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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民变(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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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门外的声音陡然间响了起来,在门外弹压着乱民的亲兵下意识地便往门内退,乱民们便趁机叫喊着往里面冲进来。幸好府里的家丁还算机警,立刻冲上去顶住,方才将乱民死死堵在台阶之下。

杨文岳见乱民如此疯狂,吓得转身便跑。章质一把揪住他,在他耳边道:“说话!”杨文岳深知此时只能向前不能向后,只好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听本督一言!”

冲在最前面的那乱民头领登时冷笑着接口道:“杨文岳,谁是你的乡亲父老?你若当我们是乡亲父老,又怎么会逼得我们没饭吃,没衣穿?寻常的苛捐杂税,我们也忍了,可是今番你胡乱抓人,讹诈银钱,口口声声说要剿匪,却是次次只敢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追赶。我郑元倒要替真定府的老百姓问一句,我们的钱你到底用在哪里了?你若说不清楚,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他这一说,乱民的气势更加高涨,有人高叫“把我哥哥放出来”,有人喊“还我老子的命来”,还有人高喊“冲进去,冲进去”。拦在门前的杨府家丁依然快支撑不住,只要此时有一个人跌倒,那么大批乱民定然会一冲而进。

此时杨文岳已经完全慌了神,回头看了看章质,见他默不作声,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家别冲动,静一静,静一静!”

那领头的汉子郑元便把手一扬,乱民便渐渐停了下来。杨文岳这才道:“大家还来找本督,那便是信得过本督。你们要放人,要钱米,要抚恤,本督全都双手奉上。只是你们这样围着,本督又如何去衙门下发公文?大家回去等一等,不出三天就会有消息了。”

“三天?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么?”郑元厉声道,“不行,你先把讹诈我们的钱还给我们,我就不信你连这点现钱都没有!你今天若是拿不出钱,我们就不走!”

“对!不走!不走!”乱民又叫了起来,站在前面的几个便挥舞起了拳头,对着阻拦的家丁动起手来。后面的乱民被挑起了兴致,便也冲到前面见人就打,四下里顿时混战起来。

章质也没料到郑元当真敢动手,心下也有点着慌,不过他是见过的世面的,因此也不甚着急,只拉着杨文岳便退回府中。门房连忙关上门,这时门外的乱民又冲到了台阶上,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着棍子便用力击打起了大门,各种声音震得人耳朵发疼。忽然间只听得有人高喝一声,嘶声唱道:“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

这乃是当时流传甚广的民间小调,此时他领头一唱,其余人也齐齐跟着吆喝道:“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你看不见人,听不见话。杀人放火的享着荣华,吃素看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

门内的章质陡然间被震住了,这歌儿他早就听说过,当时听了也不觉得如何,可现在听那一二百人齐声唱起来,简直有直遏天云的气势。章质只觉得手脚冰冷,心中顿时凉了一片,暗想,官府、乡绅,联起手来打压百姓,百姓怎么会不反?中原大地处处是乱民,只怕有一多半是由像杨文岳这样的贪官污吏逼出来的,这真是国将不国了!

这边杨文岳正吓得手脚发软,忽见管家带着十来个家丁匆匆过来,道:“老爷,后门的人冲散了些,小人着人护送着老爷,赶紧出去避一避吧!”

杨文岳大喜过望,气喘吁吁地伸手一指后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众人会意,忙扶着他往后门跑了。他这一走,那几个幕僚也紧跟在后,至于本在门内守卫的家丁亲兵,更是散了个干净。章质见无人理会自己,便也匆匆来到后院去寻段雪林。

一路行来,只见丫鬟小厮都四处没头没脑地乱跑,内眷们个个吓得关门闭户,呜呜哭泣。行到后院,却见段雪林早已收拾好了行李,见章质来了便道:“我们也趁乱跑吧。”说着便将包袱塞到章质怀中。

章质微微一愣,接过包袱,忽然叹了口气,却沉默了下来。段雪林奇道:“怎么了?”

章质无奈叹息一声,道:“我家在辽东也算富庶,往常也干过那些囤积居奇的勾当,只不知是否有杨文岳这般的民怨。如此浩大的民变,见了也真叫人心慌。”

段雪林却冷笑道:“这样的民变,在我家乡几乎每年都要爆发一两起,我早已是见惯了的。若不是那群贪官污吏草菅人命、卑鄙无耻,我家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不是他们,想来中原也不会遍地流寇!”

章质没想到还有“每年会爆发一两起民变”的地方,只觉得一阵胆寒和失望。段雪林见他脸色阴沉,只好柔声劝慰道:“章公子,你想什么呢,方才那些话我都是听来的,你可别当回事。”

“不,你说得是。”章质幽幽地道,“我一直在想,自从今上登基以来,可谓朝乾夕惕,可为什么大明还是一步步走向深渊。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冤枉的。苛政猛于虎,逼得老百姓无处可走,大明不亡,还有天理么?”

段雪林看着他的神色见虽然是淡淡的,但是语气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灰心与怨毒,只好安慰道:“如今我们是碰上末世了,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你说‘大明不亡就没有天理’,未免也太颓丧了。”

章质忽然动容道:“段姑娘,不是我想说这些,实在是……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大明亡国么?我们的确是碰上了末世了,西汉有绿林赤眉、东汉有黄巾、唐朝有黄巢,如今……又轮到我们啦!”

他俩正说这话,忽听得外屋丫鬟小厮叽叽喳喳大叫道:“乱民冲进来啦!快跑啊……”

章质叫声“不好”,冲出去一看,只见当先的十来个乱民已冲入后院深处,手里舞者棍棒,却是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远处苍黄的天幕上升起一炷黑烟,看来还有人趁乱放火。章质不敢耽搁,忙冲回房间拉了段雪林就跑,谁知刚到门口,却见三五人已直冲进来,打头的一个砸倒了两架黑漆嵌螺钿绘翎毛的屏风,后面的几个却是忙不迭地将桌上放着的古董玩物往怀里塞。

章质见状不妙,又要拉着段雪林从后门走,却见来人已高喊一声,道:“这里还有人啊!”说着一把扳住章质的肩膀,跟着一拳便往他后脑打趣。章质反手一拧,顺手将他带了个跟头,身后有人便高声道:“这不就是方才站在杨文岳身边的那个人么?大家一起来打呀!”说着便揎拳捋袖而上。

章质冷哼一声,抓起一张红木椅子便是一档,另有一人却趁乱来到段雪林身边,伸手一摸她的脸蛋,道:“好漂亮的小妞,是杨文岳的小妾吧?可不能放过了她!”

段雪林“啊”的一声尖叫,奋力便是一推,章质闻声过去,三拳两脚打倒此人,抓起段雪林往背上一背,已跳出窗外。只见花园里已然乱作一团,乱民们打砸抢烧,四下一片乌烟瘴气。章质看在眼里,一个月前沈从龙率兵劫掠元氏时的景象又在心头滑过,只是那群山贼尚有军法约束,而眼下这群乱民却是只为泄愤而来,手下更是不曾留情,不但四处抄掠,还将那些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半拆半烧,毁了个干净。至于那些本来没有参与闹事的百姓,长久苦于杨文岳的苛税,此时也奋不顾身一起冲进杨府里痛打落水狗。不过片刻,一座锦绣般的园子便成了焦土。

章质带着段雪林四处躲闪,方到了后门附近,忽听得四下有人尖叫:“官兵来啦!”

叫声一起,四下不明就里的乱民登时做鸟兽散,各自寻路逃生。却见后门里倏忽窜进十来个衣甲鲜明的士兵,手握火铳,不问情由便是一阵乱轰。这些火铳虽只是老旧物色,放一枪便需停下填装一回弹药,射程也不过十步左右,但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些?一时间又是叫又是哭。这一群火铳手放了一阵枪,便即退下,后面跟着的却是手握强弓硬弩的明军,正是杨文岳麾下的保定兵。这些士兵素来剿寇不力,对付百姓却是气势汹汹,一阵箭雨射去,打头的一排百姓便倒在了血泊中。后面的人见状不妙,拔腿就跑,弓箭手却又是一番疾射,登时又死了十来人。

这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章质方定睛一看,便见两个副将服色的军官已冲了进来,手挥令旗,高叫道:“奉保定总督之命,封住宅院四门,乱民一个都不许跑了!”

园中的百姓顿时慌了手脚,有几个大胆的想要冲出门去,却被乱箭射回。还有些企图翻墙的,四周却也被杨文岳布置了弓箭手。转瞬间局势便倒转了过来,官兵丝毫不理会眼前百姓的慌乱恐惧,竟是见人就砍,毫不留情,四下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催人欲吐。

章质护着段雪林混在人群中,也被这一阵接一阵的羽箭射退,只好跟着百姓们退向园子深处。官兵们却得寸进尺,直逼过来。百姓们到了此时,也知非拼命不可了,因此个个都挥着简陋的武器拼死抵抗。只是百姓虽有一番勇力,却到底不如官军训练精良,在强弓硬弩和火铳的激射下,无异螳臂当车。

章质对乱民本无好感,可眼见官兵如此屠杀百姓,心中一腔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当下丢了棍子,横刀而立,与其余三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处断后。杨文岳带兵反攻,临时凑起的人数也并不多,无非两三百人而已。此时见乱民凶悍,也不敢反扑,羽箭射了一阵,便稀稀落落了下来。百姓们得了这个空子,便聚在一处。却见远处过来一个人,远远便向章质抱拳道:“兄台仗义相助,郑元敬佩不已,请受我一拜!”

章质连忙还礼了,谦逊一番,这才细看这个领头的郑元,只见他一张棱角分明的长脸,长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睛,相貌凛然。郑元也细细打量章质,见他年纪不大,相貌斯文中带着三分的英武,心中也是欢喜,便问道:“原以为兄台是杨文岳那老狗的手下,如今才知竟也是一条好汉。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章质微笑道:“不敢。在下章质,草字子文。”

“啊,莫不是在京中为卢帅鸣冤的章先生?”郑元一惊,连忙又是一拜,道,“章先生端得是我大明的好男儿,郑某佩服!只是如今事情弄到了这副田地,不知章先生可有突围的法子?”

章质问道:“这里有多少人?”

郑元叹道:“只有三百多人,恐怕不是官军的对手。唉,这次倒真是我行事莽撞,害得这许多兄弟为我丧命。”

章质环顾四周,只见百姓们神色憔悴,大都身上带伤,或是呜呜咽咽哭着惨死的亲人,或是相聚而坐,垂头丧气。此时已交黄昏,暗淡的阳光被云层隔住了,更显得幽渺阴沉,一园的亭台楼阁尽都化作了残山剩水,好不凄凉。

这时,忽听得远处人声大作,百姓们早已是惊弓之鸟,才相拥着站起,双脚便不住打颤。章质攀上假山一望,才回头对郑元道:“是杨文岳来了!”

只见杨文岳已到了近处,和众人隔着水面相望。四下的官兵都簇拥过来,将这三百多乱民围在水阁前露台上。杨文岳面色阴沉,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才道:“本督非是滥杀无辜之人,今日之事,本督也知晓是有人挑唆的你们。本督向来只诛主犯,除了郑元,其余人愿意放下武器,退到岸边的,本督概不追究!”

乱民们面面相觑,一时却没有人动作。郑元见状,立刻叫道:“兄弟们不要听杨文岳的话,你们看他全副武装的样子,是诚心招降么?”

杨文岳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起来,道:“左右都退下,弓箭手、火铳手也都把家伙放在地上。对面的百姓都是本督治下的子民,自家孩子闹别扭,何必要喊打喊杀?”他一声令下,左右果然都放下了兵器远远退开。

乱民们见他如此,倒有人开始心动了,人群中纷纷交头接耳,显然在暗自商议。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道:“杨老爷,小人是被郑元那厮蛊惑的,小人绝不敢造反啊!”说着丢了手上的棍子便疯了一般往岸上冲去。他一动,又有四五人耐不住性子往杨文岳那边冲过去。杨文岳果然不伤害他们,只让出一条道路让他们出园各自回家。

郑元早已铁了心要和杨文岳斗,此时见人心将散,自是又惊又怒,一把抓住跑在最后的一人,跟着一棍击在他后心,咬着牙厉声道:“不许过去!听到没有?你们真以为杨文岳真会放过你们吗?小心他与你们秋后算账!”

众人见他面目狰狞,心中更是害怕,那些没有亲人死在官兵手下的乱民都心猿意马起来。章质见状,心中大惊,一把上前拉住郑元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冲动,小心适得其反!你快劝慰大家几句,只说谁愿意投降,你绝不阻拦!”

郑元是耿直汉子,一听这话便急了,道:“这如何使得?”

章质一拍他的手,道:“我有法子,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郑元见他面色镇定,迟疑了片刻,忽然下了狠心,将手上的棍子重重一摔,大声道:“原是我郑元无能,害了大家,此刻如何还能一误再误?大家都是有家小的人,愿意去的……就去了吧!”他说这话,一半是演戏,一半却也是动了真情,一时间双目红红,面色甚是凄楚。

众人见他松口,有的心中暗喜,有的却是颓丧万分,一时又有人往岸边奔去。章质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手中弯刀扎在腰间,又脱下外衣将头脸裹了,也混在人群中往岸边而去。他方走了两步,忽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回头一看,却是一脸关切的段雪林,更兼双眸中柔情似水,动人心魄。章质心中一颤,忽觉自己往日的一番情意有了着落,他轻轻挣开段雪林的手,低声温言道:“等我回来!”

章质随着众人一起上了岸,翻过石桥,便往杨文岳处走来。杨文岳此时全副心思都落在郑元的大部队身上,对这些零散投降的百姓并不在意。章质走到杨文岳身边,忽然手臂一长,左手在他肩胛骨上一锁,右手从腰间抽出弯刀,一下子横在杨文岳颈中。

这一下杨文岳竟是猝不及防,他身后的侍卫亲兵又离得远了,欲赶上来救援时已然不及。水对面的百姓见到此景,无不呐喊出声。杨文岳只觉全身僵硬,一把冷飕飕的刀子横在自己脖子下,直激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忍不住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章质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是章质!”

杨文岳一愣,暗想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叫“章质”的,然而暗暗一品味,忽觉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顿时哀声叫道:“你……你是文彬?”

章质冷笑一声,并不接口,只是笑道:“让开路来,放乱民出城!”

杨文岳惊道:“你……你们是一伙的?”

章质手上一紧,刀子便在他的颈中的划出一道血痕来。杨文岳吃痛,忙尖声道:“别,别!我放人就是了!”他奋力一挥手,道:“保定兵听令,放乱民过去,不许出击!”

章质冷笑一声,便甩个眼色给郑元他们。郑元会意,立刻带着手下百姓缓缓撤退上岸。杨文岳手下的两个副将却是满脸忿忿不平,弯腰想要去捡地上的弓箭。章质看在眼里,已挟持着杨文岳紧紧跟在乱民最后,高声道:“几位将军若是不顾惜你家总督的性命,尽管射便是。只叫你有一支箭擦到了我的油皮,这群兄弟们就会把你们杨总督撕成碎片!”

杨文岳一听这话立时吓得大叫,结结巴巴地道:“别射,别射!本督……本督没事!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别逼他们了!”

他此时狼狈不堪,这话又说得软弱之极,周围的百姓顿时都大笑起来。那些官军们自觉杨文岳如此无用,个个都涨红了脸,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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