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月冷龙沙 > 217 第八一章 疯狂(三)

217 第八一章 疯狂(三)(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你家男神有“病” 飘零书 梦石 一世卿安 眉间砂 一叶浮华 碧云将暮之下里巴人 上帝吻过双生蔓 白禾悠悠 关河夕照

三日后,朱祁钰渐渐醒转,才听得耳畔琤瑽碎玉般音韵清和。朱祁钰朦胧睁眼,才见李惜儿一身水红长裙,藕色上襦,凭窗而坐,正悠悠弹着窗台下的琴。朱祁钰只觉喉咙干涩,艰难出声道:“惜儿。”

李惜儿陡然惊觉,闻声停乐,忙起身朝他一福,道:“皇上醒了。”

“原来是你在弹琴……”朱祁钰沉默半晌,道:“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弹琴……你不是发过毒誓,不再弹琴的么?”

李惜儿双目深窈,叹道:“奴家只听见皇上沉梦之中在喊,想要听琴。奴家斗胆,便为皇上弹了一支曲子,一时也记不得什么毒誓了。”

朱祁钰别过头去,怆然道:“小时候我每逢生病,娘亲就为我弹琴……她一生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们还是容不下她,还要那样说她?我……我好恨!”

李惜儿蓦然脱口道:“不是的!”她顿了顿,复道:“奴家也是教坊司乐伎的女儿。”

“可是你有过我这样深的恨意么?”朱祁钰望着龙床顶上虬曲盘旋的龙纹,干笑道,“便是我即刻把他们都杀光,也无法消解我心中的恨意……杀了他们,也无法改变我的身份,私生子、下贱、卑劣,……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人能认可……”

李惜儿鼻子一酸,上来便挽住朱祁钰的手,道:“皇上,出身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何况世事无常,又哪里是全靠出身便能决定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皇上可不要再多思多想,伤了身体。”

朱祁钰侧过头去咳嗽两声,低声道:“昨夜的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们可以质疑我的身份、我的正统,却不可以如此……如此辱骂我的母妃。”他突然转过头,一双满是红丝的眸子望着李惜儿,道,“你知道么?朕不后悔昨夜的事,一点也不!若是再活一次,朕……朕也一样会封了南宫的大门,叫她的儿子也尝尝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李惜儿只觉他双眸森森,皆是戾气,竟不知从何劝解,半晌也只能松开朱祁钰冰冷的手,回到龙床前跪下,叩头道:“皇上,他究竟是你的亲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朱祁钰双目微微阖上,深深出了一口气,干涸的嘴唇轻轻触碰,已是低声道:“你……你带着你的孩子,出宫去吧,永远不要回来了。”

李惜儿背脊渐渐冰冷,一丝绝望和无力悄然爬上心头。她终于知道这世上究竟是再没有人能劝得住这个渐渐滑向深渊的青年天子了。她俯身拜于阶下,深深叩首,道:“如此,请允许奴家为皇上最后弹奏一首曲子!”

朱祁钰阖上双目,只是不语。李惜儿便回到窗前的琴边坐下,双腕虚悬,道:“这一张水云琴,是奴家二哥朱骥送给我的。我二哥精于音律,却只教过我一首《长相思》。奴家会弹的琴曲不少,但只有这一首,自忖能够入方家法眼。”

她轻轻拨弦,便听琴声婉转,玲珑高洁的曲调已如琼瑶乍碎般迤逦而出。她且弹且唱,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一曲弹毕,她怔怔放下手,正要起身,朱祁钰却忽然开口道:“你大概也知道,这一首《长相思》也是我娘亲当年承宠时所奏的曲子。”

李惜儿一怔,忙起身跪下道:“奴家无意冒犯,皇上恕罪。”

朱祁钰突然一笑,道:“我反正是没有多少日子好活的了,还有什么忌讳的?你起来吧。”

李惜儿吃了一惊,忙道:“皇上不可以说这些话!皇上自是千秋万岁的人。”

朱祁钰哑着嗓子笑道:“这世上可有千秋万岁的帝王?”他摆了摆手,轻轻道:“我娘亲出身穷苦,从小被卖到汉庶人府上,调/教歌舞丝竹。那时先帝刚刚打败了汉庶人,将他宫中供奉的乐工伎女全都召拢过来。听说那些女孩子无不使出满身解数,好攀上帝王,免得一死,却唯有我娘这一曲老生常谈的《长相思》,触动了先帝的心弦。”

他身子渐渐放软,目光也渐渐柔和下来,徐徐道:“孙太后说的没错,我娘当真只是一个乐伎——那些人,再没有谁会高看她一眼——也包括先帝。他只是见她生得美貌,又通才艺,便将她收到身边,可她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娘,她在想些什么。后来,先帝用大铜缸活活烤死了汉庶人,我娘听到了这个消息,惊惶得三天三夜不肯合眼——”他低声问李惜儿,道:“你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么?”

李惜儿指尖一涩,摇头道:“奴家不知。”

朱祁钰突然哈哈大笑,道:“这便是肮脏皇家和肮脏的皇权了!先帝可以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他的亲叔叔,听说汉王死的时候尖声高呼,要让先帝也尝尝这逆伦惨变的滋味。如今,这报复当真来了!我禁锢了我的大哥,我的大哥也恨不得将我剥皮噬骨。”他伸出双手,举在自己眼前,道:“你看,如今我也在做和父皇一样的事了……惜儿,你看,都是血啊……我好怕!我好怕!”

李惜儿见他神情疯魔,只欲过来安抚,朱祁钰却突然厉声道:“回去!给我弹琴!”

李惜儿颤声道:“皇上,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弹!我叫你弹!”朱祁钰猛然坐起,嘶声道,“你知道么?你在弹这首《长相思》时,神态像极了我的娘亲!我想看看她的样子,你就不能为我再弹奏一遍么?”

李惜儿泪水涔涔而下,只得重新抱起琴,道:“是,皇上。”她咬着牙,按着曲调将那一个个音符拨弄出来,清越的曲调,渐渐串联成珠。朱祁钰虚抚一下空处,道:“多好听的曲子啊!娘……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

他的手臂渐渐无力垂下,只倚靠在床头,叹道:“真好,真好,惜儿。”

李惜儿含泪望向朱祁钰,“皇上,若是我就这样走了,你怎么办?”

朱祁钰反笑道:“你后悔了么?难道还想留在宫里?你是想看我如何虐待大哥,还是想看我如何毒死侄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若是你见了,定然也要害怕。我娘经历过的事,我不愿意你再经历一遍。”他定了定,才一字一顿地道:“走,远离皇宫,远离朝廷,远离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吧。”

李惜儿泪水盈睫,还欲再言,朱祁钰已是严声喝道:“舒良,送李司乐出宫!”

舒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惜儿背后,轻声道:“李司乐,轿子便在宫外,请移步吧。”

李惜儿悄然独立半晌,见朱祁钰满面木然,再无一语,只得徐徐一拜,道:“皇上万福。”

朱祁钰抬眼望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李惜儿颔首告退,走到外间,才有宫女将斌儿抱上。李惜儿见这孩子睡得正熟,却隐隐有了消瘦之意,不觉心中痛惜,伸手抚着他的小脸,道:“斌儿,娘再不会让你吃苦了。”

斌儿闻声渐渐醒转,两颗乌溜溜的眼睛望见了李惜儿,小小的手掌一拍,居然已是含糊不清地唤道:“娘!娘!”

李惜儿欣喜若狂,连忙擦去泪水,将他紧紧搂紧怀里,笑道:“斌儿,你会说话了!你会说话了!”眼泪竟是再次涔涔落下,舒良只得从旁低声劝慰道:“李司乐,走吧。”

李惜儿只得点点头,回望一眼寝殿门前的垂珠帘幔安静垂地,终究只能咬咬牙,踏出了乾清宫的大门。宫外正是艳阳高照,暑热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炙烤出灼灼逼人之意。舒良伴在她身边,低声道:“李司乐在宫外可有什么落脚之处么?”

李惜儿停步看他,道:“舒公公怎么讲?”

舒良道:“我在城中还有几处宅院,你若不介意,可以先住着。我和你二哥是少年时的朋友,你对我尽管放心便是。”

李惜儿听他提到朱骥,却是默默摇了摇头,许久才道:“多谢舒公公,奴家自有去处。”

舒良不知她此话真假,也不好探问,只得应了一声,不再言语。李惜儿上了轿子,四个粗使火者便抬着她晃晃悠悠出了紫禁城。舒良送她到东安门外,隔着御河桥,看她抱着孩子转身远去,才闷闷回宫。

目 录
新书推荐: 权力巅峰:从市委大秘开始 十年梦里封妖,不想当人了 1978:从参军开始的文豪 大纸坊 第九十九次心动 顾总别慌,太太只是不回头了 暗香 我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原开渔场 榜一姐姐等返现,年下弟弟修罗场 重生四九城,激活每日情报系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