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月冷龙沙 > 141 第五五章 遣使(二)

141 第五五章 遣使(二)(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你家男神有“病” 飘零书 梦石 一世卿安 眉间砂 一叶浮华 碧云将暮之下里巴人 上帝吻过双生蔓 白禾悠悠 关河夕照

夜已深,京城深处已是一片寂静,唯有那贵家宅邸、王侯府院中,仍然是丝竹喧天,亮如白昼。朝中的新贵武清侯石亨府上正作长夜之饮,石亨素来豪爽,花钱如流水般供着满府上下的清客、幕僚、家将。舞女如花,丝竹灌耳,好似浑然不知外界风云冷暖。

石亨自去年德胜门之战后加官封侯,威势便一日胜过一日。春夏之际,他和杨洪奉命外出巡边,战功颇著,更是威名远扬。五月间边塞稍定,皇上召他回京,便将提调京营的大权给了他,命他操练管带,因此他更成了朝野上下说一不二的实权派人物。除了皇上和于谦的账,他谁也不买。

只是京中无仗可打,对他一个武将来说,却不免寂寞。眼看着杨洪一家子侄都在边塞杀敌立功,他便眼热得厉害。只是皇上对武人早有忌惮之心,怎么肯叫他们一个个全都跑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因此只教石亨的侄儿石彪在外镇守,却将石亨看在眼皮子底下。

石亨心中明白,只要边境一日未宁,那他训练出来的这一支新军便自有用得上的去处。只是眼见得如今议和将起,只怕到时候皇上翻脸不认人,以边疆宁定为借口,裁了自己的军,夺了自己的权,那便大大不妙。今日上朝,得知瓦剌使团已经到京,不日便要正式议和了,他虽不开口,心中却是暗暗发愁。

避过了喧闹的人群,他只请了自己在军中最要好的一个友人商议此事,此人乃是提督京营的监军太监曹吉祥。他是宦官中少有的知兵之人,先跟着靖远伯王骥平麓川,又跟着成国公朱勇征兀良哈,这回却是从平浙闽矿盗的前线回来。他这半生南征北战,可谓功勋赫赫,便连于谦也不得不卖他三分面子,要将提督京营如此重任交付给他。

喝了几杯酒,石亨话渐渐多了起来,便笑着拉住曹吉祥的手道:“曹公公聪明绝顶,能否教我,如今的局势,我该站在哪一边?老臣们自然是想要议和的,皇上却是乾纲独断,颇有主见之人,也不知他斗不斗得过那一群臣子。”

曹吉祥面色青灰,虽是个阉人,不知为何却是一脸纵欲过度之色,眉宇间懒洋洋的,总好似提不起精神。他慢悠悠地呷了口酒,叹道:“石侯是武人,这些事何用你操心?若皇上当真要问,也该问于司马的意见才是。”

石亨眼睛一亮,道:“那不知曹公公以为,于司马会不会同意议和?”他不等曹吉祥说完,便捻须自语道:“我瞧着却是不大会的。此老性子倔强,若是认准的事绝不会改变。前头许贵言和,不是便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么?”

曹吉祥摇头道:“非也,石侯这话,未免太小看于谦了。你只看到许贵言和被斥,却不知杨俊言战,他亦不许么?你别以为他和你一样穿过两天戎装,就成了武夫。人家是读圣贤书出来的,知道什么是君臣大义。”

石亨一听便急了,不觉攥住酒杯,急迫问道:“如此,他竟是要改口主和了?”

曹吉祥哈哈一笑,道:“于谦是高傲之人,这种人最要面子,纵然心里打着主和的盘算,嘴上也绝不会说出来,否则他不是威名扫地了么?这样一来,正是便宜了石侯你呀!”

石亨却不笑,只是微微皱眉道:“怎么讲?”

曹吉祥身子前倾,靠近石亨面门,似笑非笑地道,“如今皇上真心信任的大臣,不过是你们几个。若是于谦不肯光明正大地帮腔,他必然会将全副期望落在你身上。这个时候,石侯只要坚决同皇上站在一边,反对议和,如此朝野上下便都知道,军方不尽都是郭登那样的软蛋,也有石侯这样的一心报国的豪杰。皇上有了你的支持,底气必足,若是事成,你便是头号功臣,于谦哪里还能说得上话呢?”他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美酒,微笑道:“若石侯主战,咱家必定鞍前马后,助君一臂之力!”

石亨一时沉吟,却猛然听得外间有人高声道:“是谁涚要主战的,真该拖出去打死!”

曹吉祥大震,脸色陡然阴沉,喝道:“是谁在放肆?”

石亨微微变色,忙拉住他道:“自己人!”话音未落,便见门外一阵酒气直扑进来,接着便看见一个足有一尺长大黄葫芦,颤颤巍巍地晃进来。曹吉祥这才看出,那葫芦的主人原是个三四十岁、短小精瘦的道人。他不冠不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只用网巾草草束住,身上一身藏青道袍,满是酒肉油渍。足上一双六耳芒鞋,前面居然是破了大洞,顶出两点肉色的脚趾,竟是邋遢肮脏已极,

曹吉祥家私富贵,多少有些洁癖,见这人如此邋遢肮脏,不禁仰身远远避开,目视石亨道:“这位先生是……”

那邋遢书生哈哈大笑,已是拱手一礼,道:“瞎子仝寅!”

曹吉祥听他自称“瞎子”,这才留神在他面上打了个转儿,只见这人的一双眼睛鼓鼓圆睁,却呆滞无神,显然是个不见天光的。曹吉祥还不敢相信,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才知道他是真瞎,顿时便放了心,只转身问石亨道:“这位仝先生是何方高人?”

石亨赶紧道:“仝先生精通奇门遁甲、京房易术,有未卜先知之妙!我还在大同时便识得他了,其中造化天成,可不是凡人能够想象。”

曹吉祥冷笑,显是不信,一双眼珠不住上下打量瞎子仝寅,只是淡淡地道:“却不知先生在那一座山修炼,习的是全真、正一还是茅山啊?”

仝寅一笑,已朗声吟道:“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常闲胜暂闲。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①”他目不视物,却能分辨方向,只转身对着石亨一揖,道:“石侯,这一位便是京营的曹公公么?”

石亨点头道:“不错,他是我的好友,你们往后多亲近亲近。”

仝寅也不答话,大步上前,一双瞎眼睛便对着曹吉祥的面门“看”了许久。曹吉祥明知他看不见,心中却更觉发毛,不觉微微颤声问道:“你作什么?”

仝寅却已收回脖子,转身大喇喇在椅子上坐了,只道:“曹公公当年可是太上皇亲手拔擢的人,如今却也希望太上皇永远回不来么?”

曹吉祥登时面色一紧,怫然道:“咱家如何思虑,与你何干?”

仝寅大笑道:“曹公公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高强得紧,瞎子甘拜下风。若是将来皇上失势,曹公公是不是又要倒转过来说话呢?”

曹吉祥听他一语叫破自己心思,一时恼羞成怒,已是拍桌子叫道:“来人,快把这疯子拿下去!”

仝寅满脸不屑,轻轻哼了一声,叹道:“贫道本以为曹公公是少有的明白人,却不想也是这般颟顸不化。何用人拿?瞎子自己走矣!”说罢起身一拍屁股,便要离去。

石亨却是被他吊起了兴头,忙起身将他按下,又连连向曹吉祥使眼色,才道:“先生大人大量,今日便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教教我成不成?”

仝寅大笑,反身走到桌边,道:“己巳年土木之变初起,瞎子正云游到大同城内,有人请我算过一卦,问的便是天下大势。”他的瞎眼幽幽一转,道,“瞎子对天起课,得《乾》卦之初九,大吉。夫四初应也,初潜四跃。明年岁在午,其于庚午,跃候也。庚,更新也。龙岁一跃,秋潜秋跃,浃岁也。②”他说了这一通玄而又玄的话语,便笑道,“今年岁在庚午,上天注定,太上皇是定然要归来的。”

石亨听罢尚自懵然,曹吉祥已尖声道:“一派妖言惑众!你不信我将你送到锦衣卫,治你个妄议朝政之罪么?”

“天下之事,天下人可议。不说天下人,既是曹公公可议,那瞎子便议不来么?”仝寅满脸谐谑,一伸手却准确无误地按住曹吉祥手腕,道,“曹公公不懂得天意难违,还是休要逞口舌之快的好!”

曹吉祥被他那双鸡爪般的手一握,竟觉得半边身子使不出力气,方知这瞎子有些功夫在身上,一时也不敢擅动。仝寅这才松开了手,捻了捻颔下稀稀疏疏的胡子,笑而不语。石亨却斟酌着问道:“先生神术莫测,我一个粗人,实在是堪不透其中的玄机,不知先生能否说得明白些?”

“那好,瞎子便为你讲一讲这其中的玄机!”仝寅一抖衣衫下摆,翘起二郎腿,解下背后的大葫芦喝了一大口美酒,便用那肮脏的衣袖抹了抹嘴和胡子,才道,“今日之势,与己巳年又是不同。日月盈仄,此消彼长,想必石侯也看得明白。本朝新君登极,内修善政,外御其侮,一年多来已有欣欣向荣之意。然而瓦剌却日渐贫困,供用不继,裂缝加深。若也先想统一内部,则必定先要弥平外患,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罪大明。此时太上皇对他来说,已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他必然记着将之送还。就算如今不送,再过两三年,他也依然只有这一条路。”

仝寅双目邈望虚空,叹道:“石侯,石侯,既然太上皇必回,你何不将之成就于你手?平白将这功劳赠送与别人,是为大大不智。”

石亨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对着仝寅深深一揖,道:“多谢先生指点!”他用余光扫一眼曹吉祥,见他面色阴沉,不动声色,便又道:“仝先生神机妙算,不知能不能给个准信儿,太上皇回来以后,局势又当如何?”

仝寅沉吟道:“如此,倒是要算一卦了。”他从怀中摸出三枚大钱排于桌上,略一颠倒演算,已是勃然变色,道:“这一卦当真是奇了。”他喃喃自语道,“繇勿用应,或之。或之者,疑之也,还而复也。幽然象龙也,数九也。四近五,跃近飞。龙在丑,丑曰赤奋,若复在午,午色赤也。午奋于丑,若顺也,天顺之也。②”

到此,他面色陡然大变,一拂袖已将三枚铜钱收入袖中,道:“此卦非瞎子所能解。今日饮酒太多,已是醉话连篇,还请石侯放瞎子回去吧。”

石亨惊疑未定,颤声道:“怎么,卦象不吉?”

仝寅面色幽沉,道:“上上大吉,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时辰到了,石侯自知。告辞。”他拱手要走,曹吉祥却忽然站起身拦在他面前,道:“不知先生可有话教我?”

仝寅闻言默然半晌,突然一字一顿地道:“维丑之成,维巳之乱。羊入鼠穴,一纪梦幻。”

曹吉祥不解,正要细问,然而仝寅却已背起酒葫芦,大踏步推门出去,远远一片风声中,便只听见他高声吟道:“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遯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③”

目 录
新书推荐: 大纸坊 第九十九次心动 顾总别慌,太太只是不回头了 暗香 我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原开渔场 榜一姐姐等返现,年下弟弟修罗场 重生四九城,激活每日情报系统 重生七零:截胡厂花后,我成科技大佬 心声泄露之后 野性考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