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第七四章 逃离（二）（1 / 1）

朱见济跟着朱祁钰一路回宫，朱祁钰跟他说了两句话，见他神不守舍，便有些生气，问道：“怎么了？玩得疯了都忘了规矩？”

朱见济连忙直起脖子来摇头道：“儿臣惶恐，儿臣不敢。”

朱祁钰道：“听见爹爹刚才跟你说什么话了么？翰林侍读彭时是正统十三年的状元公，学问是极好的，你跟着他先读《大学》、《论语》，不可顽劣，不可偷懒，明白么？”

朱见济道：“《大学》儿臣已是会背了。”

朱祁钰板着脸道：“让你出阁，也不全是为了读书，多和朝臣们学学做人做事的本领。爹爹给你选的都是正直端方的大臣，如今他们是爹爹的左膀右臂，将来也会是你的股肱心腹。如何驭下、如何制衡，你也该慢慢学起来了。”

若说读书，朱见济还能装出几分认真的样子，若是说到这些帝王心术，他却是没了丝毫兴趣，只是一路应付着老爹“嗯嗯啊啊”地点头，回了宫，便钻进自己的寝殿里去了。他拿过一副双陆棋玩了几着，便觉没意思，忽见小魏子悄悄踅进来道：“哥儿，沂王来了，就在后殿！”

朱见济奇道：“他来做什么，瞧瞧去！”

他领着小魏子从夹道到了后殿，便见一身半旧绛红衫子的沂王朱见深从大树后头转出来，见了朱见济便道：“见济哥哥，你过两天便是要出阁读书了么？”

朱见济点头道：“是呀，以后我可不能常常陪你玩了呢。”

朱见深嚅嗫半晌，才低声道：“见济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读书。”

朱见济一怔，还未答话，朱见深已急道：“见济哥哥，我是……我是真的想念书。以前舒大伴和王大伴还教我念书，如今是再没有人肯教我了。老娘娘身子一直不好，贞儿又识不得几个字，我也只能看看那些粗浅的东西。”

朱见济见他说得可怜巴巴，心中对父亲的冷漠大是不满，连忙拉住他的手道：“深弟你等着，我去跟爹爹说。不就是一起念书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先回去，这事包我身上！”

朱见深一脸期冀，连连道谢，这才离去。晚上朱祁钰来坤宁宫找杭皇后说话，朱见济也在一边陪着。正说起儿子读书的事，朱见济便扬着小脸儿在旁道：“爹爹，听说外面官宦人家的子弟在私塾里读书，少的有五六个同学，多的却有十来人，好生热闹呢。”

朱祁钰笑道：“怎么，你也想找两个伴读的？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朕明日去瞧瞧文武大臣家中可有适龄的男孩子，叫几个进来陪你便是了。”

朱见济喜道：“多谢爹爹，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孩儿和深弟一起读书就好了。”

朱祁钰一听这话，顿时便板下脸，道：“你怎么想起这个了？沂王是王，又是废太子，怎么能和你一起读书？不许！”

朱见济扁扁嘴道：“沂王再不济也是个孩儿的兄弟，总比外面那些不相干的大臣子弟亲近。孩儿从小就他一个玩伴儿，彼此熟悉，有什么不好的？”

朱祁钰见他犟嘴，越发有气，怒道：“胡说八道！你还当沂王是你弟弟么？人心隔肚皮，见济，你还见得太少！”他沉下脸，道：“你老实说，这话是不是沂王跟你说的？”

朱见济横着脸道：“不是，就是孩儿自己想的。”

朱祁钰将信将疑，道：“我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若是光读书，捎上他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太子出阁，即是学书，也是学政。朝中大臣本有怀念沂王的，若是你再将他带在身边，保不齐便有心存险恶之人，暗中联络他闹出事端来。”

朱见济涨得小脸通红，道：“深弟还没我大，会闹出什么事端来？他本就是个再老实纯良不过的人了，爹爹何必把人想得都那么坏？”

朱祁钰眼见着小子越说越放肆，只气得拿手指了又指，连骂“小畜生”。杭皇后要上来劝，也被朱祁钰一句话骂开，只得拉住朱见济跪在地上，按着他的头向朱祁钰请罪。朱祁钰却觉被自己的儿子戳中了痛处，满心不乐，丢下那母子二人便回了乾清宫。

舒良本是守在乾清宫里的，见朱祁钰回来满脸不快，忙上来问道：“皇爷怎么了？”

朱祁钰道：“你去清宁宫，把张永叫来。”

舒良知道张永是沂王宫中的管事太监，却也是朱祁钰埋着的眼线，立刻领悟退下。过不多时，张永入得宫来，跪下行了礼。朱祁钰便道：“最近沂王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永倒弄得一脑袋浆糊，含糊道：“皇爷指的是什么？”

朱祁钰怒道：“沂王有没有说想和太子一起出阁读书！”

张永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道：“这都是沂王的侍长万贞儿出的主意。万贞儿说，沂王镇日呆在深宫，有什么出息，得找个机遇多见见朝臣才是。”

朱祁钰先是一惊，随即怒笑道：“没想到区区一个宫女，居然还有点眼光！这个万贞儿，留不得了！张永，你给我好好办这件事，办好了，调你来朕身边做事。”

张永大喜，浑身骨头都酥了三分，忙叩头道：“皇爷放心。万贞儿做事嚣张，沂王宫里早有人看她不顺眼，除了她正能解众怒呢。”朱祁钰却已懒得听他啰嗦，只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清宁宫偏殿的沂王宫中，万贞儿正指挥着小宫人将过冬的衣裳拿出去暴晒。众宫人们忙得满头是汗，万贞儿却只坐在一边仰头喂着廊下的画眉，一身淡红绣玉兰花的衫子领口微微敞开，正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

干活的宫人中，一个名叫玉华的心直口快，便忍不住出言低声讥嘲道：“她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仗着沂王宠爱，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莫非还想着做沂王妃么？”

另一个宫女秀珠便冷笑着接口道：“她以前还想做太子妃呢，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你们瞧她那胸和屁股，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吃成那样，专门勾引沂王这样的小孩子。”

一众宫女边笑边骂，忽听得有人“哎哟”一声，却从一见大毛衣裳中抖出一块粉红绫帕，上面红红绿绿的似是绣着东西。玉华拿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吓得连忙紧紧攥住，连声道：“可不得了了！”

众人都奇，秀珠按着她的手抢过来一看，却见那帕子上绣着两个赤条条的人滚作一团，做那妖精打架之事，脸刷得红了，一甩手便丢了帕子，骂道：“哪里来的脏东西！”

玉华大着胆子拾起那帕子再一细看，便见那帕子角上分明绣着一个“贞”字。她顿时大惊，叫道：“这必是万贞儿的东西！”她刷地站起，道：“这可让我抓着她的把柄啦！走，我们去告诉皇后娘娘！”

众女原都多多少少受过万贞儿的欺负，此时自是一呼百应，也不晒衣服了，只浩浩荡荡来到坤宁宫外求见。杭皇后虽不大管事，但眼见得宫闱里出了这样的污秽事儿，自也不能不端出皇后架子来，便命宫正司的女官去清宁宫提了万贞儿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