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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夜袭(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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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李自成升帐议事,让章质说了设伏西沟的计划,李过果然便按照昨夜的密议,提议让章质带两千人马设伏于入口,自己另带一支五千人的大军封住出口,力图前后夹攻官军。李自成似乎并不疑有他,当下便同意了,便命各部按照约定,或设伏、或外撤,或散布流言,准备这次大战去了。

散会后,章质与沈从龙回到自己的营房中,支开外人,沈从龙才忧愁满面地道:“章兄,这仗你打算怎么打?”

章质奇道:“你这是何意?”

沈从龙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才低声道:“论理我本不该说上峰的坏话,可我却觉李过对你没安好心。他只肯给你两千人,却叫你抵挡五六千官军。若是他学潘仁美违约不至,你岂不是比杨老令公还要冤?”

章质道:“你记得今日席上闯王的行事么?以他的聪明才智,不会猜不出李过要弄鬼,可他却一言不发,这就说明他默认了李过的做法!”

沈从龙大吃一惊,低声叫道:“闯王也想除掉你?你不是刚和他认了兄弟么?”

章质却摇摇头道:“他只是不愿我那么快便压倒他的旧臣罢了,这一仗虽有风险,但只怕还不至于到送命的地步。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从龙心中无奈,却也无法相劝,只得道:“你多加小心吧。”

三日后,闯军斥候来报,竹溪城内的守将已尽起城中六千兵马,号称一万,准备等天黑后就趁夜偷袭闯军在县河镇的老营。于是章质和李过约定,由他带两千人马和弓箭手在西沟西口的密林里埋伏,李过、高一功等率五千精兵紧守东口。待明军进入谷中,由章质点亮号炮,全军一起杀出,围剿明军。

午后,章质独自带兵去西沟西口设伏。这湖广西边与川中交接之处乃是大巴山脉的所在,山地连绵,一旦进入茂密的丛林中,便再也看不见人迹。树木发疯似地向天空伸展,遮住了灰白的天光,潮湿的土地上爬满了葛藟薜荔,潮湿滑腻。一番跋涉,全军已到西沟。这里的地势的确险要,一条羊肠小道直通东方,道边有一条两三丈宽的小河,两侧则是高耸的山峰和密林,正是设伏的好地方。

章质四处查看过地形,才对身边的副将道:“你派斥候去东口看看,李过有没有来过。”

那副将本是他从郑部中带来的旧人,此时便奇道:“章先生这话何意?”

章质不愿多说,只道:“你按我说的做。”

那副将无奈,转身吩咐了斥候前去查探。过了片刻斥候来报,西沟东谷口果然没有任何人马移动的迹象。章质听了,只是冷笑不已,那副将却是心中气愤,怒道:“这李过果然不是好东西。在上津城外就坐观成败,如今又来这一招。虽说慈不掌兵,然而叫自己人去送死,总是龌龊!”

章质见他满腹抱怨,心中隐隐不满,只断然道:“不要再说了,对军心不利!”

那副将不敢再说,只得安排人手四处埋伏下了。对面的山林秋色灿然,沉甸甸的黄色仿佛要扑上人的衣襟,河水缓缓流淌,偶尔有一两只竹筏从上游漂下,渔夫的长篙便刺破这一袭淡青的锦缎,刺溜一下划出几丈开外。也不知他如何有这等驾船之技,似乎这一篙下去,便将这山水全都串在淋漓的梦幻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牙儿已悄悄爬上了枝头,正偷觑着人间的红尘变换。隔着淡淡的云雾,温和朦胧的月光洒在密林中,从树梢的缝隙中落下,在每个人的肩头都镀了一层银。微凉的秋风轻轻吹拂,林间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响,还有草虫儿在草间欢唱,那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分外凄清。

静静的夜里忽然有了动静,远处似乎传来马蹄声和脚步声。章质一凛,双眼便往小道西头望去,漫长的黑夜中,果然便看见隐约间有一队状如长蛇的人马蜿蜒而来。马蹄声急促,便犹如十来个壮汉以大地为鼓,擂得风云变色。

渐渐人马近了,透过密林的缝隙,开阔的河面反射出月亮的澄辉,将这支军队的面貌照射出来。军队虽不打旗号,但士兵一色对襟红袢袄,外着对襟罩甲,显然是明军的服色。埋伏着的农民军士兵都是一凛,纷纷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只是没有章质的号令,不能擅动。章质却在心中默默测算明军与己方的距离,待到明军已大半进入伏击圈,才传下号令,忽然间四面火把拔地而起,一片火海中,如雨的弓箭便往明军队伍中射去。

明军猝然遇袭,阵脚登时大乱,一时惨叫四起,转眼便倒下了一大片。章质从怀中摸出号炮,扯开火线往天上一甩,只见一溜红光直刺深蓝的天空。只听得远处的山野间也是一声暴喝,那副将带着人马也万箭齐发。明军腹背受敌,更是乱上加乱。章质二人趁机率军杀出,便与明军肉搏在一起。

此时月色朦胧,双方只能勉强认出各自旗号,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只是凭着本能在河畔展开混战。一旦近身肉搏,什么阵法、技击便都用不上了,牙咬、肘锤、撩阴、剁脚,乃至撒土眯眼睛,诸般手段都是一拥而上。然而山风渐起,吹开了天幕中的云朵,月光突然大亮,被没头没脑伏击了一场的明军忽然看清楚对方不过一两千人,顿时来了信心。

只见月色下那官军主将一挥手中令旗,明军便三五人结成小阵,手中□□短刃相互配合。农民军见明军突然队形严整,一时也闹不明白,一如之前般攻到近处,忽见明军士兵将手中一根长筒子般的东西端在手上,只听“轰”、“轰”几声怪响,一片白色的火光闪处,打头的一排农民军已翻倒在地。后面的农民军登时大惊,尖声高叫道:“鸟铳!鸟铳!”便是头也不回地便往后撤。

章质大吃一惊,没想到明军这么快便集结成阵,还拿出如此厉害的火器,心头也是一紧,暗想难道自己真要死在此处不成?他心下一狠,便从掩蔽的山石后跃出来,高叫:“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列后,□□手从侧翼进攻,步兵跟进!”

这本是最普通的列队方式,平日里农民军将士也不知道操练了多少次,可是事到临头却忽然乱作一团,哭喊的、骂娘的、惨叫的、逃跑的、不知为何只是呜呜怪叫的,所有人掉转头便跑。章质眼看不妙,几步冲到队后,砍翻了几个逃跑的士兵,厉声道:“所有人都给老子向前冲,敢后退的,老子来一个杀一个!”

然而他的嚎叫声立刻被联翩想起的□□声淹没了,黄白相间的刺眼的光芒犹如一朵朵烟花在夜空绽放,冰冷妖异,枪子、碎石、火药从枪管中喷射出来,掩护着随之而进的大刀和□□。转瞬间,农民军士兵们脑海中便被恐惧和死亡萦绕住了,西沟狭长的山谷两头,一头是明军,一头却是手握长刀的章质,农民军们知道闯不出去,便纷纷往两侧的山岭中逃去,毕竟密林之中不宜大军穿插,尚有活命的机会。

一旦有人掉转头往山壁上攀援而去,其余人的心中那团求生的火焰也立刻被点燃了。于是,山壁上立刻伏满了不停蠕动的人体,所有人都在拼命向上爬。前面的人攀住树根和山石,后面的人便攀住前面人的脚,费劲地想从他的身上爬过去,可是才一用劲儿,方才发现已有人踩着自己的背不顾死活地往上爬了。

小小的山壁上立刻成和死亡赛跑的跑道,能不能活下去,看的只是你能不能踩着同袍的身子往上爬。明军□□已经开始稀疏,继之而来的则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其余的明军则挥刀便冲了上来。对于这些如壁虎般附在山壁上上下不得的士兵,杀人便成了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顿时,一种血液特有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粘稠的液体四下喷溅,仿佛便下了一场血雨。

章质手舞单刀,强力支持着四面八方的攻击,只觉得身上到处是凉飕飕的刀锋扫来扫去,竟是浑然不觉得疼痛。眼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倒下,死在敌人的刀下或是死在自己人的踩踏下,心中竟是一窒,血气上涌,也不顾什么招式,挥着刀便往人群深处冲去,口中嘶叫道:“杀——”

这一声暴喝,在一片凄凄惨惨的哭喊声中听起来分外惊人,不少人都是抬头往声音来处一看。这只是微微一顿,却见章质身披软甲,手持单刀,双足不丁不八地立着,浑身是血,双眼如狼般闪着幽幽的绿光,惨然一笑,猛地挥手,如砍瓜切菜般独个儿向敌阵深处冲杀而去。月光如水,正从树林阴翳间飘落,轻柔地洒在地上,照的四下一片明亮。章质满脸不知是哭是笑,呵呵叫着,逢人便砍。立刻,四五个人倒地而死,但是转眼间又有七八人围了过来,将手中刀剑往章质身上招呼。只不过两三招,章质的身上便又多了几道血痕,可兀自手执卷曲了刃的单刀,苦斗不休。

其余的农民军将士见主帅那么勇猛,也开始不好意思再逃跑,几个血气方刚的便回过头来加进战团。可是大局已定,三五个人的加入并不能扭转什么,章质已经挨了十余刀,软甲早已破烂,刀子也被震断。此时他不知从何处夺了一支□□,左戳右刺,胡乱地舞着光圈,雪白的银枪带着鲜红的血水旋转开来,便恍如月光下开了一朵妖异的雪梅。

忽然间,只听得山野间传来一声浑厚的号角声,呜呜咽咽犹如山鬼夜哭,令人心颤。本已杀红了眼的章质和他身周的士兵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号角传来的远方,只见对面的山梁上隐隐有旌旗扇动,号角一递一递地传过来,似乎要刺穿人的耳鼓。立刻有人尖叫道:“是李将军的援军来了?”

章质不顾危险,三步两步攀上一块大石,只见月色辉映下,对面的军队已如风卷残云般冲下山梁,打头的全是步兵,手握木排铁链,转眼间在河面上搭起一座浮桥。步兵后便是一片如黑云般的骑兵,马蹄翻飞见恍如飞龙般跨过浮桥转瞬间已杀到明军近处。此时章质手下也都看得清楚了,这队突如其来的骑兵手中高举“献”字大旗,三五个穿插便冲破了明军结成的队伍。那些骑兵借着这一冲之势,便抡起了手中大刀□□,如砍瓜切菜般往明军中劈去。

明军本有火器在手,此物最宜克制骑兵,只是方才对付章质等部都施放得差不多了。此时再遇上这样一直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天兵,早已丧失了优势,只得勉强拿刀枪抵挡。章质看得明白,一时也来不及去想张献忠的队伍如何会在这里出现,忙高声呼喝,指挥着手下重新杀入战场。

这一队突如其来的骑兵只有不到五百来人,只是气势如虹,再加上章质手下的一群“哀兵”奋起抵抗,转瞬间战场的形势又翻了过来。正杀的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明军中有人高喊:“竹溪丢啦,快回军!竹溪丢啦!”只一言,明军登时阵脚大乱,为首的将领显然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还在和农民军缠斗,立刻便命令手下调转马头,丢下满地的尸体便往竹溪县城方向奔去。农民军刚杀得上瘾,见明军逃跑便要追击,章质却一挥令旗,喝道:“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士兵们这才渐渐放缓了脚步,退回了西沟谷口。

一场大战过后,宁静安详的河边林中,已蒙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腥气。章质远远看着这支张献忠手下的骑兵队伍,心中疑窦丛生。要知道张献忠和李自成素多龃龉,他巴不得李自成早早死掉,哪里会派兵来救援自己?章质正疑惑间,忽听得耳畔有人清朗一笑,道:“兄台可有大碍?”

章质一惊,拔刀扭身,却见身后一个黑袍少年正牵着马儿正朝他们微笑。这少年不过二十岁上下年纪,身材高瘦,眉目修阔,在月光照射之下竟是一表人才。他衣着虽与众骑士一样,然而这股镇定自若的气度却远出众人之上。章质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定是这队骑兵的首领,忙一拱手道:“多谢兄弟救命之恩。今日若无兄弟相助,我等定然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少年粲然一笑,道:“不用谢。小弟也是刚好扎营在这附近,斥候说看见有闯王的队伍被官军围攻,小弟想着我们都是义军一脉,如何能见死不救,这才引军出来。其实若无二位兄长驭兵有方,几次死战不退,小弟的骑兵也不会这么快冲散官军。”

他说话斯文有礼,章质顿觉春风扑面,又是一拱手道:“还没请教兄弟的高姓大名。”

那少年笑道:“小弟是八大王的义子,名叫李定国①。”

“原来是李将军,失敬!”章质早就听说张献忠喜收义子,军中几个年轻一辈的悍将如孙可望等人都与他有父子之名,只是这个叫李定国的少年他却是头一次听说,想来是因为年纪尚小,才声名不显。只是章质看他今夜率骑兵出战,果断干练、干脆利落,颇有大将之风,不由得赞叹道:“李将军少年干练之才,日后定当成就一番伟业。愚兄今日能得见将军英才,实乃三生有幸!”

李定国拱手还礼,道:“兄长这话太客气了,看兄长身处绝地,镇定处变,杀得三进三出,才是真将才也!”他看章质手中佩刀已断,便解下腰间自己的佩刀交给章质,道:“兄长的佩刀断了,这山野之中寻一把好刀不易,我这把刀你先拿去用吧。”

章质忙要推辞。李定国却道:“这刀刀脊微微弯曲,我用起来不大趁手,却见兄长的佩刀乃是弯刀,这才起意要送与兄长,兄长千万不要推辞。”

章质知道这少年乃是性情中人,若一意推辞反倒叫他笑话,当下便谢过了。他接过弯刀一看,只见刀鞘黑黝黝的一片,近刀柄处用铜丝錾着两个篆字,乃是“断水”。他缓缓拔出刀来,却见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又如一泓秋水般澄澈清润,端得是把好刀。

李定国见他面露赞叹之色,便是淡淡一笑,又转头见章质腿上又伤,便将自己的马缰塞到他手里,道:“兄长腿脚不便,先乘小弟的马匹代步好了。”

章质笑道:“李将军这番好意,在下可多谢了。”说着牵过马儿,伸手抚了抚马毛,那马儿却偏过头去,双眼斜视,一脸不屑。李定国见状,便伸手搂住马脖子,在马耳朵便轻轻说了两句什么,那马儿才喷个响鼻,温顺地垂首不动了。

章质见他驯马也颇有一套,越发觉得佩服。李定国拱手道:“天色不早,兄台想必还有善后事宜要处理,小弟便不多打扰,不如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吧。”

于是双方各自拱手告辞。李定国口中呼哨一声,他手下骑兵立刻汇聚一起,诸将上马,转眼又跨过河面上的浮桥,没入了沉沉黑暗之中,唯有章质等人犹自目眩神驰,恍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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