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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儒林(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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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章质便在徐家长住,由徐骥和马亨分别指点他中西的格物之学。吴瑄因京城还有事,早早回去了;李逊之不便在岳父家久留,便也回了老家江阴,只留了妻子徐润娘在娘家,也帮着父亲教授章质些学问。

如此逡巡两月有余,堪堪已是春深。这日章质看完了书,又在摆弄那架从徐骥处弄来的千里镜。最近他刚把这东西拆开,可却怎么也装不回去了。章质不愿去求教徐骥,便自己一个人拿了锤子钳子敲敲打打。他正研究得专心,却见段雪林从外面进来,一见他的样子便笑道:“还没装好呢?我瞧着外头杏花都开了,出去逛逛如何?”

章质却不理她,只是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段雪林也没办法,只好在一边坐了,随手翻看些章质从徐骥处借来的书。她正百无聊赖,忽听章质一声欢呼,大叫一声“行了!”段雪林忙过去一看,只见章质把一堆水晶镜片、金属圆环一一组装在一起,片刻间便还原出了一架千里镜。他自己先对着眼睛调试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交给段雪林,道:“你想不想玩儿?”

段雪林伸手便拿过来一望,顿时惊喜道:“真有趣,就好像把远处的东西拉到眼前一般!”

章质面带得意之色,道:“古人说,‘绝知此事要躬行’,看来真不假。我花了三四天的功夫才把这千里镜装起来,可算是明白它的道理了。”他抬头一望屋外的院子,已是一片桃红柳绿,当下便道:“雪林,带上这千里镜,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段雪林笑着点头,两人出了徐府,越过一条小河,便见眼前一片淡白和粉红,如云似霞,无边无际。段雪林几步跑进杏子林中,踏着落花,举起千里镜左看右看。花瓣从她的衣裾和长发间滑落,就好像飞舞的蝴蝶,不停地享受着无尽的春光。远处不知谁家的院子里正飘出一阵阵笛子和月琴柔和的曲子,奏的是《皂罗袍》的曲子,若隐若现的歌声传来,却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章质听到这几句歌词,心中却无端一沉,忽忽有了心事。却听得身后有人道:“章公子方才还一片洋洋喜意,为何突然间面目惆怅,似有感慨?”

章质回头一看,却见背后的杏子林中翩然走出两个女子,显然是一主一婢。先头那女子不过二十上下,一身粉白湖绸缠枝莲袄裙,系着水红色素纹腰带,淡雅若神,正是徐家的小姐、李逊之的夫人徐润娘。

章质见是她,微微觉得有些忸怩,先行了一礼,才肃容道:“春光易逝,百五寒食之后,如此美景便成陈迹。章某自以为不是凡俗之辈,只可惜奔波数年,光阴骤去,仍然一事无成,听到汤若士此曲,未免心中便有了沉痛之感。”

那边段雪林见徐润娘来了,便也匆匆过来见礼。徐润娘见她拿着千里镜,便笑道:“可喜你竟也爱摆弄这些东西,妹妹若想要,我那儿还有一架小些的,回头送了你便是。”

段雪林忙道:“小妹知道这是贵重之物,姐姐快别说这话了,回头又叫哪个毛手毛脚地拆开又装不上了!”说着便格格笑着看向章质。

三人笑过一回,徐润娘才对章质道:“章公子,贱妾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不知你可曾想过将来如何打算呢?”

章质叹了口气道:“我是从贼之身,早就绝了功名之念。何况如今朝中党争严重,各派互相倾轧无所不用其极,我也不愿再去蹚这趟浑水。我等生于末世,还是君子固穷吧。”

徐润娘见章质说话时神情郁郁,便正色道:“章公子,你不该这么想。便是末世,朝廷中也有奋身无畏之人,如先秦之李牧、蜀汉之诸葛亮、北宋之宗泽、南宋之文天祥,哪一个所当之时不是家国将亡、生灵涂炭?他们所做,无不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若是以为人人都不做事,你便也可以不做事,那国家之事,又该有谁来做?”

章质哈哈大笑,道:“李夫人做得好八股文章!‘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这也是圣人之言,李夫人竟忘记了么?”

徐润娘冷笑道:“孔圣所传,至程朱已面目全非,无非劝人做个‘平日空谈性理、临危一死报君’的无用之人罢了。章公子不是腐儒,贱妾也绝非劝你做个腐儒。现在已不是春秋战国,你的邦也就是你的家,既为大明子民,便该为大明出力;既为汉人,便该为汉人出力。如今大明内外受敌,举步维艰,章公子竟没有半分担忧之情么?”

章质默然半晌,才低声道:“纵然担忧,又有何用?我也想出将入相,为帝王师,一举清除国朝积弊,还盛世之象,只可惜时事如此……”

“可惜么?章公子身为男子,已是万幸!”徐润娘说话间,眼神中竟已神采飞扬起来,笑道,“若贱妾是个男子,早就去朝中做一番事业了,又怎会在此间自怨自艾、胆战心惊?便是所谋不成,也是尽了自己的一片心意,断不会做一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乡愿!”

“乡愿……?”章质苦笑,他可没想到徐润娘竟把他比作乡愿,一时只是苦笑。徐润娘随手折下一枝杏花,缓缓在手中把玩,道:“前几日马先生提出想去京中炮厂任职,托家父举荐,家父已经应允。如今章公子也算粗通西学,如果愿意与马先生一同去炮厂研习火器,贱妾也可以让家父一同推举。”

章质心中微微一动,一刹那间竟有了些迟疑。炮厂隶属于兵部,专司研究火器、弹药之学,到底不比寻常官署有那么多人事纠纷。只是他之前听徐骥说起,泰西火器被朝中官员视若奇技淫巧,匠人们也多有推脱懈怠,那些炮厂的待诏、技师均不得志。何况章质心中最深处仍希望自己能以儒学治国平天下,这些格物之学在他看来,仍然是“小道”了。

他正在犹豫,却见一个青衣仆人匆匆行来,到了徐润娘面前一打躬,道:“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可让小人好找。”

徐润娘微微皱眉,问道:“阿方,出什么事了?”

阿方道:“回大小姐,是前街大爷家出事了,有几个自称是给宫里的人来买东西,要以压价买下大爷铺子里所有的宫花,大爷不在,掌柜的自然不肯,他们便动手打了人。因是老爷正在告解,小人不敢打扰,所以直接来找大小姐了。”

他口中所说的“大爷”便是徐骥的同胞哥哥徐骐,这徐骐素来不好做官,对于父亲所研究的格物之学也不感兴趣,于是干脆便弃儒从商,十几年来在江南也算小有名气。除了江南盛产的丝绸、绣品之外,徐骐还开了作坊雇人做宫花。这宫花又叫“象生花”,全用薄绢制成,栩栩如生,因此也价格不菲,一枝要二三两银子,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消受不起。江南做宫花的作坊不少,但唯独徐骐名下的这家最为出名,甚至连宫里也常派人出来采买。

徐润娘对伯父的生意并不熟,但听阿方说是“给宫里人来买东西”,便问道:“是公公么?”

阿方连连摇头道:“不是,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为首的那个一脸大胡子,怎么会是公公?”

“不是宫里的人?那他怎么敢打着宫里采买的名号?”徐润娘暗惊,道,“这是可是要掉脑袋的!”

阿方陪笑道:“大小姐说的是,小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依小人看,咱们不必淌这趟浑水,大小姐知道了,回去和老爷说一声也就是了。”

李夫人是聪明之人,深知这里面的水极深,也不愿多事,便对章质道:“既然如此,贱妾先回府了。今日春光正好,二位不妨再多游赏一番。”

章质笑道:“夫人自去忙便是了,不用客气。”

徐润娘心中焦急,便带了阿方和丫鬟回府去找父亲。待他们三人走远,章质才对段雪林一摆手道:“我去徐家大爷的铺子里瞧瞧!”

段雪林道:“此事和我们无关,何必要惹祸上身?”

章质摇头道:“敢冒杀头的风险假冒宫中的采买,便知绝不是寻常人等,只怕这里面另有隐情,倒是不妨去探一探。”

段雪林本欲再劝,然而听他口气郑重,便也道:“也好,我陪你一起去便是。”

两人沿着河边一路走去,穿出一条小巷子便看见了徐骐的铺子,门口已然聚满了人,相互争执的声音隔得老远便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在巷子口的隐蔽处站定,段雪林才道:“你以为这群人会是什么背景?”

章质沉吟道:“这些人这么嚣张,毫不知收敛,背后定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你看,那人便是阿方说的大胡子吧!”说着他用手一指那群人中的一个人。

段雪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陡然间脸色一白,脱口道:“这人我认识!”

“哦?”章质又惊又奇,忙问道,“是谁?”

段雪林道:“他是礼部主事吴昌时的管家罗荣!你记得么,当初苏家班被刑部通缉,我和师父就是躲在这位吴主事家中避难的。这个罗荣我见过好几面,绝不会错!”

“是他?”章质顿时皱眉,道,“听说他可是西铭先生张溥的弟子,他怎么如今突然会打着宫里的名目来江南买这些东西?”

段雪林斟酌着道:“会不会是宫里哪个娘娘偷偷叫人出来买的?”

章质道:“那她定然自然有贴身使唤的仆人,怎么会让在朝的大臣出来?”他忽然想到一时,顿时叫道:“——不对,难道是……”

段雪林见他神色中隐隐带着一丝隐忧,不禁奇道:“怎么?”

“通内!”章质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见段雪林似懂非懂,又解释道,“就是走宫里娘娘的路子,让她们给皇上吹枕头风,谋取晋升之阶!”

“这……这怎么会?”段雪林大吃一惊,道:“都说这位吴主事是复社子弟,为官清正,怎么会做这等龌龊之事?”

章质摇了摇头,他曾听吴伟业多次提起吴昌时,只是吴伟业只是盛赞吴昌时的文章学识,对他为官之事却极少言及。他凝神细思,忽又想起自己初识张溥吴伟业之时,吴伟业曾隐约透露出吴昌时是张溥在京的棋子,所谓“通内”之事,莫非竟是他在运作么?他心中一动,便寻了个无人的拐角,将段雪林手中的千里镜拆开,取出里面的两块水晶镜片,便匆匆往徐大老爷家的店铺里走去。

此时店铺门外围着的人群犹自吵嚷,徐家两三个伙计已经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犹自嘶骂不止。章质排众而入,看也不看吴家的家仆,便朗声道:“掌柜的在吗?我要进货!”

那掌柜正在和吴家家仆纠缠,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讶然道:“你说什么?”

章质道:“谁都知道徐家大老爷的宫花是江南一绝,宫里都常在此处采买,我自然是要买宫花的。”

掌柜一惊,还未说话,吴家家仆的领头人,那大胡子罗荣便尖声道:“你是干什么的?徐家的宫花已经都卖给我们了,你还不滚开!”

章质故意变色,转头问掌柜的:“真的么?那我这生意可做不成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那掌柜也是极精明的角色,正苦于无法摆脱罗荣等人的纠缠,此时忙扯住章质,道:“客官且留步,小店和他们的生意还没谈妥,如果客官出得起价码,我们自然也可以与你交易。”

“价码?”章质笑吟吟地看了罗荣一眼,方道:“多少钱一枝?”

罗荣立刻接口道:“二两,决不还价!你听听他这价格,还不如去抢!我说这位官人,你最好早早走开,这门生意可不是你能做得起的。”

“二两?看来老爷是嫌贵才一直和他们谈不妥的吧?”章质笑着从怀里拿出那两块水晶镜片,道:“掌柜的,这两块水晶晶莹剔透,纯净无暇,价格足够了吧?”

罗荣和那掌柜一起伸头看去,只见水晶鸡蛋般大小,果然是光泽熠熠,一看便知价格不菲。那掌柜虽不知章质身份,却也明白这是个不能惹的家伙,忙连声道:“好说好说,客官要多少啊?”

“全部!”章质头也不抬,随随便便地把水晶往柜台上一放,扭头便走,懒洋洋的声音犹自传来:“速速包装好送到后街,不得延误。”

“哎,好好好!”掌柜的一听“后街”二字,便知是徐家的人来了,心中顿时大喜,得意地看着罗荣一伙人道:“看见了吗?还说这个价钱贵?人家给的钱可是十倍都不止!去去去,别在这里胡闹,要不我可报官了!”

罗荣本想仗着人多强买宫花,眼看已快得手,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禁又气又恨,扭头便走。才几步,便追上走在墙面摇摇摆摆的章质,抬手便是一拳往章质背心打去。章质看也不看,反手便是一拧,便已扣住罗荣脉门,轻轻一扭,便卸下了他的一只胳膊。罗荣顿时惨叫一声,高叫道:“孩儿们,给我教训他!”

章质脚步一错,随手格开两记拳脚,朗声道:“罗荣,回去告诉你家吴老爷,就说让他为人处世小心些,不要尽走邪路子,我不过是代他老师教训他一下罢了。”

此言一出,吴家的家仆尽皆罢手,罗荣捧着胳膊,脸色便是一变,颤声道:“你认识我家老爷?”

章质笑道:“说不定以后很快就会认识的。告辞了。”说着便扭头走进了一边的小巷,罗荣也是聪明人,知道章质不是好惹的,只好自认倒霉,匆匆离去。

这时站在隐蔽处的段雪林才转出来拉住章质,道:“你又何必当面和他冲突?”

章质低声道:“吴昌时行动如此诡秘,只怕暗地里多有不法之事。复社中若有这等小人,只怕会坏了名声。我得去面见西铭先生,将此事说与他知道。”

段雪林道:“你说得也有理,只怕西铭先生也是被他瞒在鼓里。你不是答应了李夫人要随马先生入京就职炮场么?却是正好北上去西铭先生的老家太仓走一趟了。”

当下二人说定,当晚章质便对徐骥提出愿意在炮厂任职一事,徐骥不知底细,便为章质写了推荐信了事,又言女儿在娘家住的时日已久,李逊之已派人来接她回江阴。于是三日后,徐家便安排章质、段雪林、李夫人、马亨四人一道启程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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