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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第八八章 赴难(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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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内,兽香正温。朱祁镇只着了一身浅黄锦袍,外罩貂鼠皮大氅,坐在殿中,慢慢看着萧维桢送上来的爰书。萧维桢立在堂下,心中不住打鼓,忍不住便用眼角去瞥立在一旁的徐有贞和石亨。却忽听得正上方一声微响,朱祁镇却是已放下那爰书,淡淡道:“意欲二字,何能服人?”

萧维桢大窘,支吾不答,徐有贞却阴阴开口道:“手起刀落,便能服人。”

朱祁镇摇了摇头,闷闷道:“朕复辟登位,本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可你们一上来便要朕诛除大臣,却不知万世之下,史书会如何记朕。”

徐有贞沉声道:“皇上诛除的是叛逆,不是大臣!”

朱祁镇陡然提高了声音,喝道:“可于谦毕竟有功于社稷!”

徐有贞猛然抬头,朗声道:“皇上,于谦便有千般功业,只一句‘社稷为重君为轻’,便是大逆不道!”

只这一句话,立刻将朱祁镇的心口刺得生痛,一直靠理智压住的那一丝愤恨陡然升起。他沉沉一笑,叹道:“是啊,社稷为重君为轻,在他眼中,朕究竟不过是一枚弃子。社稷为重不假,可天命所归的君王,便当真一钱不值么?他既是朕的臣子,就该事事忠于朕。如若不忠,这种臣子,又有何用?”

他默然半晌,手按爰书向前一推,对萧维桢道:“三法司如何拟刑?”

萧维桢赶紧道:“于谦、王文、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凌迟处死,家下人口免死充军,家小免为奴,着随住,家财入官;陈循、江渊、俞士悦、项文耀知情故纵,斩首。①”

“凌迟……”朱祁镇轻轻念了两遍,却只道:“朕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萧维桢心中打鼓,只得战战兢兢告退。徐有贞揣摩上意,沉吟道:“皇上可是嫌量刑太重?却不知同样的罪名,若在太宗文皇帝手里,可就算诛十族啊!太宗以藩王夺/权,若非以此血腥手段镇压百官,将来何以致治?”

朱祁镇却冷笑着看他,道:“你拿朕比太宗皇帝,可是说朕的皇位,也是篡逆所得?”

徐有贞大吃一惊,慌忙跪下叩头道:“臣万死不敢!皇上本就是社稷之主,那景泰才是篡逆之人啊!”

朱祁镇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道:“徐卿起来,朕不过一句玩笑话,何必在意?朕明日便要告庙祭天,内阁可拟定了新年号?”

徐有贞暗暗捏了把汗,心中正腹诽这新皇帝可比景泰厉害多了,冷不防听得朱祁镇发问,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回皇上,内阁拟的是‘天顺’二字,还请皇上定夺。”

“天顺天顺,顺天应人,听着倒也简单好记。”朱祁镇点头道:“便是这个了。如今景泰已废,新年号不必等到明年再用,今年便是天顺元年。”

众人齐声称是。这些典章制度上的事,石亨在一旁都插不上话,此刻得了空子便道:“皇上,我等将士冒死夺门,拥立皇上复位,也该有些奖赏,以慰士心,臣手下的那些人已是等不及了。”

朱祁镇淡淡问道:“哦,有多少人?”

石亨忙道:“具体名单,臣仍在计算开列中,粗略估计,总有不下三四千人。”

朱祁镇讥嘲一笑,却不说话。政变当天,他便命心腹暗中查点过将士人数,也不过三四百人,没想到石亨却是如此狮子大开口,一下子便翻了十倍。他心中不满,却知如今仍是依靠徐、石之时,也不同他们翻脸,只道:“石卿将名单开具上来,朕无有不允。”

他转头对徐有贞道:“你去拟旨,封石亨为忠国公,食禄千五百石,都督张軏为太平侯,食禄千三百石,张輗为文安伯,食禄千二百石,都御史杨善为兴济伯,食禄千二百石,俱子孙世袭。”

徐有贞听得几个武将都加官封侯,便掩饰不住一脸的艳羡之色。只是本朝文官至多封伯爵,自己便是削尖脑袋,也无法和这几人比肩了。他想起政变前这些武人的怯懦犹豫之态,心中便大是不屑,心中已是暗暗定下算计,等到事态大定,定要将这几人一一剪除才好。

他暗自算计,却已是赶紧上前向石亨一揖,道:“石兄得封国公,足以与开国、靖难之功臣相埒,果真是社稷栋梁,可歌可赞。封号中这一‘忠’字,正是石兄的写照!”

石亨哈哈大笑,喜不自胜,道:“徐先生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分何彼此?”

徐有贞自也赔笑,朝堂之上,好似一团和气,却又有谁知道,之后的分崩离析的种子,在此刻便已悄悄种下。

却说自从于谦下狱,于家之人便都被圈禁于府邸之内,等候发落。因内外皆有锦衣卫严密控制,所以丝毫消息都透不进来。于氏家口简单,加上仆婢也不过十二三人,全被关在一间大空屋中,锦衣卫定时送些水米进来。要说众人心中没有惊恐之意,自是假的,只是念着毕竟是一品大员的子孙,倒都还把持得定。

正月二十一日清晨天还未亮,值夜的于康便听得外头脚步声大作,他尚未来得及叫醒众人,便见屋门已被人一脚踢开,便见锦衣卫指挥门达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道:“皇上有旨,抄没于谦家产,全部入官,钦此!”他横着脸一挥手,已是喝道:“来人,给我抄!”

众人大吃一惊,便见锦衣卫已如狼似虎地冲进屋来,四处乱翻起来。阿婵、阿芸等几个小孩子顿时吓得大哭起来。朱骥立刻起身上前,向门达拱手道:“门指挥,案子定下来了么?”

门达和他乃是旧识,此刻倒也还念着往日的几分情面,便拱手道:“虽还未明发上谕,只是圣意却已甚是明显,朱兄弟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朱骥心中一惊,颤声道:“怎么,已是定了死罪?”

门达面上露出几分惭色,低声道:“你心里明白便是,先别吓着屋里的女人。听说三法司拟的是凌迟。”

朱骥倒吸一口冷气,脚下几乎站立不稳,面色陡然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于琼英见状连忙扶住朱骥,昂首问道:“门达,我父亲判的什么罪,你直说便是,何必鬼鬼祟祟!”

朱骥却是定了定神,将于琼英拉到身后,又问门达道:“既然三法司已是定了罪,为什么还不明发上谕?可是皇上……要法外开恩?”

门达连连摇头道:“这我如何得知?不过我劝朱兄弟一句,这事可千万不能报太大希望。你也只能盼着皇上念着于司马旧日的功勋,送他痛快上路。”

虽说朱骥早已将此事想得明白,可是事到临头,仍觉得心惊胆战,不能自已。他想了想,已是重重握住门达的手,道:“门指挥,我往日并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我最后求你一件事。你让我进诏狱,见一见岳父,可好?”

门达一听这话便拉下脸来,道:“这可不行,朱兄弟这是要我的脑袋呐!”

朱骥大急,还要再恳求,于冕却已从后上来拉住他道:“尚德,不要求他。”他一向斯文谦和,并没有继承父亲果决刚毅的性子,此时却自有一股端凝气度,对门达正色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唯有承受,我们从不奢望法外开恩。”

门达听他说得决绝,心中又气又羞,只得白白眼,再不理会他,只命令手下抓紧抄家。于谦一生清廉,府中却是并无多少积蓄,锦衣卫只抄出来些日常家用的散碎银两和衣裳物品,除此之外便均是各色书籍,却是既无违禁之物,也没有油水可捞。门达苦于无法交差,正自犯愁,却有人低声道:“当年景泰曾赐给于谦一座大宅院,就在南薰坊内,何不再去那里抄一抄?”

门达大喜过望,却是伸手一指于冕、朱骥两个,道:“押上他们,去南薰坊。”

锦衣卫遵令上前,立时押了二人出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薰坊而去。沿途百姓知道被押的是于家之人,纷纷驻足观看,有的默默垂泪,有的唉声叹气,却也无人敢多言一句。一时到是南薰坊于家大宅外,便见这府邸台基高耸,三间五架的大门紧闭,门楣红灯高挑,匾额上一笔漂亮的馆阁体写着油光锃亮的两个大字“于府”。

门达见这府门如此威严,自是大喜,自语道:“原来这里才是于谦的藏金之处。”

他一声令下,锦衣卫便打破大门,向内冲去,门达押着于冕、朱骥二人跟着进来,便见正前一条大路,直通正厅,那厅上却大门紧闭,锁得甚是森严。门达连声道:“定是这里了!”

他快步上前,见那门锁甚是坚固,便抽出自己那把削铁如泥的绣春刀,嚓得一声劈破门锁,一脚踹开大门,便踏了进去。只觉屋中一股淡淡阴寒之气飘出,四下黑暗,想来是不长开启之故。门达令人点亮四壁灯烛,定睛一看,才见正中一张双人肖像,颜色暗淡,纸质泛黄,下面列着神主牌位,却原来是一座祠堂。

门达颇信鬼神之说,见状便有些发怵,不敢再行放肆之事。于冕却缓步走上前来,对着神主从容拜下,朗声道:“考城于氏子孙于冕,叩拜列祖列宗。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家父讳谦,生于钱塘,学于硕儒。长后从政,仕宦晋豫,亲民人,籍田土,修水利,宽赋税,一十八年,一介不取。正统己巳,天子北狩,家父指天誓日,誓与胡虏不共戴天,遂扬言‘社稷为重君为轻’,拥立景泰为帝,力挫南迁之宵小,终解京城之重围。瓦剌遁去,拱手言和,送回銮舆,遂雪前耻。不意景泰八年,天子病重,奸人徐、石之辈,为行私利,大乱朝纲,出私兵、夺宫门,扶太上皇复辟,遂视家父为仇雠,必欲除之而后快。今家父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不孝孙于冕唯沥血泣告祖宗,人心昭昭,天道好还,家父纵死,其忠永存,一生清白,天地可鉴!”

他一时悲不自抑,泪水纵横,已是对着神主叩头不起。朱骥虽是外姓,也随着他一起叩拜,虽知此事无用,却也不得不聊以自/慰而已。

这时忽听得锦衣卫中有人大叫道:“门指挥,这里有好多箱子,全都封得严实呢,怕不是有什么值钱的家伙吧!”

门达正神思不属,闻言连忙过去,便见地上三口大檀木箱子,果然全都沉甸甸的。他抽出刀来,削开第一只箱子的锁链,打开一看,却见其中锦囊黄绫,正包裹着数柄宝剑,镶金嵌玉,甚是奢华。门达见总算查出了点值钱东西,顿时面露喜色,大叫道:“好东西,好东西!快一一造册!”

他正要命人查抄,却见于冕已面色森严地走过来,俯下身去,双手托起其中一柄长剑,目视门达道:“这是宣德元年,家父追随宣宗皇帝平定汉庶人叛乱后,宣庙所赐。”

门达顿时变色,惊异道:“这……这是先帝御赐之物?”

于冕却哪里理他?只将长剑转身交予朱骥,又俯身捧出一柄,道:“这是宣德五年,家父受宣庙之命,巡抚山西、河南之时,宣庙所赐。”

他目视门达,却见他面色越发青了,便又捧起一柄剑,道:“这是正统十二年,祖父病逝,家父回籍奔丧后,回京升任兵部侍郎之职时,当今天子所赐!”

门达已是止不住浑身筛糠,连声道:“于公子,不必看了,小人如何敢对御赐之物不敬?”

于冕却是看也不看他,伸手夺过他的刀,劈开后两口箱子的锁,随手掀开箱盖,便见其中金银灿灿,俱是蟒袍玉带、金银翡翠。于冕面色如霜,用力一指,冷笑道:“这些都是景泰帝所赐家父之物,你们尽管都抄去吧!他做了十八年巡抚,八年尚书,家中所有值钱之物都在此处,除此之外,家父便只有一腔热血,可对苍天!”

他悲愤莫名,几句话喊得声嘶力竭,整个人都微微颤抖。门达早已被他的激烈之举吓得手足发软,此时忙道:“于公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他暗暗打个手势,忙命手下将几只箱子全都抬出去了。于冕看在眼里,心中愈发不畅,俯身便连连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面颊已是染上了一片嫣红,唯有双目讥诮,尽是不屈之意。

朱骥忙上前扶住他在一旁坐下,有锦衣卫想要上前拉扯,朱骥却是随手拿过一根门闩,双手握杆,拄在地上,冷眼守护在旁。锦衣卫见他二人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哪敢上前,只得远远避开了事。

这边厢锦衣卫分头抄这新宅,朱骥便只和于冕立在正堂外。正自混乱间,忽听得身后有人低声道:“二弟,跟我来!”

朱骥暗暗吃惊,回头一看,却见哥哥朱骏竟穿着一身锦衣卫官服,混在人群里。他心中一动,暗暗叮嘱于冕两句,便悄悄随着朱骏来到僻静之处,才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朱骏道:“我听说你被他们押来此处,因此混进来瞧瞧。”

朱骥见他神色黯淡,心中一酸,便展臂搂住兄长的身子,叹道:“哥哥还是记得我的。”他抬起头,道:“如今哥哥跟着张軏和曹吉祥,只怕是仕途通畅了吧?”

朱骏并不肯明言自己为兄弟得罪张軏之事,只淡淡摇头,道:“我已是不跟着他们啦,他们也自是容不下我,我仍旧回王帅身边去,陪着他安度晚年。”

“那么……王靖远呢?他可是皇帝的旧臣。”

朱骏撇嘴冷笑,道:“只怕他们早就忘记他了。旧臣,旧臣,岁月流逝,自是后来居上。纵是皇上想用他,徐、石也断断容不下他了。”②

朱骥听他语气萧瑟,已再无先前的锐气,心中也只能暗暗叹息。朱骏却道:“二弟,今日一见,不知今后何日才能重逢,我知道二弟如今只想进诏狱一探,我可以助你。”

朱骥精神一振,忙道:“哥哥快说。”

朱骏道:“你我兄弟,容貌相似,我可以将你掉包出去。你穿了我的衣服,拿了我的令牌,自可以出入锦衣卫。如今那里主持日常事务的乃是随侍皇上于漠北的袁彬,他是宽厚之人,你们之前想必也认得,你唯有请他多多担待了。”

朱骥大喜,却又不觉忧虑道:“只怕哥哥会有危险。”

朱骏摇头道:“你不必顾我。今日之事,乃是王帅授意我所为,有他在,我不会有危险。”

朱骥听得这是王骥的意思,一时竟痴了三分,想起当年雨夜夜访王府,王骥擂鼓悲歌之景,宛然还在昨日,心头一暖,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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