一立,心中便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一句。段雪林的手指缓缓纠缠过章质的头发,突然间她便伏到了章质背上,呜咽着哭了起来,颤声道:“子文,我好怕……我好怕他们会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章质伸手搂住她的削肩,定定地道:“雪林妹子,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他说到这儿,脑中忽然一热,便咬牙道:“我有一个救你的法子!”

段雪林抬起头,问道:“你怎么救我?”

“他们要对付的终究是我,不是你。”章质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诈降。”

“不行!”段雪林一惊,立刻便摇头道,“便是诈降,也是失节之事,你不能这么做!何况……何况建奴奸猾难信,又怎么可以与虎谋皮?”

章质苦笑道:“不是如此那又该如何?难道我能让你在这等苦寒之地待一辈子么?你怀了我们章家的孩子,你就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我的安危,那是男人的事情,我自然可以解决。雪林,你要是真为我好,那就听我这一回。我若是没有把握,便绝不会做这种事。”

段雪林低声道:“我真的这么重要么?重要到你要用一生名节来交换?”

章质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是的,你真的这么重要。如果你不曾怀上我们的孩子,我愿意和你一同死去,只是如今不同了。我们的孩子需要你,你必须要活下去。”

段雪林垂首不语,寻思片刻又站起身,立到了章质的身后,缓缓把他披散的头发梳成发髻,挽在头上,又替他束上网巾,低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可你要记住,绝不能薙发易服。汉人的头发,比命还宝贵,而这条网巾,更是大明的象征。若是我能侥幸脱险,我定然会等着你回来。”

章质握住她冰凉的手,道:“你放心。雪林,这回若是你真能逃出生天,你就直接去京城找周将军和吴璧卿他们,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而且,以吴璧卿的聪明才智,定然也能想到救我的办法。”

段雪林没有言语,只是把一张纸塞到章质手里。章质打开一看,却是一封休书。他暗暗纳闷,正要出口询问,忽听身后“咣”的一声响,牢门竟已合上。章质转身一看,室中已是空空如也,再无一人。

第二日,听闻建州国主皇太极亲自前来劝降洪承畴,也不知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一直强项的洪承畴居然俯首归降。章质关在牢中,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人传得神乎其神,说皇太极是真龙下凡,震慑住了洪承畴这般凡夫俗子,又有说是皇太极的爱妃庄妃亲自出面,弄得洪承畴色心荡漾,这才降了清。

章质虽不知流言真假,却也知这是个诈降的绝佳时机,立刻告诉范承斌,只要放掉段雪林,他便也随洪承畴投降。范承斌自然喜出望外,忙上报建州朝廷,准备受降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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