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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第八三章 病起(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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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入冬,下过几场大雪,天便一下子寒了下来。除了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之外,京城内外倒也一切平静,朱骥每日只到锦衣卫衙门点卯后,便回家陪伴妻女,日子倒也过得悠闲。眼看年关将至,朝廷一年的大事也都有了了结,剩下的便是些祭祀典礼的闲事了,寻常百姓也都忙着置办年货,合家团圆。

腊月十九日夜,漆黑的冬季夜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彗星,由毕宿直划向东南方,刺目耀眼之极。这彗星民间俗称“扫把星”,最是不吉,立刻便给祥和的年节蒙上了一层阴影。谁知到了第二日,那彗星之光竟不见丝毫减弱,一道白芒横亘天野,竟似要把深蓝的天幕割裂为两半。

朱祁钰的身体本就不好,听得钦天监的奏报,更是忧心忡忡,只道是自己又有何处做得不好,惹怒了上天,焦虑之下,病情越发重了,只是浑身发冷,低烧不止。太医院的太医们日日守在床榻边,也不过勉强保得皇帝神智清醒,病情却无半分好转。

这彗星却也似要和朱祁钰作对一般,挂在天垣整整十天才隐去不见。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八,明年的正旦大朝在即,朱祁钰自知病体沉重,绝对无法支撑典礼,只得命内阁拟敕,以星变为由,免去正旦大朝。

要知正旦大朝乃是一年之初最要紧的一次典礼,除了文武百官,也有不少藩国使臣、四方贡使参加。皇帝久病的消息已是朝野皆知,人心本就惶惶,此时再珍而重之地下了敕书,无疑更显示出皇帝的病情已十分严重。所以当天便有精明的言官上疏,请求皇帝一定勉为其难,出来主持典礼。

朱祁钰本就在病中昏昏沉沉,再看到这样一封和自己作对的奏疏,立时便气得浑身发抖,立刻便亲笔拟敕,痛骂那言官“不识悬象示警,不识大体”,定要免去朝会不可,连带着除夕至太庙的祭祀,也命太子太师武清侯石亨代为行礼。

这正旦大朝也好,除夕享太庙也好,都是极要紧的典礼,如今一代一免,朝野间的猜疑谣言便越发多了。深宫大内,无人知道皇帝病情究竟是“偶感风寒”,还是“大限将至”,皇储之位却至今虚悬,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将来的国祚却不知如何传承才好?

除夕傍晚,石亨至太庙代为行礼的车驾已回,百官都至左顺门外叩头问安,各自散去,唯有于谦递牌子请见。朱祁钰方喝了一碗热粥,觉得精神稍复,便命在乾清宫召见。于谦随着宦官兴安入了乾清宫正殿,便见王诚从寝殿出来,向于谦行礼道:“皇爷命于司马入内说话。”

于谦称是,打了帘子进入寝殿,却觉一股子燠热混着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面色苍白的朱祁钰穿着厚厚的棉裘,便半靠在床头。于谦正欲叩头行礼,朱祁钰却轻声道:“免礼,好久不见于卿了,坐下说话吧。”

小火者拿上一个鼓凳放在床头,于谦谢恩坐下,才道:“皇上抱病召见,臣感激不胜。”

朱祁钰道:“我们已是好久不见了,如今你自请陛见,朕怎么好不允?这两年你病着,朕身子也不好,却是极少再向以前那样从容诏对了。”

于谦强笑道:“如今四海升平,边境宁谧,战守之事早已不似景泰初年那般繁复,皇上一人足以应付,臣也斗胆可以安心将养身体了。”

朱祁钰低头摆弄一下手中的被角,叹道:“这两年,朕排挤你,打压你,冷落你……却是委屈你了,你不要怨朕才好。”

他说完这话,便抬眼望着于谦。然而对方的面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惶恐,于谦却只是微微低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怨。只要臣一日不死,就会陪伴在皇上身侧一日。纵是……纵是皇上厌倦了臣,臣也无怨无悔。”

“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朱祁钰连忙伸出手虚掩一下,才道,“你的忠心,朕自然明白。这朝野上下,人人都是为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唯有你是一心为着朕的。”

于谦错开朱祁钰的目光,徐徐起身道:“臣是为了江山社稷。”

朱祁钰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江山社稷!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难道你还不肯说些好听的来让朕开心么?”

说到此处,他嘴角微微翘起,苍白的双颊上竟显出一份病态的殷红,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于谦终是心中一软,低声答道:“臣……也是为了皇上。”

朱祁钰听他话语生涩,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之辞,笑容便慢慢垂下。他直起身,扶着于谦重新坐下,才道:“除夕佳节,于卿还来宫里见朕,不知所为何事?”

于谦道:“臣方才接到边报,宣府大同边墙以外,有小股虏骑来回哨探。臣请旨命大同总兵郭登、宣府总兵过兴,镇守居庸关指挥使仲福等各自加强防守,以防敌人来袭。”

朱祁钰点头道:“军中之事,朕一向都准你的,你去做便是了。”他说了这话,却是沉吟了片刻,才试探着道:“今日朕命石亨代为享庙,不知臣工有何议论?”

于谦道:“天子有病不能摄祀事,而请勋戚代为行礼,本有先例,群臣倒也并不以为意。只是皇上居于深宫,病情不能时时通传于外,毕竟惹人暇思。”

他这话说得隐晦,朱祁钰却是明白的。他裹着被子坐直,低低咳嗽两声,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不过是代他们进来探探朕的病情,看朕还有多少日子能活便是。”

于谦忙道:“皇上不可出此不吉之言!皇上不过是偶感风寒,病情何至于此?今日臣见皇上精神已复,想来也不至于是重病才对。臣出宫便会告知群臣,请诸臣不必担忧。”

朱祁钰却是定了定神,道:“不,朕……还是该出来见一见群臣。毕竟太子未立,免得他们胡乱猜测,又开始打沂王的主意。”他冷哼一声,复道:“朕立谁为太子,乃是朕的家事,由不得他们胡乱猜测!”

于谦迟疑片刻,才低声道:“话虽如此说,可储位长悬,终究不是好事,皇上可要及早打算才好。若非为此,朝廷哪里会生出这许多流言蜚语来?”

朱祁钰听了这话,却无端生出些烦躁来,摆摆手道:“朕知道!天色不早,你也退下吧。”

于谦下头还有一大通劝谏的话,只是被他堵住说不出来,也只得告退。朱祁钰见他走远了,才叫了舒良进来,道:“传太医院院判董速过来请脉。”

舒良忙下去叫了候在偏殿听宣的董速进来,他跪在龙床前按了脉,却只是沉吟不语。朱祁钰见他不说话,便开口问道:“朕准备明日一早主持大朝,你为朕开些补中益气的药来。”

董速抬头道:“以臣医家之见,还是劝皇上不要过度劳累。正月里天寒地冻,皇上为大典须得凌晨便起,要到第二日中午方才歇息,只怕龙体会吃不消。”

朱祁钰不快道:“这些话你不说朕也知道,朕不是叫你开些药来么?什么人参、黄芪,你不会往方子上写么?”

董速涨红了脸,急道:“皇上,补药也不能乱吃。皇上的脉象洪大而虚,懒言恶食,阳虚自汗,可见是清阳下陷,气血两亏,只宜用些温补的方子慢慢调养,若是急于求成,只怕反受其害。”

朱祁钰听他摇头晃脑地背医书,越发觉得脑仁疼,不禁怒道:“朕要你开药,你开便是,炫耀什么?朕明日若不能气色如常地坐在奉天殿龙椅上,你便立刻滚蛋回家吧!”

董速吓得连连磕头,心中虽是腹诽不已,嘴上却已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退下去重新改了药方命人去煎。一时药熬好送上,朱祁钰趁热喝了浓浓一大碗,出了一身大汗,果然觉得精神见复,便吩咐宫女道:“朕觉得身子好些了,你们把朕的冕服收拾出来,朕明日要穿。”宫人们自是领命,立刻便下去忙碌开来。

这一动作,不多时皇宫内已是人尽皆知,皇上已是龙体稍痊,精神渐复。各处宫殿俱是一片欢乐,张灯结彩,这才露出几分年节的欢乐气氛来。唯有清宁宫孙太后处,听了这消息,反而是一片愁云惨淡。曹吉祥近来新得了孙太后宠信,过年也不回府,便在太后跟前侍候,听得小宦官传来的消息,便是蹙眉对孙太后道:“本以为他病得厉害,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这流言当真不可以全信。”

孙太后沉吟道:“今日他明明还叫石亨代为享庙,如何晚上一见于谦,病便立刻好了?想必是于谦跟他分析了利害,他不得不抱病出来主持朝会。吉祥,你叫人悄悄去乾清宫传董速过来,哀家要亲自问问皇上的病情。”

曹吉祥连声称是,一面命手下去召人,一面安慰孙太后道:“娘娘,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些年来秽乱宫廷、宠幸佛道、大兴土木,之前接连十日星变,便是上天对他的示警。如今他不过是强称英雄,却不知人事哪里敌得过天命呢?”

孙太后默然不语,许久才道:“这些话,在哀家宫里说说便是了,出去了都是把柄。到时候出了事,哀家可也救不了你。”

曹吉祥笑道:“娘娘多心了,他们如何抓得住奴婢的把柄?本朝之制,厂卫素为皇帝耳目,如今东厂废止已久,锦衣卫也不复当年荣光。他已是又聋又瞎,却哪里知道这京中内外的大事呢?”

孙太后奇道:“锦衣卫指挥毕旺也是他的人,虽然比不得当年的纪纲,却也是罗织构陷的一把好手,如何能说是‘又聋又瞎’?”

曹吉祥忙解释道:“回娘娘,自去年打了廖庄、钟同、章纶之后,那从中挑事的毕旺便被那些文官们骂作不知廉耻的败类,他自觉无法在朝廷立足,已是自请年老致仕了。如今理刑的是新升了指挥的门达,前两日才任的职,难怪娘娘不知。”

孙太后轻轻念了念门达的名字,问道:“这是个什么人?姓氏倒也少见。”

曹吉祥赔笑道:“这人也算是奴婢往日的酒友,论起学识来,也不过比奴婢多识两个字罢了。有他坐镇锦衣卫,倒是便宜了奴婢,行事可以多长只耳朵。”

孙太后听他如此说,便也渐渐心安。一时宫外报太医院院判董速传到。孙太后忙宣了他进来,问道:“皇上方才又决定主持大朝了,可是他的病况有了好转么?”

董速暗暗叫苦这孙太后好灵的消息,一面拿捏着词句道:“皇上本是体虚气亏之症,须得好好保养。可是他执意要主持明日正旦大朝,命臣开了大补的药,臣无可奈何,只得遵从。”

孙太后奇道:“哀家不懂药理,你道说说,用了补药又会如何?”

董速道:“皇上这病,起于忧思过度,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因为往日那个……那个房事过度,身体虚乏,导致内邪难以祛除。臣本不敢给皇上开虎狼之药,只那些清温补齐的药材慢慢调养。可如今皇上逼臣下了猛药,却只怕他为求一时气血上摄,乱了体内阴阳调和之道,虚阳越发旺盛,肾水不足,肝木不舒,却是又要加重几分了。”

孙太后听了这话,便沉吟不语。曹吉祥却对董速讥嘲道:“万岁的身体,万岁自己自然有数,却要你来妄加评判?他既是要你用药,你用便是,恁多话语!”

董速知道他是孙太后面前的红人,哪里敢跟他顶嘴?只得如磕头虫般连连称是。孙太后心中烦乱,挥挥手叫他下去,才对曹吉祥道:“吉祥,哀家如今是全靠你了。你要好好盯着乾清宫内外,一有动静,便速来告知哀家。”

曹吉祥却低声问道:“却不知娘娘究竟有何打算?”

孙太后看他一眼,见他双目闪闪,尽是阴损之意,突然心生几分厌恶,反身踱开几步,冷冷道:“他的生死,毕竟关系到太上皇和沂王的安危。若是他病得不重,一切皆休。若是当真有不讳之事,我们孤儿寡母可要怎么办才好?”

曹吉祥压低了头,跟在孙太后身后,低低道:“娘娘担心的事,也正是奴婢最害怕的。若真有那一日,不如先下手为强。”

孙太后倏然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他两眼,道:“你想做什么?”

曹吉祥阴沉沉一笑,深深一揖,道:“皇上病情不明,有些事确需提早打算。皇上如今无子可继承大统,若是他当真驾崩,能继承储位的,只有沂王和太上皇。若是他不愿意看着太上皇父子重掌帝位,便只有抢在临死前过继宗室子弟为太子,这却是最难防的一招。君臣名分一旦定下,一切便难以更改,是以我们绝不能落在他的后面,一定要等他召外藩入继大统之前,先拥立太上皇复辟。”

“荒唐!”孙太后只觉半空里打了个响雷,脱口便是斥道:“你当真是疯了!南宫内外,禁卫森严,你如何能打破宫城救出太上皇?事情不成,陪上你一条贱命是小,却是害得太上皇、沂王、连带哀家都要性命不保!这样凶险的事,你不要再提,想也不要再想!”

曹吉祥没想到自己苦心想出来的这一条计策竟然被孙太后一语否决,登时急道:“娘娘,此时不能有妇人之仁!若是事情逼上门来,再凶险十倍,也只能拼着去做了!”

孙太后陡然沉默下来,殿外呼啸的寒风隐隐在耳,那尖利的声音只叫人毛骨悚然。她下意识搓了搓僵冷的手心,缓步踱到墙边的佛龛前,双手合十,低声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还请保佑太上皇和沂王平安康健,信女便是死,也知足了。”

曹吉祥将孙太后举动看在心中,对她的意思已明白了一大半,嘴角不由自主地滑出几分微笑,方低声告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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