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三章(1 / 1)
第二日,我从睡梦中醒来,他已经走了,被子帮我盖的严严实实,这个房间却没有了他的气息。
海棠伺候在门外,大概是听见我轻咳的声音,忙敲门进来,“夫人可是不舒服了?”
夫人?我疑惑地望着她,“你怎么唤我为夫人?侯爷特意吩咐的?”
海棠点点头,“陈伯特地交代的。夫人,你还好吗?可是着凉了?”
我摆摆手,坐起身来,肩膀有些酸涩,昨儿夜里一直抱着他的半个身子。我一边轻轻拍着肩膀,想着恐怕他也没睡安稳。“侯爷还说什么了?”
海棠将我的衣物从架上取来,正准备弯腰扶我。“那我也不知道。陈伯也只交代我们这一样,哦,府里住进一位老大夫。”
也难为他想得这么面面俱到,我手臂略略抬起,将长袍穿上。
海棠蹲下身为我系腰带,嘀咕了一句道,“夫人,你如今有宝宝在身,可要多笑笑的好。你刚来府里,我们都爱和你说话,你笑起来真令人喜欢。”
“是吗?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大概我近日来老是想些身外事。”我拉起海棠,握着她的手道,“这段时间侯爷不在府里,我也不愿呆在这屋里。你遣人帮我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将我的物件搬进去。”我顿了顿道,“你的东西也整理整理,日后便同我睡在一个屋里罢。”
海棠似乎受宠若惊,忙跪下来谢恩。
过了四五日的样子,我也已经习惯侯爷不在身边的生活。
晨起练字念书一样不少,又新添一个趣事儿,便是教海棠识字。
以前做谭先生的子弟,我自认为不比男子笨拙;如今才知道原来教一个已成人的女子认字是多么苦恼的一件事。我一一回忆当日谭先生教我时候的方法,一一在海棠身上实施,有时候不管用我还得绞尽脑汁地换着法子叫她能记住。
好在海棠并不偷懒,也乐意倾心学习,倒是令我觉得格格外喜出望外。
待府里后院的枫叶尽红,海棠能将自己的名字写得极漂亮。
那日我看她拿着自己写的名字乐得在院子里跑圈儿,惹得我直笑,令我想起侯爷当日写我的名字。
可惜,那张字帖已经在我被梓寅掳劫至圭王府的时候不见了。
每日用过午膳,海棠便伺候我小睡一会儿,醒来便有老大夫孙先生为我搭脉,近些日子来我孕相已显现,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起来,偶尔觉得浑身乏力,倒是每每饮用孙先生命人送来的药贴才感觉好些。
后来我也才在闲谈中得知,那是侯爷早就备好的是十数张方子之一。
孙先生谈及此事,常自叹弗如,说侯爷心细如尘无人可比拟。
我让海棠去取了方子来,细细看去,都是他的笔触,字体格外端方,不似他平日行云流水般的草书。想必也是怕看方子的人错认。
侯爷的第一封家书随着碧桃和苦竹的到来一同温暖了初冬。
家书里对前线战事只字不提,句句念长情,字字诉衷肠,看得我脸红心跳的。尚且不知他文采如此斐然,鸿雁传书如此动人。
我合上信件,压在心口,深知这是一个注定令我孤单而又热闹的漫长的冬季。
*
苦竹和碧桃一见我就下跪,尊称我夫人。
我披着芙蓉花色的长披风,满心喜悦地迎接我的朋友。
苦竹比我印象中沉默了,而碧桃也比从前老成。
海棠规规矩矩地给碧桃请安,喊了一声姐姐,惹得我莫名发笑。
笑着笑着眼角便湿润了,碧桃抽出丝帕给我擦眼泪,“如今身份不一般了,如何人还是像从前没长大一般?”
我嗔怪地握住她的手腕,“碧桃姐姐,我甚想念你们。”
“我知道。”碧桃将风兜帮我拢好,“我接到侯爷的信,这不收拾收拾家当便来了?”
“进去叙旧吧,此地风大。”陈伯沉声安排道。
碧桃与陈伯应该也是旧识,碧桃朝陈伯欠身便和海棠左右扶着我回了我的小院。
陈伯另安排下人给碧桃苦竹收拾东西,我见状忙道:“将碧桃的行李收到我屋里去。”我拉着左右的碧桃姐姐和海棠妹妹,笑着道,“如今有你们陪着我,侯爷定也安心许多。”
碧桃笑着道:“你要是安安生生地养胎,侯爷便更加安心了。”她到底是侯爷府里的熟手,不多会儿便将府里大小事情摸了个遍,做起事来也是仔细贴心,倒教海棠敬佩不已。
碧桃来了之后,陈伯便将一些后院的事都交托给她照看,之前因海棠比较年岁小也贪玩虽与我相处融洽但不能承此任务,如今可好有碧桃掌管着,倒也叫陈伯可以安心处理其他家务事。
一日,我在海棠的搀扶下在后院花池边闲逛,算是饭后消食,看见陈伯正在教训下人。
这下人是家里账上的,弄错了账,好歹陈伯及时清算明白,否则要亏上一笔大钱。
海棠在我耳侧轻声道:“原先府里的账都是侯爷亲自过目的,如今侯爷不在,账上无人总管,陈伯也杂事缠身,有失职也不算大事。夫人你看能不能让陈伯免了那人罪过?”
我心道这丫头恐怕与那人熟识,但不好即刻答应她。只回了房,等每日陈伯过来陈事,才将此事问清楚。
我命海棠给陈伯奉了茶,还未等我开口说起那件事,陈伯便原原本本告知了我,也算诉苦,“账上事情繁杂,老夫顾不得许多,如今侯爷不在,到底是让我分/身法术。”
“那为何不请一位管账先生?”
陈伯将茶杯盖子轻轻一盒,不知是不是觉得我问得实在没道理,“如今侯府里大小账本,有些是不能入外人眼的,账房里的都是过去在文鼎候府里伺候着的。从外面请一个回来,如何了得?”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原来其中还有这些道道,如此一来我便也猜得到,那个算错账的下人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了,如今侯爷不在,陈伯手底下的人未必够使。
我沉思了一会儿道:“倒不如让我来看账?”
陈伯大为惊讶,放下茶杯,另眼看我,浑浊的眼眸中尽是不相信,“夫人何出此言?”
他恐怕也以为我目不识丁。
我道:“侯爷如今不在府里,陈伯既不放心假手他人,那我来看账,一来为陈伯分忧,二来也是为侯爷尽些绵薄之力。再者,我也并非不识大字,在边度文鼎候府,侯爷亲自为我请了先生教习,倒也识字懂文,算术也算明白。”
陈伯似乎看我眼神陡然不一般起来,他沉思了会儿,道:“若是夫人来管理老夫也是放心,只是夫人如今身怀六甲,不免多劳累。”
“不妨,你让苦竹来帮我便是。”碧桃在我面前提过苦竹如今也是闲着,他到底也是以前的旧人,不比府里其他人。
陈伯对苦竹想必也是极为放心的,随即点点头道,“那自明日起,我先让人将这一年来的账本送来,再遣一人过来与夫人说道说道府里账务。”
我点了点头,朝他笑笑,谢他如此信任我。
陈伯又将府里今日发生的重要事体大致与我说了说,多半我已经从碧桃或者海棠的口中得知。
陈伯走后,海棠疑惑地问我,“夫人,那些事情繁杂得很,如何你要揽到身上来?如今你且好好养身体便是呢,侯爷且不会令你忧心那些事儿。”
我笑笑道:“总好过日日练字,太闲了,总是坐不住。”
碧桃却是明白我心思地,接着话头道:“倒也是,寻些事情做,老大不小,不能总跟孩子似的。”
我嗔她一眼。
碧桃又道:“苦竹可算开心了。他在边度常说,以前伺候侯爷,如今回镐京伺候夫人,都是最开怀的事儿。如今夫人令他学习看账,到底是帮他精进。”
我苦笑,其实,算术我懂,真正账本我还真的没看过。
第二日,陈伯便让人将账本一一送来,却是摆满整整一张条案。
海棠甚是咋舌,围着这又宽又大的账本直惊叹不已。
来给我叙述府内平常账务的便是昨日见过的男子,是个年轻清秀的小伙子,大概要比苦竹大一两岁。
难怪海棠着意,我微笑着令海棠给他端茶送水,称他一句柳账房。
他却羞怯地不敢抬眼看我,只接过海棠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
我道:“柳账房,我初学账务,万万请你多加担待。”我见他要起身谢礼,忙道:“切勿多加拘礼。我也不与你闲话,你便将账上事情深入浅出地说与我听。若我不懂问你便是。”
柳账房点头称是,取出一个账簿交给我,将侯爷府里账务大小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我十分惊讶,偌大的侯爷府竟然还有明账暗账许多份,倒是苦竹站在我身后不时为我翻开各色账簿。他比我更为仔细,手里执着本子,细细写着柳账房说的要点。
待柳账房将基本的账务情况说完,海棠都听得乏味已经向我请了空闲跑出去了。我苦笑摇头,到底撑下来,再将不懂的地方一一请教柳账房。
柳账房极耐心地为我解释说明,又替苦竹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