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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暗算(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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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巢园归来,章质把卞赛赛送回清尘馆,和吴伟业交待了几句便回了吴园。吴伟业见卞赛赛平安返回,心中颇为感谢章质,一心还要再拉他喝酒,可是章质只觉心中烦闷,却没有什么兴致,回家后倒头便睡。梦魇中,他只觉身边被一层层衣衫褴褛、穷凶极恶的乱民所包围,四周一片阴沉晦暗,阴风怒号,仿佛有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在游荡,而远处却传来阮大铖夜宴上的丝竹之声、戏谑之声。

第二天一早,章质从噩梦中醒来,不胜疲乏地走到廊下里,不知何时起外面已经下起了细雨,仿佛比雪还要冷得彻骨。天空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高耸的枯枝直插向天空,形成深黑的痕迹。地上已经浅浅地积水,寒冷的冬雨打在青石板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时侯一个仆人匆匆过来道:“章公子,有客人来访。”

章质楞了楞,随口道:“是吴梅村先生么?”

“不是吴先生,是另一位公子。”

章质心下甚奇,便点头道:“你带他去花厅稍后,我马上到。”

一会儿功夫章质梳洗完毕,便来到花厅。只见厅中坐着一个年轻公子,一身宝蓝色绸布棉衣,外套银鼠皮的大氅,衣领、袖口都缝着厚厚的动物皮毛。这身衣服便是吴伟业也穿不起,章质更加奇怪他是何方贵客了。然而当章质走到他面前时,竟是一怔,原来那公子竟是沈流光所扮,她此刻虽然只是小小化妆,但是扮起翩翩公子来竟是看不出丝毫女气。

沈流光见章质出来,便起身如男子般一揖,道:“见过章公子。”

章质深知沈流光来见他定是为了昨夜的事,当下命人奉上茶水点心,方道:“这里没有外人,沈姑娘有话直说不妨。”

“你难道不奇怪我这么快就找到你的住所了么?”沈流光笑吟吟地道。

章质淡淡地道:“不敢。锦衣卫的本领,我自然是清楚的。”

沈流光点点头,道:“既然章公子如此聪明,也该知道我来找你是私下前来。”她说到这里,抬头看章质的眼睛,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接着道,“我且问你,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把阮胡子比作崔呈秀?”

昨晚章质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事后想了想也觉得有些过分。要知道阮大铖虽然臭名昭彰,名列逆案,但却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恶行,更不能和崔呈秀相比,想了想便道:“无非是一时激愤罢了。”

沈流光笑笑道:“好一句‘一时激愤’。我找得到你的住处,阮胡子自然也找得到。你还想不想在金陵待了?他若想要你不明不白死掉,方法也不必锦衣卫少。”

章质默然半晌,拱了拱手道:“多谢抬爱,话已出口,后悔无用。我既然敢说,便也不怕他找上门来。”

沈流光缓缓站起身,道:“我知道你不怕,只是你就不怕连累到吴梅村、张西铭他们么?”

章质一愕,沈流光却凝视着窗外的寒雨,淡淡地道:“你不要小看了阮胡子,他虽然身无官职,可却和南京城里的达官显贵较好,消息灵通也不在锦衣卫之下。他若想查你,片刻就可以搞清楚你的来历。你是从过贼的人,你自己虽然坦坦荡荡,人家却不一定这么想你。何况你与吴梅村、张西铭一道东下,他们若以你为借口诬吴、张通匪,你又该如何自处?”

章质摇头道:“我不会牵连到别人的。”

沈流光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一分峻急之意,道:“纵然如此,你也该谨言慎行才是!你别看南京城那么大,没有什么流言是能过夜的。我有一言请你务必听从,从今日起你不要再见任何外客,也不要出门,若有人来访只推说有病。若有什么情况,我会差人来给你报信的。”

章质忽然一笑,道:“沈姑娘为何对我这么好?当年在辽东清军营中,也是姑娘自愿搭救,今日又来提点于我,这份情意我如何承受得起?”

沈流光不答,只是走到屋角边假意玩赏一盆兰花,许久才道:“我敬你是光明磊落之人,不行么?你在清军军营中宁死不降,在沈家村为救百姓大开杀戒,如今又痛骂阮胡子依附阉党。有时我虽觉得你过于激烈,可心里却着实觉得你说得对,说得好!”

章质站起身拱手一揖,本想说些什么逊谢一下,然而话到口边,却忽然改了口,低声道:“沈姑娘知我。”

沈流光没有马上接口,却伸手抚了抚兰花的叶子,淡淡地道:“贱妾出身贫寒,从小被卖到妓院,后来辗转被锦衣卫收留,做了他们的番子。专门在这勾栏曲坊中听些见不得人的秘辛上报朝廷,说起来比那些寻常的烟花女子还要低贱三分。章公子把我当成知己,我怎么敢当?”

章质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见沈流光倏地转过身来,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你的那些话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在西平堡的时候我就说过,公子视我为知音,我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姑娘……”章质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沈流光却拱手一揖,转身便走。屋外的雨猛然间大了许多,细雨变成了骤雨,打在花园的荷池里,枯黄的荷梗立刻被压下了头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沈流光走到廊子下便迟迟不动了,只是抬头茫然看雨。章质这才发现她没有带伞,于是便道:“我借你一把伞吧。”

沈流光点头微笑,章质便令家仆速去取了伞交给沈流光,然后自己从抽屉里取出沈流光的那块腰牌还给她,道:“这也是你的东西,我拿着终究不便。”

沈流光轻轻抚摸着牙牌,把它托在雪白的手掌上半晌做不得声,终于将它放进了袖中,垂首一揖,道:“谢谢章公子。”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章质客居江南,虽有华屋名园相伴,然而段雪林迟迟未至,吴瑄也不见踪影,偌大的宅院只有自己一个人困守其中,如何不让人觉得寂寞难耐?

崇祯十二年转眼就要过去了,这一年章质从京城辗转南下,经北直隶、越太行山从山西进入中原,再从湖广到江南,奔波不下万里,其中自有一份难以言说的辛苦。除夕这日的早晨,章质方才起来,几个男仆便围上来,说是要回家过年,得到大年初三才能回来。章质推己及人,也不愿他们和自己一样漂泊异乡,于是给了一些钱财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儿伺候在身边。

然而拿了钱仆从刚欢欢喜喜走到大门口,便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是喊又是骂。几个仆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个大胆的上去开了门,立刻便被涌进来的人挤到了一边。这时众人才看清,竟然是一队甲胄鲜明的官军直直冲了进来。

领头的军官直入内室,章质已闻声赶来,还未说话,便见那统领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仔细和章质一对比,便狠狠一笑,道:“你就是章质吧?你的事发了!”

章质冷冷的目光一扫这群士兵,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私闯民宅么?”

那军官哈哈大笑,道:“我们奉南京守备赵伯爷之名,捉拿勾结李自成、张献忠的贼人章质!此人罪大恶极,不可轻饶!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章质一惊,身子便已被三五个人死死按住。他顿时想起沈流光告诫他的话,猛然一抬头,喝道:“那不知南京守备赵伯爷奉的谁人之名?只怕是阉党余孽阮胡子吧!”

那军官顿时面色大变,高声命令手下道:“堵住他的嘴!马上押到守备衙门去!”左右两个士兵立刻摸出一条绳子紧紧勒在章质口中。章质呜呜直叫,奋力挣扎,守备府的官军把他推出门外,送上一辆马车,立刻奔驰而去。

转眼之间章质便被押到南京守备府。这南京守备掌握着南京全城的城防,权力极大,向来都由公、侯、伯等勋臣担任。此时的南京守备乃是忻城伯赵之龙①,他和阮大铖、徐青君等人素来交好,在清流眼中也算是阉党余孽了。

阴暗潮湿的大堂上,虽然是白天也依然阴风阵阵,章质被人扔到堂上,两边各五个官差便手握水火棍,齐声喝道:“升堂——”

章质被人摁着跪在地上,头被压得几乎要和地面接触了,双手也被扳到背后,扭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只听“橐橐”的脚步声响,章质便感觉到前头的大案前一个人坐下了,接着便听惊堂木“砰”的一拍,一个略带苍老的男子声音便响起:“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身后的官差松开章质让他自己跪好,章质这才直起腰板来,只见堂上这人五十多岁年纪,举手投足间只有官气而无贵气,便知不是赵之龙本人亲来。他正在端详此人,冷不防脑袋后面又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登时痛得眼冒金星,便听身后有人恶狠狠地道:“谁叫你抬头的?见到我们守备同知吕公,还敢如此无礼?还不快报上姓名?”

章质忍着疼支起身子,咬着牙道:“草民章质。”

“按衙门的规矩,入得此门,先打他五十杀威棒!”那吕同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便从签筒里抽出签子扔了,站在章质身后的两个官差立刻伸脚踹在章质两胁上。章质顺势而倒,跟着便觉得双手一痛,已被那两人用脚踩住,跟着便听“砰”的一声,只觉大腿上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差点便要惨叫出声。只是他生性要强,决不肯服输,便死撑着一声不吭。

五十大板打完,章质还有一线清醒的神智,居然不要人扶,自己勉强爬起来跪好,张口便道:“不知吕老爷捉拿草民,是奉赵伯爷的命令,还是奉阮胡子的命令?”

只一句话,遍体鳞伤的章质便把威风八面的吕同知吓得不清。他也是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的人,想想对付一个二十多岁、又有名正言顺“从贼”把柄的小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谁知今日一见竟是顽劣之极,皮粗肉厚,顿感棘手。他自知不能在这些事情上和他扯皮,当下一拍惊堂木,喝道:“据查,你曾经加入过闯贼李自成的军队,还跟闯贼上下称兄道弟,有没有这回事?”

章质摇头道:“吕老爷明鉴,草民是被人胁迫的,并非自愿从贼。”

“胁迫?那你带领流寇攻打我大明城镇,也是被胁迫的?”

章质咧嘴一笑,道:“正是,不知吕老爷哪只眼睛见草民是自愿从贼的?草民若从了贼,此刻还能跪在这儿被你打么?”

吕同知大怒,摸着到惊堂木便用尽全力狠狠拍了一下,又喝道:“在襄阳时杨阁部已经将你捉拿,你为什么越狱?那个假扮左部军官救你的是什么人?”

章质心中暗惊,才知对方果真消息灵通,当下便正色道:“一来杨阁部并没有捉拿草民,而是把草民当作上宾款待,何来越狱之说?二来草民离开襄阳也是杨阁部自愿放人我,那个军官草民也不认识。杨阁部让草民跟他走,草民便跟他走了。吕老爷,原来那个军官是人假扮的么?那人好大的胆子啊!”

他装痴乔呆,把个吕同知弄得哭笑不得,他只好又一拍惊堂木,问道:“你这一路从襄阳到南京,听说是跟复社首领张溥和南京国子监司业吴伟业同船,有人看见你和他们还很亲热,他们不知道你是从贼之人么?”

章质摇头道:“他们当然不知道,草民也没告诉过他们草民曾被流寇胁迫从贼的经历。如果吕老爷不信,大可去国子监里把吴司业也抓来问一问,一切便可知晓。”

吕同知冷哼一声,道:“本官何必去问他们?我早已调查清楚,你们在蕲水遇乱民袭击,张溥派人向新任楚抚宋一鹤求援。宋中丞明明认识你,当众揭穿你的身份,当时张溥就在旁边,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你们分明便是一伙的!”

章质哈哈大笑,道:“吕老爷果然消息灵通,那你也该知道,当时宋中丞并无一句话指明我曾被胁迫从贼!他只说我与一个从贼之人长得相像而已,怎么,难道长相也有罪么?”

吕同知面色如霜,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在手中晃了晃,道:“看清楚了,本官曾亲自去函询问宋中丞,宋中丞在回信中亲笔承认,你曾因从贼被杨阁部囚禁在襄阳总督府内。此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不承认么?”

章质一呆,心中暗暗叫苦,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若是吕同知真的写信给宋一鹤,只怕这五六天的功夫根本不够书信打个来回的,他登时直起身子叫道:“请吕老爷将物证赐草民一阅!”

吕同知登时变色道:“此乃要紧证物,如何能给你看?若是你下手毁去,本官如何交代?”

章质冷笑道:“这是什么话?天大的案子,哪有不叫人犯验看证物的道理?若是吕老爷这样就想叫草民认罪,草民死也不服!”

吕同知冷冰冰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字一句地道:“你很狂么?本官有的是办法要你招供!”他目光一瞥,下面的官差立刻会意,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副血迹斑斑的夹棍扔在章质面前。

章质大怒道:“你们想要屈打成招,可惜选错了角色!阮胡子也好,你的主子赵之龙也好,不就是想把张溥和吴伟业也牵连进这桩‘通贼案’中么?我告诉你,别说我没有从贼,我便真是贼窝里出来的,也不会冤枉无辜!”

吕同知小眼睛一眯,突然诡异一笑,道:“没关系,本官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他站起身离开座位,缓缓走到堂下,伸脚踢了踢那夹棍,空旷的大堂上立刻响起一阵渗人的木棍相击声。吕同知弯下腰去盯着章质的双眼,道:“本官劝你招了吧,夹棍的滋味可不大好受呢!”他正说着,冷不防便被章质一口唾沫吐在脸上。吕同知登时大怒,跳起来使劲一抹脸,指着章质尖声道:“来人,给我用刑!”

身后的官差一脚踢在章质挨打的伤口上,章质一下子支撑不住扑倒在地,接着便觉小腿上一紧,跟着便是一阵犹如铁锥锥心般的剧痛。大堂上阴风一起,除了骨节被挤压而发出的格格之声外,就只能听见绳索木棍相互摩擦的沙沙声了。章质伏地战栗,双手死死抠住地面,十指都磨出了鲜血。吕同知见他熬刑,伸手一把揪住章质的头发,将他的头向后仰起来,厉声问道:“你招不招!”

章质艰难地睁开眼睛,咬牙笑道:“没有的事,怎么招!”

“哼——”吕同知重重地将他的头在地上一摔,喝道:“拖下去,明天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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