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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清谈(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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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一道抄手游廊,便到了旁边历局的院子。这里并非衙门官署,并无人守卫,进进出出的有汉人也有泰西人。《崇祯历书》在崇祯七年便已完工,只是历局虽然撤去,但当年一起修历书的人却时常在这里聚会,探讨天文历数之学。章质一路行来,院子的一角放着几个巨大的铜质天文仪器,章质认识的只有浑仪和圭表,其余均未见过,自然也不敢乱动。

他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听得身后有人冷冷问道:“你不是南堂的人吧?”

章质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三步左右的地方站着个身穿浅黄锦袍的青年。他不过三十出头年纪,高瘦的个子,长得颇为英俊,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圈也凹陷下去,举手投足间也掩饰不住一股子憔悴。然而憔悴之余,却有一双幽幽发光的眼睛,犀利之极,充满了骄傲与倔强之意。

微微一怔后,章质便拱手答道:“先生说的是。学生在此等候汤若望先生,无意间进了历局,恐怕打扰了各位先生们的研习。”

那青年眼睛一亮,便笑了起来:“你也认识汤先生么?泰西格物之学颇为神奥,于天文地理之学上更有奇验。”

章质笑道:“学生对汤先生是慕名已久了,可惜缘悭一面。学生结识了一位泰西朋友,今日是他来拜访汤先生,学生不过是作陪罢了。”

那青年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章质到了一处石亭中相对坐下,才道:“兄台也懂得泰西之学么?”

章质听他谈吐虽然温文尔雅,但举手投足间总有一股高傲之意,似是出身高门华族,便有些微微不怿,只随口答道:“不敢,皮毛尔尔。”

那青年笑道:“泰西之学博大精深,兄台能略通皮毛,便肯定不是寻常人物,不知道兄台在哪里高就?”

章质见他说话拿大,越发怀疑他是什么勋贵之后,便懒懒地道:“学生一介白丁,如今是游学四方,尚无落脚之地。”

那青年自然听得出章质话中的嘲弄意味,笑容便有些敛去,只是淡淡地道:“如今圣主在世,兄台既有这等才华,为何要藏之名山呢?”

章质一拱手,略带揶揄地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这是圣人的教诲。学生是孔门子弟,怎敢不听?”

“无道?”那青年人格格一声冷笑,道,“你是不是也和那群老夫子一样,认定朝中奸臣当道,大明大厦将倾了呢?”

章质微笑道:“就算是吧。”

那青年上前一步,问道:“不知道兄台心中的奸臣指的是哪几个人呢?薛国观么?范复粹么?还是已经死了的温体仁?”

这一句话,章质立刻感觉到这青年人的种咄咄逼人之气,他连忙定了定神,道:“薛国观欺君罔上,贪鄙专横;范复粹阿谀奉承、无所事事;温体仁更是奸险刻薄、结党营私。兄台若说他们都是奸臣,恐怕也不为过。”

那青年顿时冷笑道:“那你以为黄道周、文震孟、郑鄤便不结党了?要不然东林党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复社‘小东林’的名号又是怎么来的?指摘他人结党者,自己也必然结党!”

章质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个人倒是看的透彻,只不过这逻辑却有些蛮不讲理。他想了想便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北宋诸相,王介甫为一党,司马君实为一党,可是难道兄台认为王介甫和司马君实也是小人么?”

“若无新党旧党之争,北宋如何会灭亡?”那青年冷冷地道,“自古以来,臣子结党便是社稷之大害,不论初始时是为公还是为私,到最后也还是汇集到个人私利上。如今薛国观被人弹劾,相位摇摇欲坠,难道不是某些人想重掌大权么?”

听他一语点破东林复社想要谋取内阁相位的事实,章质心中不禁一惊。他知道京师水深,已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陌生人深谈下去,当下一拱手道:“学生还有些私事,失陪了。”

他转身要走,却听那青年人问道:“聊了半日,还没有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章质略一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那青年人已先道:“在下姓朱,行五,单名一个信字。”

他既然先通了姓名,章质也不好再迟疑,便道:“学生历城章质,草字子文,号霞舟。”

“章质?”那朱信果然有些动容,眼中闪出一丝凌厉之意,口气却还是淡淡地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个一年前为卢象升鸣冤的书生章质么?”

章质听他口称卢象升之名,连“卢帅”也不叫一声,便觉得他也太过狂傲,便道:“学生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引得京师中不少人不快,更有甚者心心念念要学生的脑袋,这无非是因为学生揭了他们的疮疤罢了。”

朱信却是格格笑道:“章公子说的是杨阁部吧?看来章公子也和那些东林复社的老先生们一样,早把他看作幸进的奸臣了,又有谁还记得他提出‘十面张网’之时呢?”

要知杨嗣昌夺情、议和,在那儒臣们看来自然都是天大的罪名。不过章质恨杨嗣昌却并非因为他的私德,应声便道:“凭心而论,杨嗣昌并非奸臣。若当得太平之世,他也是个守成之相。只可惜他才具不足,做事谨小慎微,太过琐碎,不堪大用。似十面张网之策,看着风光,其实也只是纸上谈兵。要知道流寇肆虐中原,各省避之不及,往往以邻为壑,但求自保,怎么还能携手共同剿贼呢?何况此人心胸狭窄,逼死卢帅,这是学生亲眼所见,断断不会错了。”

“是么?”朱信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至少杨嗣昌还是个忠臣,知道分君之忧,鞠躬尽瘁。光这一点,就比那些老臣好得多!”

章质深知杨嗣昌素来办事勤恳,专心致志地给崇祯背黑锅,可他看不惯的便是这种“忠臣”,当下冷冷地道:“朱兄说的是,他杨嗣昌的确是皇上的忠臣,只可惜却不是大明的忠臣。”

“谁是大明的忠臣不是你我可以随便议论的!”朱信用的虽然是“你我”这样的词语,但明显话中所指的只有“你”。章质眉头一皱,觉得这青年说话未免太狂了一点,正想再找个借口告辞,却见角门外有个人匆匆进来,一见朱信便急急叫道:“公子原来在这里!”

章质本来背对着那人,然而对方一句话出口,竟觉得口音颇熟,回头一看,只见那劲装结束的汉子正躬身立在朱信五步开外,相貌英俊,赫然竟是当初在上津与自己苦战数日的千户周铸!在章质这一惊之下,周铸也看见了章质,两人四目相对,俱是吃了一惊。

朱信眼神一瞟,便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周铸看了眼章质,仿佛有偌大惊诧,半晌才回答道:“是,这是属下以前在湖广结识的……”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如何形容章质和自己的关系,朱信却已笑吟吟地道:“周铸,没想到你的朋友还挺神通广大,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周铸素知这个主子疑心病甚重,顿时冷汗涔涔,忙道:“属下和他也只见过几面罢了,算不得很熟。若是公子不喜欢,属下就再不和他交往了。”

“这是何必?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你和章公子既然久未见面,今天晚上便给你放假,你们好好聚一聚吧。”朱信漫不经心地随口吩咐,又向着章质一拱手,道:“章公子,今日结识你很是高兴,望你好自为之,将来有缘定会再见。周铸,我们走!”

章质拱手还礼,看着朱信带着周铸遥遥走出南堂,心中惊异之情才慢慢涌起。他知道周铸是要调任京中任职的,如今怎么做了这贵族青年的侍卫?这青年朱信,却是什么来历呢?

章质回到南堂,管事已告知章质和马亨,汤若望今天要在宫里的司天台过夜,不能回来了。章质自然好生失望,然而马亨却是和安东尼奥越聊越投机,说起想暂时住在南堂,章质便只好自己先回了客栈。

回到客房,段雪林见他独自回来,便问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马先生呢?”

章质道:“马先生今晚住在南堂了。雪林,我走了以后没人来过吧?”

段雪林忙道:“你刚走不久,就有人来拜访,居然就是那位礼部主事吴老爷!”

此言一出,章质顿时讶然道:“吴昌时来过了?”他忙接过段雪林递过来的名刺,见上面果然写着“眷社弟吴昌时顿首拜”。章质心中一阵烦闷,在炕床边坐了,将吴昌时的名刺颠来倒去看了半晌,才倦道:“西铭先生定然早另有密信给他,却还偏偏乔装作致地要我给他送什么信。”

他想到此处,随手便丢了名刺,道:“他这是跟我玩‘阳货见孔子’的把戏,我少不得是要回拜的。”他摇摇头,改口对段雪林道:“今日我在南堂碰到上津的那一位周铸周千户了,他竟给一个姓朱的公子做了侍从,还约我晚上见面。你可曾听他说起过此事么?”

段雪林奇道:“原来周将军已经在京城做官了!可他本已是千户,难不成到了京城,反而成了这不入流的长随仆从么?”她忽想到一事,脱口道:“我曾见他和吴公子一起,你说他会不会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章质心中一凛,沉吟道:“只是他若是锦衣卫,那青年公子又是什么人?谁又敢支使锦衣卫做随从仆役之属?这公子自称姓朱,难不成还是皇亲国戚么?可是这京中又哪里有这个年纪的亲王郡王?”

段雪林见他一脸紧张,顿时噗嗤一声笑了,道:“你们不是约了今天晚上见面么?那时你当面问他便是了。”

章质自知瞎猜不是办法,只得耐心等周铸的帖子。过不多时便有客栈伙计将请柬送进房来,章质见是戌时约在苏南会馆。他从未见过如此在深夜约客的,奇怪之余又多了几分警惕,便将断水刀包在包袱里带在身边,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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