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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第七○章 易储(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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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京中文武官员,上到公侯伯驸马、下到御史、给事中、行人,毕集承天门外。因易储是礼制大典,所以由礼部尚书胡濙、礼部侍郎萨琦、邹幹出面主持会议。出人意料的是,皇帝本人并没有来,唯有司礼监掌印兴安先宣读了黄厷的奏疏,才拿出明黄敕书宣读道:“圣谕:广西思明土司黄厷所议乃天下国家重事,当下多官会议与闻,钦此。”

昨夜袁洪上疏,不少消息灵通之人已是知道了此事,心中有了准备,然而更多的中下级官员却是毫无准备,顿时惊愕万分。趁着众人这一阵子的懵然,兴安便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道:“此乃请易太子之疏,还请诸公在后面签字便是。”

他一招手,两个锦衣卫便抬着一条紫檀方桌上来摆在正中,上面放上笔墨和奏本。兴安才道:“却不知从哪一位开始啊!”

刹那间殿中一片寂静,即无一人出言,也无一人敢挪动脚步。唯有殿角的滴漏滴滴答答,落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堂下有人低声说话。兴安辨清声音来路,已尖声道:“说话的可是御史朱英?朱公要说便光明正大的说,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射向朱英身上,朱英一时面红耳赤,讷讷道:“皇上只让多官集议,如今议还没议,公公怎么就好逼我们签字?”

话音未落,便听另一人已接口道:“东宫无失德之行,如何可以擅言废立?”

众人看时,却是户科给事中李侃,立在他身边的刑科给事中林聪亦是朗声道:“李给谏所言甚是。易储乃天下大事,如何可听凭一偏远土司祸乱君上?”

他说得斩钉截铁,下面却是无人敢接口。兴安笑吟吟地走过去道:“两位给谏说的好,今日本就是各抒己见的日子,掖着藏着算什么话?”他回转身立到紫檀桌前,已是厉声道:“诸公以为装聋作哑便可以逃过一劫,却不知道今儿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同意易储的便过来签字,不同意的不签就是,谁也不许首鼠两端!”

他扯着公鸭嗓子骂了一通,下头又是一阵难耐的寂静,这回却是连林聪、李侃也不敢说话了。过了许久,才见陈循缓缓步出队列,上前拱手道:“天子之位,自古便是父子相传,易储之事,有何可疑?不才泰和陈循,愿效愚衷。”他也不看别人,上前拿了笔,濡了墨,便在那奏疏之后的空白处签了名。

兴安笑道:“老先生果真是敢作敢当,咱家佩服!”

下面的官员皆是看得呆了,暗道陈循当真是抛出了一张老脸不要,有的惊叹,有的鄙夷。正是五味杂陈之际,便见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也跟着上前来,喝道:“拿笔来,我签!”他也不说废话,扬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才冷笑着退回排班,向着身边立着的胡濙道:“胡公不签么?”

胡濙一张老脸一阵白一阵红,迟疑了好一阵子,也默然上前签了名。然而等他签过,殿中又是一片寂静。众人都看得明白,知道这三人必是皇帝早就安排好的托儿,所以才如此积极。别的官员自问并没有受过皇上特别关照,却哪里肯做这“第四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动辄叽叽喳喳的文官武将们都改了性子当哑巴,日光偏转,已快到中午,不少年纪大的老臣已是立得腿脚酸软,头晕眼花,便是年轻官员们也饿得难受,可究竟是没人敢踏出这第一步。

陈循在一旁看着心中焦急,不住地给王直使眼色。然而王直只是双目微闭,眼观鼻鼻观心,对陈循视若不见。陈循本就是急躁脾气,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便几步冲上前拿了奏疏和笔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王直面前,央求道:“东王先生,事已至此,你便签了吧!”

王直吓了一跳,连忙去扶陈循道:“陈公这是何苦?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陈循至此已是豁出去了,索性甩掉脸皮,将笔硬塞进王直手中,将那奏疏高举过头,扬声道:“今日东王先生不签,陈循便是长跪不起。”

王直脸霎时间白了,忙用力去拉扯陈循,陈循却是使个千斤坠的功夫,只是牢牢跪着不动。一时在场近百人,目光无不齐集这二人身上,生怕错过了这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王直只觉又羞又怒,看着一向专横跋扈的陈循跪在自己面前,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他颤抖着手握住那笔,移到胡濙的签名之后,却仍是不敢落下。陈循忙又将奏疏举得高些,道:“东王先生是我陈循的长辈和同乡,更是百官的楷模。陈循今日便恭请东王先生签字!”

众目睽睽之下,王直只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来,却是不成词句。他终究是早已看透了此事的人,知道身为冢宰,这一趟晚节是必然保不住了。他只觉一阵灰心丧气,终于闭着眼恨恨签下名字,喝道:“拿走!”

陈循顿时眉开眼笑,爬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将奏疏放回桌上。兴安这才朗声道:“既然吏部天官都已经签了,诸位还等什么,按照官衔等级上来一个个签名吧?先从定国公徐老开始。”

被点了名的定国公徐承宗是开国元勋徐达之后,地位超然,却又素来不理政事。此老性子懦弱,早没了祖宗弯弓跃马的豪情,便老老实实上前签了名。他这一签,以下的一众武官勋戚如石亨、柳溥、孙镗等,也都一一签了。他们本就是武将,于文官所抱的宗法伦序素来不以为然,倒也都签得爽快。

于是文官从王直、陈循以下,高谷、金濂等,也都默然上来签了。转眼轮到于谦,殿下诸臣这才掀起一点小波澜,不少年轻官员都寄希望于于谦肯出头闹一闹,自己便好趁机跟进。然而只见他面无表情,一步步上前走到桌旁,拿笔便签。群臣见了,不觉心中一阵失望,却是连最后紧绷的一根弦也断了。

于谦签过,之后的臣子们也都没了心理负担,便挨个儿都签了。这一场大戏看得人心中无趣,签过了名的无精打采,没有签的忐忑不安,人人都只盘算着日后如何对天下交代,因此场上只是一片沉闷。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忽然听得台上有人大哭。臣工们陡然惊醒,放眼一看,只见台上签字的正轮到户科给事中李侃。方才便是他领头发难,这会儿更是哭得震天动地,一只手牢牢抓着笔,就是不肯签下。

兴安一时急了,只怕他嚎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忙上前压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李给谏,别嚎丧了,太上皇听不见!”李侃本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这话便哭得更响,扯着嗓子嚎道:“东宫无过而废,可怜啊,可怜啊!”他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总算动了。轮在他后面的便是林聪,他紧绷着一张脸,拿着笔迟疑了许久,嘴唇动了又动。终究不敢说什么话语,只是长叹一声,签名退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在场九十三人便全部署了名。兴安笑着上前收了笔墨和奏疏,道:“闹了一上午,诸公也都疲倦了,这便都下去歇着,下午再来此处等候圣裁。”他躬身执拂一礼,带着锦衣卫和宫人宦官退回承天门内,门外的官员们顿时一哄而散。

于谦带着兵部官员正要回衙办公,却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廷益!”

于谦微奇,他如今地位渐崇,能用表字称呼他的人已是越来越少。他回头一看,却见是王直迎上来,才又喊了声“廷益”,下面的话却是被广场上的逆风呃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谦躬身行了一礼,道:“东王先生有何指教?”

王直面上涨得通红,半晌才问道:“你忘记你当年扶立郕王时的话了么?老夫那时便问过你,若是郕王要以自己的子孙取代帝系,该怎么办——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么?”

于谦正色道:“学生说,若真有那一日,学生必定拼死上谏!”

王直颤着半边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于谦面上点了又点,道:“你……你还记得?不错!那么今日之事,你为何不敢出一言相抗?我王直老迈无能,皇上对我厌弃已久,而你却是帝座前一等一的宠臣。这样的大事若你都不敢出言,天下还有谁敢出言?”

于谦欠身一礼,道:“学生还记得,当时王公便教训过学生,说那时候是一死也难了。当时学生尚且不懂得此中深意,如今……却是明白了。”他苦笑一下,道,“东王先生就当学生是懦弱胆怯,随波逐流,岂不是就此省心?”

王直被他这话一堵,只气得浑身颤抖,连声道:“我……我真是瞎了眼,竟没有看出你是这样的人!”他满心愤恨,顿足长叹道:“这真是成何体统,吾辈可愧死矣!”

于谦却只道:“东王先生若没有别的事,那学生就先告退了。兵部事多,总要有人来做,东王先生也别耽搁下了吏部的事才好。”说着便要转身退下。王直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心中更是羞窘,几步上前喝道:“今日之事,你莫非便想这样完了么?”

于谦回过头来,道:“那么敢问东王先生还想怎么样?在场九十三人,全都签字,可是所有人都只看着我于谦一人,我并非圣贤,做不到死谏尸谏,从今而后的青史骂名,我亦甘心受之。只是如今还有那许多事,难道我便不做了么?瓦剌内讧,皇上不让我出兵;团营操练,皇上用罗通排挤我;我手下有几个得力的臂助,皇上还要将他们各自调开。”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些我都认了。我从今以后只想好好练兵,别的事情,我再不愿多管!”

王直只觉他的目中渗出浓浓的绝望意味,然而闪烁的目光中,却又分明带着不甘。他心中突然明白过了,于谦所受的压力,远比自己大得多。皇上和太上皇之间,本就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于谦就站在这鸿沟中,进不得,退不得。

王直只觉一阵无力,他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当年劝你不要搅到皇家之事中去……废立君主,哪里是臣子能做的事?一个善后不好,可是要身败名裂的呀!”

于谦肃然道:“东王先生以为学生是后悔了么?可我如今告诉先生,学生不悔!当日是社稷为重君为轻,今日亦是如此。都是大明的天下,谁做皇帝不是做?我等只当辅佐在位君主富国强兵,节用济民,才是正道!古云‘仓廪熟而知礼节’,如今国家初宁、大局才定,东王先生就硁硁于礼法小节,于社稷黎民,又有何用?”

王直听罢叹道:“说得真好,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而老夫却是不成的。宗法道统,一脉流传,忠义在是,廉耻在是,老夫外咎公论,内愧神明,究竟不能如你一般看得通透。”他深深一揖,道:“从此以后,我们只怕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于谦心中苦涩,只点点头,二人各还一礼,各自离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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