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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显宦(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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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章质和沈从龙终于回到了离开半年之久京城。沧桑一瞬间,几多物是人非,不能不让人心生感慨。因为清兵侵袭京畿,所以京城在一两个月前便已戒严,九门只进不出,守卫层层盘查,森严得很。

沈从龙是杨嗣昌府上的人,手握杨府腰牌,守城门的五城兵马司士兵哪里敢阻拦,粗粗一检查便放他们进了外城。从右安门进城,过了先农坛,便是宣武门外的关厢①。这里本是京城的繁华所在,平日里自是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然而自戒严以来,街面上顿时萧条了下去,普通百姓怕惹事,纷纷紧闭门户,沿街店铺也都关门大吉,只剩下酒旗乱卷,尘土蔽天。

望着这般萧条之景,章质和沈从龙都是暗暗叹息。眼看要入内城了,章质方才问沈从龙道:“沈兄打算往哪里去?”

沈从龙苦笑一下,道:“沈某在京中并无家眷,杨府便是我的家。除了回去见他,我还能到哪里去?”

所谓“他”,自然便是指杨嗣昌。章质一听便摇起头来,道:“只怕他已经知晓了你不肯把卢帅的尸体交出来,你现在若回去,他正好拿你开刀。要不你先去我朋友处安顿数日吧。何况你还要想想你的妹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对她怎么交代?”

“多谢章兄的意,实不敢打扰令友。我妹子那里,早去一日和晚去一日也并无差别。何况……”他眼神忽然一沉,接口道:“十多年来他骗得我好苦,我总要去想他问个清楚!”

章质听沈从龙的话中颇有几分怨毒之意,心中暗惊。这几日来他已知沈从龙颇有头脑,并非寻常武夫可比,此时他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连章质也不敢妄自猜度,只好再三说了些保重的话,两人才分道扬镳。

如今章质身无分文,客栈自然是不能住了,李逊之的住处他却不知道,唯有吴瑄那儿还能落脚。寻到梅心书屋,却见大门紧锁,牢牢封上了门板。章质上去敲门,过了许久才有伙计探头出来看,见是章质,忙进内通报。

只一会儿功夫,便听店内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乱响,大门一开,吴瑄便冲了出来,脚上竟然还踩着一双木屐。章质素知吴瑄稳重,此时见他如此急迫,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吴瑄一把抱住章质的胳膊,失声道:“子文,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章质笑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吴瑄忙将他拉进内室,送上茶水,方道:“你这一去,我和士谦可都挂念着你,你如今平安便好了。这些日子街面上到处在传官军战败的消息,我们只怕你会……”说到这儿,他一拍脑袋,才笑道:“行啦,你既然平安,我还说这些做什么?”

章质的脸色却是微微一沉,道:“璧卿,你说街面上到处在传官军的消息,那可有关于卢帅的传闻?”

吴瑄一皱眉,道:“士谦给我看过昨日的邸报,上面说卢帅率兵轻进,全军覆没于钜鹿贾庄境内,他本人则临阵脱逃,至今下落不明。”

章质不动声色地问:“你信么?”

吴瑄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章质苦笑道:“好,那就好。璧卿,如果我告诉你卢帅是被人陷害致死的,你愿不愿意帮我一起为他洗雪沉冤?”

吴瑄却只是淡淡地道:“子文何不先把卢帅的冤情说来我听一听?”

章质知道吴瑄是颇有城府之人,不会随便答应什么,于是便将卢象升手下军队被杨嗣昌、高起潜层层瓜分之事说了,方才问道:“事情便是如此,璧卿将为之奈何?”

“那你的意思呢?”吴瑄反问。

章质忿忿地道:“我与兵部职方司郎中杨廷麟约好,他去投奔首辅刘宇亮的大军,借助刘阁老的力量弹劾杨嗣昌,我则联络士谦和朝中清流一起上疏,定要还卢帅一个清白。”

吴瑄听了这话,沉默的脸上却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茶碗,淡淡道:“你以为这个法子行得通?”

章质手一颤,滚烫的茶水便洒在了手上。他顾不得擦拭,便急急问道:“不行么?”

吴瑄道:“先说杨廷麟。他本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按理正归兵部管辖,杨嗣昌若想压下他的奏疏易如反掌。至于刘宇亮更是指望不上,他庸碌无为,就算没有建奴南下这档子事,这首辅的位置也坐不长久;如今出了这事,皇上正要找人背黑锅,过不了几天便会罢了他的相位。你又说想要联络清流,李士谦古道热肠,自是肯的,只是别人却未必这么想。杨嗣昌夺情、议和,冒天下之大不韪却能稳稳入阁,谁都知道他背后必然有人。就算清流们不怕杨嗣昌,难道也不怕他背后的那位‘英主’么?”

他刻意把“英主”二字咬得极重,章质顿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便空了一半。他缓缓从背上解下包裹,取出卢象升的残甲钝剑,细细抚摸良久,方才深吸一口气道:“那依你这么说,竟是不可能帮卢帅申冤了?”

吴瑄点头道:“是。至少在建奴退回关外以前绝不可能。战和大计,都由杨嗣昌的兵部掌管,任谁做皇上,也不会在这当口临阵换将。”

“杨嗣昌……”章质从牙缝中念出这几个字来,忿忿一拳砸在桌面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吴瑄无言地拍拍他的肩,方才安慰道:“其实卢帅战死,京城百姓无一不知是杨嗣昌与高起潜搞的鬼。民心向背,自有定论,并不会因为朝廷文书里的说法而改变。”

章质长叹一声,知他说的在理,只觉无奈之情更盛。吴瑄也知道这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劝得好的,索性也不去理会他,只让家人准备饭食卧具,安排章质暂时在店中住下。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杨嗣昌府。

此时逼近年关,北方已是天寒地冻,然而杨嗣昌的书房里却是温暖如春,小窗前放着一盆水仙,虽然还没完全开放,但碧绿的叶子和莹白的花苞却显得亭亭玉立。

杨嗣昌闭着双眼,坐在垫得软软的太师椅中,双眉却始终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杨嗣昌也不睁眼,只是从牙缝里吐出了一个字:“谁?”

“父亲,是孩儿!”答话的是儿子杨山松。

杨嗣昌缓缓睁开了眼睛,略显浑浊的眼白中明显布满了一条条的红丝,显得疲惫不堪,唯有那一双深黑的瞳仁还是明亮如昔。

“进来。”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两个低沉的字音。

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杨山松侧身进来,轻轻走到父亲的座椅边,唤道:“父亲。”

杨嗣昌“嗯”了一声,才慢悠悠地道:“什么事?”

杨山松面有难色,嚅嗫良久,方道:“杨廷麟……没有死,听说是逃到刘宇亮军中去了。”

杨嗣昌双眉一皱,顿时从太师椅中直起身子来,半晌才骂道:“可恶!”

杨山松自然不敢接口,只是垂首不语。杨嗣昌骂了这一句,才又慢慢靠回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道:“我记得兵科给事中张若麒和沈迅二人和杨廷麟有私仇,是么?”

杨山松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当年张、沈二人在刑部主事任上曾一心谋改兵部,却被御史涂必泓阻挠。涂必泓和杨廷麟是同乡,这两人就认为必是杨廷麟在背后指使,因此深恨于他。”他顿了顿,才道:“父亲的意思是……”

“过几日杨廷麟必有奏疏送到内阁,你先去联络这两人,叫他们早早上本弹劾杨廷麟‘欺罔失职’。”杨嗣昌说完这话,却听儿子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便又睁开眼睛,问道:“还有何事?”

杨山松低声道:“父亲,沈从龙还是不肯松口。方才孩儿去看他,只听到他说……他说……”他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杨嗣昌却不耐烦了,冷冷反问道:“怎么?他是我们杨家的家将,你还怕他不成?”

杨山松忙垂首道:“不是,只是沈从龙胆大包天,说出来的话对父亲……不太恭敬。”

“那厮到底说什么了?”杨嗣昌顿时光火起来,便冷冷地盯着儿子怒道。

杨山松被他看得发毛,讷讷道:“孩儿已经让人打了他三天三夜,他都奄奄一息了,还是咬定了八个字……天道神明,无枉忠臣!”说道这儿,他的脸上也露出看不忍之色。

杨嗣昌一下子立起,用手狠狠在儿子头上一点,骂道:“没用的小子,我让你说动沈从龙出面作证,你却给我带回来这么一个答案,真是枉我把你养这么大!”他缓缓放松了身子,靠回椅背上,方自言自语地道:“家将之中,沈从龙素来最为老实,怎么如今也学会反水了?真是人心叵测!”

杨山松突然双膝跪下,道:“父亲,没人相信卢象升会临阵脱逃的,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什么?你小子反了吧?敢教训起我来了!”杨嗣昌背着手在书房里飞快地踱着步,口中骂道,“你懂什么,卢象升是战死还是潜逃,对你老子的前程可是至关重要!见鬼的高起潜,那条老狗只知道到处打着我的幌子蛮干,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到急处,见儿子还跪在那儿,便一脚踹了过去,把杨山松踢翻在地,骂道:“没用的废物!”

杨山松无端被父亲踢了一脚,也不敢喊疼,只是揉揉腰又跑起来跪直,叫道:“父亲,那高起潜不是什么好人,你何苦要跟他搅在一起?卢象升文武双全,便是百姓也知道他的才能。如今他莫名其妙地在贾庄全军覆没,高起潜还要栽他一个‘临阵脱逃’。若此时父亲还不肯跟他划清界限,天下定要以为这一切都是父亲主使的了!”②

杨嗣昌越发焦急,听到儿子如此直言无忌,伸脚又想踹他,但想了想又忍住了,一拉他的胳膊,道:“别跪了,起来!”

杨山松顺势站直,却不敢再说。杨嗣昌白了他一眼,道:“你再说啊,你不是要学那文死谏武死战么?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你老子受得了!”

杨山松战战兢兢地道:“在孩儿看来,建奴的军队自从在贾庄大败卢象升之后,一路所向披靡,据说已经从直隶进入山东境内了。照这个局势来看,没有三五个月这仗也完结不了。这三五个月的时间,内阁里的人物,首辅刘宇亮外出督察,代行首辅的薛国观是父亲的好友,其他的阁臣如程国祥、方逢年、蔡国用、范复粹这些人非聋即哑,皇上真正能倚仗的人只有父亲,父亲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万一此战结束,父亲是兵部尚书,就算没有卢象升的事,也脱不了麻烦。国朝的规矩,敌兵薄都,必杀本兵。如今敌兵虽然没有打到北京城下,但是深入内地数千里。皇上虽然不至于杀了父亲,但是如果言官弹劾,他也不会相保。”

杨嗣昌突然停步,幽幽叹道:“皇上……他对我们杨家有大恩大德,就算真杀了我,我也死而无憾……”他转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呆了半晌,方才振作起来,向杨山松道:“松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卢象升人都死了,难道还要我赔他一条命么?也是高起潜那老狗太过可恶,居然生生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杨山松忙道:“卢象升的事,朝廷里的人就算想管也是力不从心,短期内并无太大威胁。唯有一人最为可虑,父亲只要安抚住了他,就再无人敢跟父亲过不去。”

“什么人会如此厉害?”

杨山松低声道:“他不是朝廷里的人,惟其如此,才不受父亲制约。若他要撒起泼闹起事来,只怕也不好对付。”

杨嗣昌沉吟片刻,才道:“章质?”

“是。”杨山松道,“他是和沈从龙一处回来的。沈从龙说了,他一心想给卢象升报仇,可谓意气激昂。如果父亲能使一招釜底抽薪之计,跟他好好说合一番,让他打消了生事的念头,这事便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杨嗣昌一听儿子的话便大摇其头:“你……你这是要我去求那个姓章的小子?那小子是个愣头青,不是一两句话能劝过的。”

杨山松走到桌前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放在杨嗣昌跟前,道:“父亲,章质是个愣头青不假,然而但凡这种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父亲只要先跟高起潜摘干净了,再保证给卢象升洗刷冤屈,为他赠谥封荫,章质说不定便会松口。到时候清议众口一词,说的可都是父亲如何保存善类了。只可惜卢象升的尸体并不在父亲手上,若是当场能把尸体上报朝廷,那便最好不过。”

杨嗣昌却道:“这不要紧。只要我们咬定扣留卢象升的尸体是高起潜一个人的意思,他们便知道我和高起潜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些要为卢象升声冤的人也只会把目光盯住高起潜,到时候功归我,过归他,岂不善哉?”

杨山松点头道:“父亲说的是,若父亲决定了,那孩儿隔日便把章质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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