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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第八七章 廷讯(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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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文武百官齐集左顺门前。大家都已得了消息,知道今日会有一场大戏要看。众人却是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兔死狐悲,有的悲愤痛心,各自开了五酱铺,自己的滋味只有自己明白。唯有一点却是人人皆知的,纵然往日有多么敬佩于、王二人,今日都不能为他们流露出片刻求情之意,否则杀身之祸立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多时锦衣卫传报道:“犯人于谦、王文带到!”众人看时,便见锦衣卫已押着于、王二人穿过午门而来。天寒地冻,二人却皆只穿一件单薄的囚服,赤脚套着一双布鞋,大约是为不碍观瞻,所以衣服上并无血污,然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却处处可见血痕淤青,遍体连片,甚是可怖。

走在前面的王文尚是一脸桀骜之色,只将手腕上的铁链弄得当当乱响,一双眼睛却只斜瞟着龙椅上的朱祁镇,大喇喇的毫无敬意。走在身后的于谦面色平静,双目却已深深凹陷下去,颧骨却益发高耸了,掩饰不住憔悴之意,唯有背脊挺直,好似永不会弯曲一般。

二人走到门前,锦衣卫便在二人膝弯处重重一踹,将二人按得跪倒在地。王文立刻横起眼来,回头骂道:“狗东西,老子不会跪么,要你动手动脚!”

立在朱祁镇身侧的曹吉祥立刻喝道:“王文,你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皇上面前,哪里容得你放肆?还不快快叩头谢罪!”

王文却是斜着眼看一眼朱祁镇,冷笑道:“我王文只认得景泰天子,这一位坐在龙椅上的,却是什么篡逆之辈?凭什么受我王文的叩拜?”

只一句话,廷上百官顿时大哗,朱祁镇纵然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般冷嘲热讽。徐有贞瞧得分明,连忙上前道:“皇上,犯人口出狂言,有辱圣躬,皇上不必和这种狂悖之徒一般计较,更不必自降身份,与之辩理。今日三法司主官皆在,皇上只须命他们讯问犯人便可。”

朱祁镇却摇头道:“你们审便是,朕不发话,只在一边看着。”

徐有贞无法,只得暗暗挥手,叫左都御史萧维桢上来。这萧维桢本是希冀着“早择元良”,自己能攀附富贵,没想到却赶上了这一番天翻地覆的大变故。他只怕自己的旧账被人翻出来,急急忙忙贿赂了徐有贞、石亨等人,立刻便从“于王党”中择了出来,依旧官复原职,重掌宪台。

他一心要在新皇帝跟前表功,便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上前便拿出之前的弹章高声诵读一通,才恶狠狠地问于、王二人道:“你们谋立襄王世子之事人尽皆知,至此还不认罪么?”

王文登时伸长了脖子,大叫道:“萧维桢!你这个阿附徐、石辈的小人!你说我们谋立外藩,有何物证?有何人证?符敕何在?差去襄阳的脚力何在?兵部的勘合何在?若没有真凭实据,你休得血口喷人!”

萧维桢却是成竹在胸,此时听得王文此言,顿时面露得意之色,扬声道:“我们早就查证过了,尚宝司存放符节的橱柜紧锁,其中却并无襄国金符。却不知这金符到了何处?若非你们暗中取去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存于内府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丢失?说!”

王文大吃一惊,颤声道:“没有!我们没有取过金符!取金符须得皇上手敕,用毕便须缴回,单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取得出来?”

萧维桢笑着上前,俯身打量王文圆睁的双眼,冷笑道:“说的好呀,可谁不知道你和于谦皆是景泰的心腹?你们打着他的幌子去尚宝司矫诏骗取金符,只怕也不是难事!”他突然转头盯住于谦,喝道:“于谦,你说是不是?”

一直沉默的于谦缓缓抬头,冷冷看了萧维桢一眼,道:“我们没有取金符。你们若要捏造,自是由得你们,要想加什么罪名给我,我也一身受之。只是你们想要我认罪,却是休想!”

“你不认么?”萧维桢神经质地一耸肩膀,喝道:“那你告诉我,金符到哪里去了?说不出来,便是你们偷拿的!”

于谦看一眼他,却将目光移回正前,平视空处,再不发一言。其余文武百官却都是听得惊心胆战,暗想金符不见,莫非其中当真有什么异谋不成?可是瞧于谦和王文的样子,又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模样,这件事当真是越发扑朔迷离了。

萧维桢见他一副倔强模样,心中大怒,喝道:“你不招是么?治这案子是朝廷的意思,你们不招也是死罪!”

他狂怒之下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却听身旁张軏立刻接口道:“萧维桢,你胡说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犯的事,什么叫朝廷的意思?”

萧维桢暗自结舌,只得装作没有听见这话,却不敢再和于谦啰嗦,转头又去找王文下口。王文本是强悍性子,此刻横遭诬陷,更是不肯吃亏,但凡萧维桢说一句,必要说十句顶回去,不过小半日便已是口干舌燥,暗暗喘气,萧维桢却是越战越勇,拉着几个刑科的言官连番上阵,大有车轮战之意。

王文正急得火烧眉毛,偶一回头,见于谦一言不发,面色沉静,不觉大愕,连忙一扯他道:“节翁,你怎么不说话?你也说啊!叫他们知道,我们都是冤枉的!”

于谦转过头来,双目凝重,只往了王文一眼,半晌才道:“王千之,你以为辩赢了他们,就能活命么?”

王文一怔,尚未及思索,却见于谦哈哈大笑,仰头望天,已是长叹道:“不用!辩亦死,不辩亦死。朝廷赦得了我们,百官亦赦是不了我们。我们不死,哪有他们的高升之路呢!”他面上满是讥诮而苍凉的笑意,只将两道如剑的目光移到萧维桢面上,只是嘴角微扬,笑而不语。

萧维桢被他明厉的目光一扫,几乎站立不稳,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王文却只觉他这几句话中,满是绝望与悲凉之意,忽觉得一颗心囫囵囵沉到了谷底,身上每一个骨节、每一处经脉,都透出了难以抑制的凉意。他忽觉全身无力,原本撑着的一口气顿时散了,只是上前握住于谦的胳膊,道:“节翁,你说的好!我不辨啦!”说罢哈哈大笑,眼中却已迸出泪花。

他二人满目悲愤,在场众人良心尚存的,都觉莫能仰视。刑部郎中刘清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欲出言制止。然而正要说话,便听一旁张軏冷冷道:“也不看看你那嘴脸,难道还想为他们说情么?”刘清陡然吓了一跳,原本尚存的几分血勇之气,立刻散得干干净净,只得嚅嗫不语。

只这一刹那停顿,王文便觉背心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他毕竟年事已高,半晌痛得爬不起来,勉强回头一看,却觉面门上又着了一拳,直被打得晕晕乎乎。便听耳边有人大叫道:“此二奸臣,正好殴!”说着又抬起一脚,重重踢向于谦腰间。于谦身披枷锁,亦是无法闪避,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脚,却仍咬着牙跪得挺直,忍痛一言不发。

众人看得分明,原来这踢人的却是刑科给事中尹旻。他正欲在朱祁镇面前显示自己的忠心耿耿,方揎拳捋袖踢打了二人几下,却见身边并无同伙一起动手,心自是一虚,又隐隐觉得旁人都在暗暗笑话自己,也只好悻悻退下。

到此为止,一场廷讯已成了闹剧,艳阳高照,却是谁也无心再审下去。朱祁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分寸,正欲命令众人退下。却见立在一旁的宦官中,走出一个颤巍巍的老者来,双膝一弯,便已跪在御座之前,道:“万岁爷爷,老奴知道襄王的金符去了哪里!”

众人闻得此言,无不精神一振,徐有贞和石亨等人却面面相觑,对着横生的枝节颇为压抑。徐有贞只怕事情有变,忙悄悄拉着曹吉祥问道:“这是你的人?”

曹吉祥摇头道:“不是,我原是也不知那金符去了何处啊!”

徐有贞暗暗叫苦,只得静观其变。却见那老宦官上前叩了头,道:“万岁爷爷,老奴本是孙太后宫中的退任内官。正统己巳,皇上北狩,朝廷群龙无主,那时老奴仍陪伴在孙太后之侧。孙太后不欲景泰监国,想暗中召宣庙的同胞兄弟,宣庙张太后的次子襄王入京,以制衡景泰,所以问尚宝司去取了那金符。只是晚了一步,事情未成便被景泰识破,那金符便也被孙太后留在后宫暖阁之中。”①

他顿了顿,又道:“万岁爷爷明鉴,襄王忠心耿耿为国,其实并无为帝之意。当时他曾上书请求孙太后立皇上的长子为太子,另选勇士勤王救驾。奏疏到京时,景泰尚未登极。只是此事不合他的心意,便故意将之扣下多日,才对外传抄。此事是明发上谕,想必内阁六科,都有存档,可以对看。”

他说得条理分明,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一时都在心中暗暗叫好。朱祁镇陡然沉下脸来,喝道:“来人,去清宁宫中查一查那金符何在,记得切勿惊动太后!”

牛玉立刻领命,带着一群小宦官告退离去,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回转过来,将一个锦盒奉上,道:“万岁,金符便在此盒中,确是从清宁宫暖阁中找出,其上灰积数寸,显然是多年未曾移动过了。奴婢向孙太后询问,孙太后也已记起此事,那老内官所言,句句无虚。”

在场官员都隐隐觉得背心出了一层冷汗,个个捏着拳头,大气也不敢出。唯有王文朗声大笑,指着萧维桢道:“你看看吧,这是老天在帮我们!”

萧维桢面色铁青,喝道:“你……你休得放肆!”他猛然转身,道:“皇上,金符虽在,可亦不能证明这二人并无谋立之事。说不定……说不定正是他们未及动手,便被徐有贞、石亨等人识破,才有了皇上今日的复辟登位。臣以为,召藩王来京还需兵部勘合脚力,可立刻提审兵部车驾司郎中沈敬,大刑伺候,必可得实情!”

他说完这一通话,只觉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却见朱祁镇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忙又转身哀求徐有贞道:“徐先生,你定然知道这其中的轻重,还请向皇上分说明白吧。”

徐有贞不答,只侧头看了看跪在一旁的于谦,终是咬牙上前道:“皇上明鉴,萧维桢所言甚是,沈敬……不可不审。”

“你们要刑讯逼供,冲着老夫一人来便是,不要对无辜之人下手!”于谦突然双目灼灼,直视徐有贞道,“反正左右是死,也不在乎有没有证据。莫须有的事,史书明载,老夫尚且不怕,你们又怕什么?”

他突然发威,只吓得萧维桢、尹旻之辈腿脚打颤,徐有贞亦是又气又恨,满心不是滋味。却听堂上朱祁镇缓缓开口道:“审讯沈敬之事,自有有司处置,徐先生不必多虑。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三法司整理好爰书,拿上来吧。”说罢,他便起身离去。

牛玉忙唱了一声“退朝”,群臣大松一口气,连忙跪倒,三呼万岁,目送天子远去。锦衣卫自带着于谦、王文回诏狱,石亨、张軏等人却急忙围到徐有贞身侧,急道:“只怕这事要糟,他们不肯招供,咱们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可怎么治他们的罪?”

徐有贞眼角一抬,见萧维桢也在其中,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爰书由你主笔,你打算如何为他们定罪?”

萧维桢苦着脸道:“这不是没有显迹么?下官也不好动笔。”

徐有贞淡淡望天,一字一顿地道:“多亏得于谦一句‘莫须有’提醒了我。虽无显迹,其意有之——便是‘意欲’二字了。”

石亨等人面色如土,皆默默不答。唯有北风呼啸,猎猎声响,寒冰霜雪,冷冽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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