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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豪杰(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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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质被扔回囚室的时候神志尚算清醒,只是腿上被夹棍夹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他自然知道王化民没有下狠手,否则这双腿便已然废了。然而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他只能保持沉默,就算王化民再以十倍残酷的手段对付自己,他也不能招一个字。

几天后,脚步又重新响起在阴森空洞的走廊上。章质只道又要提自己去刑讯逼供,心中暗暗叫苦,然而却听得门外有人轻声叫道:“章公子,你可好?”

章质一呆,只觉得这个声音颇有几分熟悉。他缓缓扶着墙,一瘸一拐走到门口,从门缝中看出去,才认出这人竟是李逊之之友,梅心书斋的东家吴瑄!

一瞬间章质又惊又喜,浑没料到他居然会冒险混入诏狱来看自己,一时大为感动,双唇微颤,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吴瑄却面色冷静,从怀中摸出一个铁盒子塞进门缝里,低声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自己保重。”

章质手一抖,缓缓握住了铁盒,只觉一股又酸又涩的滋味哽在咽喉,半晌才后退两步,深深作了一揖,道:“吴兄高义,章某永世难忘!”

吴瑄道:“不须多言,是士谦定要我进来走一趟,你要谢便谢他吧。”他顿了顿,才道:“你好好休息,他们不会再来为难你了。”

章质错愕不解,暗想那些厂卫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他这些时日经历了颇多事情,心中便平添了几分警觉之意,遂低声问道:“这是为何?”

吴瑄却只是温和微笑,道:“我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有些交情,你不必多问。”

章质暗暗心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一个寻常的书商竟然能搭上堂堂卫帅①。只是吴瑄既然如此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再问,只得改了口风问道:“吴兄,杨大司马近来如何?”

“杨嗣昌已是入阁了。”吴瑄淡淡地道。

章质大惊,原来他不但没有牵连进方一藻、高起潜的“擅主议和”里,甚至连一直对他不利的夺情传言都击不垮他。这杨嗣昌究竟有什么力量,居然能逆风而上,扶摇九天?

他心中惊愕,口中便连珠箭般地问道:“他不是该去丁忧么?不是说言官都上疏弹劾他么?难道皇帝当真什么都不顾及了?”

吴瑄面色淡然,道:“自然有言官弹劾,只是皇帝哪里会理会?为了保杨嗣昌,他已是连黄石斋先生都罢黜了。石斋先生上了三道奏疏,一劾方一藻擅主议和,一劾陈新甲夺情任宣大巡抚,一劾杨嗣昌夺情入阁,也算文辞犀利,气势如虹。只是这等风骨崚嶒又哪里比得上圣宠无边呢?”

章质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黄石斋”就是东林泰斗、理学名臣、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石斋”乃是他的别号。如今连他都被罢斥了,看来皇帝真的是铁了心要保杨嗣昌了。章质突然觉得若有所失,早知道杨嗣昌不会有事,自己何必如此拼死保他。

他一时大感颓丧,没想到自己做张做势,却被人当做丑角儿摆弄,这自作多情的滋味当真是难受。他无声苦笑一下,才问道:“如今皇上可同意议和了?”

吴瑄默默摇头,良久才道:“皇帝虽然宠幸杨嗣昌,却也不敢当真违拗了士林舆论。议和的事既然已经捅破,那自然是不成的了。可笑杨嗣昌虽仍抵死不认,无奈却连建虏都承认了。他们已是屯兵于大青山,还移文来催,问我们什么时候议和!”

章质越听越觉得滑稽可笑,然而心中却满满全是酸涩之意,干笑了两声,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嘲道:“我当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

吴瑄容色冷静,道:“朝廷上的事,哪有你看来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是这些本就说不清是非曲直的烂污事?我今日进来,还有一事要告知你。杨嗣昌的政敌虽大败了一阵,却仍有本事逼皇帝下诏对付你们这等小鱼小虾,你心里最好早作准备。”

章质睁大了眼睛,惊愕道:“什么?他们还要对付我不成?我已是不碍着他们了……”

吴瑄面上露出几分冷峭之意,道:“朝廷之上,只有斩草除根,何来点到为止?章兄心性单纯,以后再不要牵扯进朝廷的事里去了。这个朝廷,不值得你如此。”

章质细细品味他话中之意,只觉其中无奈、绝望兼而有之。他只道吴瑄不过是个市井书商,却不知他从何知道这许多朝野秘辛,却又为何将世事看得如此凉薄。他细思及此,不觉呆住。吴瑄却心事重重,见他不说话,便也告辞离去。

时序匆匆,章质被放出诏狱时已是六月中旬了。站在诏狱的门口,他眯着眼看着耀眼的逆光,心中满是忐忑不定。李逊之和吴瑄陪着他缓缓回到客店。章质一开房门,看到的场景却几乎使他崩溃:他的弟弟章素竟然一身重孝立在他面前!章素一见到哥哥,泪水便如决堤般蜂拥而下,号哭着扑进哥哥怀里。

章质顿时慌了神,紧紧握住章素的双肩,急急问道:“二弟,二弟,是谁?”

章素只是抽噎着道:“是爹爹……”

“爹爹?”章质只觉晴空里打过一个霹雳,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问道:“爹怎么会……?”

章素泪如雨下,哭诉道:“是锦衣卫来抄家,说是要找什么信……爹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受了惊吓便……”

“孩儿不孝!”章质突然呼号一声,双膝一跪,便倒在了门口,泪水滚滚而下。李逊之和吴瑄忙一边一个拉住他,将他扶到椅子上。章质的屁股刚一挨着凳子,便一下子跳起来,拉住章素的手,道:“二弟,咱们这就回宁远去,给爹爹守孝!”

章素看着哥哥,却欲言又止。章质见他这副神情,已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他略略定了定神,问:“二弟,你怎么不说话?”

李逊之却反手关上门,从怀中拿出一份邸报递给他,低声道:“你先看看吧。”

章质忙接过读了起来,前面说的是辽抚方一藻、山海关监军高起潜擅主议和,朝廷按律罢免方一藻,以邱民仰代;高起潜戴罪立功,移防宣府云云。最后才写到,宁远庶民章质受方、高指使擅自出使建州,按律杖六十、充军阳和!

章质眼睛发直,连看了三四遍才放下邸报,茫然地看了章素一眼,呆呆地问:“杨嗣昌知道我爹爹的事么?你去求求他,放我回去守孝吧!这事本来就可大可小,更何况还是我死活保他……”

章素垂泪道:“大哥,我已经找过杨阁部了,可他不肯见我!”

“无耻!”章质突然狠狠一摔邸报,破口大骂道,“他自己夺情入阁,便要每个人都‘夺情’去陪他!无耻!无耻!”

吴瑄却素来稳重,劝道:“这些日子杨嗣昌也被动得很,到处都有人弹劾他夺情。他本是主张和建州议和的,现在也不敢提了,哪里还敢出头救你?”

章质猛然抬头,浑身发抖:“那我怎么办?我爹尸骨未寒,我做儿子的却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天下……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李逊之也只得勉强安慰道:“本来他们想给你扣一个汉奸的罪名,还是杨嗣昌为你极力撇清的!充军阳和,总比顶着个汉奸的名头过一辈子好吧?”

“他们?他们是谁?首辅张至发?次辅薛国观?还是那些所谓的清流重臣?我本以为杨嗣昌不避流言敢于任事,谁知……谁知竟都是一样的懦弱,一样只知贪图私利!”

李逊之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禁有些害怕,故意岔开话题,道:“张至发早不是首辅了,如今的首辅是刘宇亮!”

“哼,那又有什么区别?”章质冷冷反驳道,“一个个都是党争中人,却又有几个人真的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的?”

吴瑄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别说了,这客栈也不是什么隐秘的所在,别再惹出麻烦了。明天就有刑部差官押送你去阳和,你还是先整理一下行装。差役那里我们都给你打点过了,放心上路就是。”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宣大总督卢象升也被杨嗣昌逼着夺情,他是文武双全的豪杰之辈,想必不会为难你的。”

“又是夺情!”章质恨恨地道,“到底有多少人在夺情?”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偏偏那章素年纪轻不知轻重,接口道:“还有宣府巡抚陈新甲。而那高起潜为了避祸,也报了丁忧,却也被……”他刚说了这两句,突然意识到不对,忙闭了嘴。

“哈哈哈哈……本兵、总督、巡抚、监军,再加我……如此多人丁忧,这真是国将不国了!”章质的笑中竟充满了悲凉之意。他也不再说话,对着东北跪下,行了二跪六叩的大礼,反手一抹泪水,斩钉截铁地道:“父亲大人在天之灵明鉴,不孝子章质不能再回去见大人最后一面。如今和议破裂,今秋建奴必然南侵,儿子既然充军阳和,便理当驻守国门,化孝为忠,力抗建奴,以死报国!”

李逊之见他说话条理分明,知道不是疯话,便把他扶起来,强笑道:“好歹阳和也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何必闹得和生离死别一般?今日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你和你弟弟好好聚一聚,早些休息吧。璧卿买通了刑部的官差,给你这一日时间和家人团聚,明日一早还有六十杖要挨,接着又要马上出发,这一路可都难熬得很呢。”

章质却向李逊之和吴瑄深深一揖,道:“二位与我萍水相逢,便待我有如知己,章质无以为报。将来两位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吴瑄淡淡一笑,便避过了他这一揖,但也并不多话。李逊之却笑着扶住他,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

章质心中感佩,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只听门外“咚咚咚”三声,吴瑄警觉道:“谁?”

门外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小女段雪林!”

李逊之和章质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是她!”

吴瑄看看二人,这才开门放她进来。只见段雪林穿着雪青交领短袄,外罩素白色短袖直领对襟半臂,下系一条月白马面裙,想来也是知道了章质的事情,特地穿了一套素淡的衣裳。她向李、章二人一福,便道:“听闻章公子明日便要去阳和了,今日特来相送!”

章质强打起笑容,道:“谢过段姑娘了。”

段雪林只盈盈一点头,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从中取出一小坛酒,道:“这是我爹爹私酿的酒,名叫醉卧,取自‘醉卧沙场君莫笑’之意,今日还请章公子一饮。”

章素本想告诉段雪林兄长有重孝在身,不宜近酒水,却见章质缓缓一摇头,道:“段姑娘也是女中豪杰,如此当口尚能不避嫌疑来看望章某,章某又怎么会拒绝姑娘的一番好意呢?这酒,我干了。”

他拍开酒坛封泥,抱起坛子便饮,一时酒香四溢,琥珀淋漓,极是香醇浓郁。章质喝干半坛,直觉熏熏微醉,方仰天吟道:“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②”

曲声悲怆,一时诸人都莫能仰视,唯有段雪林极轻地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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