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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第四四章 国是(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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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回至京师,已是十月初六中午。如今大战在即,京畿附近已少有人迹,过了卢沟桥才渐渐有了些人烟。京郊本来多有达官显贵的别业,此刻也都人去楼空,想必是为了躲避战乱,都将值钱货运回城里去了。剩下一些穷家小户,也纷纷搬了行李,准备往城内躲避战乱。

马车到了阜成门外,远远便见门口守卫森严,进出行人车马都要一一检验。朱骥无奈只得跟着人流排在队尾,安抚了孙夫人,耐心等候。百无聊赖之极,忽见对面正有一辆装饰光鲜的马车从城门里驶出来。朱骥只觉那马车去向奇特,着意查看,却冷不防见车帷被风吹起,露出一张青年英俊端正的脸来,赫然竟是江郁!

朱骥大吃一惊,忙迎着马车的来处招招手,叫道:“对面可是江侍郎家的车么?”

车夫停骖,江郁探出头来,方和朱骥照了个面,又吓得赶紧缩回头去。朱骥跳下马车,过去强行扯住车辕,道:“江贤弟,你这是往哪里去!”

江郁又气又惊,掀开车帷便喝道:“朱尚德,我的车上有女眷!”

朱骥闻言便是惊喜,只是不便向内张望,便忙问道:“可是惜儿?”

江郁白皙的面孔陡然发青,还未说话,便听得车内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朱公子,妾身是江家的长媳严氏,我娘家父亲身体抱恙,来信传唤妾身与夫君回去探看,我们这是要回四川去。”

朱骥顿时皱眉,虽不知严氏之父生病是真是假,却也不满他们此时离京,当即便道:“江子丰,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你父亲更是刚升了刑部右侍郎。如今国难当头,你们却往外跑,这不是要授人以柄么?”

江郁一脸不满,怒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打紧?何况……何况跑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右都御使俞士悦也送了妻子回乡,你怎么不去说他?①”

朱骥也不理会他这话中的语病,只道:“那我问你,惜儿呢?”

江郁语塞,严氏却隔着帘子柔声道:“李姨娘一直在府上将养身体,还未好得齐全,我们这趟回乡长途跋涉,只怕她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还是留她在家了。何况公婆跟前,也还要人伺候,李姨娘聪慧贤淑,也愿意在二老跟前尽孝。”

听得“李姨娘”三字,朱骥一时也是怔住。江郁瞅着这空子,忙呵斥车夫道:“快走,快走!”

车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从朱骥手中夺过辔头,挥动鞭子便往前飞奔出去。朱骥这才回过神来,被迫避开数步,心中兀自猜疑不定。这些日子李惜儿也不知过得好不好,如今留她一个人在家对着江渊夫妇,却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为难于她。

正想着,却听身后自家的马车上服侍孙夫人的仆妇已下车道:“朱千户,出什么事了?马车不能走了么?”

朱骥只得道:“无事。我们走吧。”说罢跨上车辕,徐徐赶车向前。入了城,先将孙夫人安置下了,才回兵部点卯。缴回印鉴令符,才知道于谦入宫诏对还未回来,只得先在衙门中等候。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光景,门外便有一个手执玉麈的小火者进来道:“哪一位是朱骥朱千户?万岁召见。”

朱骥忙站起身来道:“在下便是。只是……”他环顾身周,自己穿的不过是一件沾满尘土的半旧儒衫,只得道:“可否容在下换一身衣裳再去面圣?”

小火者一拂玉麈,道:“万岁说了,不拘礼数。若是朱千户回来,立刻来见。”

既然皇帝有此一言,朱骥便也不再拘礼,当下便跟着小火者入宫。一路来到文华殿外,小火者入内通传了,朱骥才小步进入殿中,在门边跪下叩头道:“臣锦衣卫千户朱骥,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听得殿堂深处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道:“平身。朱骥,近前说话。”

朱骥道声“遵旨”,这才爬起来站好,小步向前走了了三四步,余光瞟见殿中王直、陈循、于谦、石亨等一众文武官员都在,便也在排班的最后立定了。只听朱祁钰道:“朱骥,方才正议到驻守紫荆关右副都御史孙祥的奏疏,你从紫荆关来,不妨先说说那里的情况。”

朱骥忙出列道:“是。臣十月初五日清晨从紫荆关回京,离开时也先率三万人马尚驻扎于广昌县以北,并未主动出击,只令手下达兵四处剽掠。孙祥、韩青镇守关隘,尚属谨慎。然紫荆关岔路众多,兵马恐不敷用,仍需多派军队,以防挂万漏一。”

朱祁钰漠然道:“你可知道,孙祥、韩青、曹泰三人,关系如何?”

朱骥皱了皱眉,才道:“自臣至紫荆关后,曹泰便称病不出。韩青勇武敢战,便有些武人的蛮子脾气,孙祥自负才高,有时便受不得他的气,因此难免有些抵牾。”

朱祁钰不禁失笑,道:“朱骥,你可是真能为他们弥缝的。你可知道,今日一早孙祥便上疏弹劾韩青‘号令不严,措置无法’,要用彭城卫指挥佥事雷通换掉韩青;韩青则上疏自辩,言孙祥只知一味龟缩,不敢出战,放任战机。文武不合,一至于此。你居然还说只是有些‘抵牾’?真是荒谬!”

朱骥大吃一惊,忙跪下叩头道:“臣失言,还请皇上治罪!”他可没想到不过两日的功夫,这二位居然又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细细品味二人奏疏中相互攻讦的话头,便隐约猜到必是韩青擅自出战,引得孙祥大怒。他不禁暗暗叫苦,想着自己留在紫荆关,他二人念在自己是于谦的使者,还不至于将事情闹大。自己一走,制衡骤失,以这二人针尖对麦芒的性子,还不得吵破天去?

朱祁钰见他跪在阶下,不耐烦地一拂袖子,道:“起来!”方又转头对石亨道:“你荐的都是什么人?原来曹泰和韩青合作无间,你却要找个不识大体的孙祥来,弄得三个人都尽皆反目。”

石亨面如土色,忙下跪磕头如捣蒜,只道:“皇上饶命,臣识人不明,罪该万死!”

朱祁钰冷冷地道:“孙祥说的那个彭城卫指挥佥事雷通,是什么人?”

石亨双手撑地,双目死死盯着地砖缝子,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也是大同人,原是臣……臣的部下,和孙祥也是旧识……”

“好么,居然学会结党营私,打压异己了!你举荐孙祥,朕本道你是内举不避亲,也不曾在意。如今看起来,谁知道你们私下里在玩什么把戏?”朱祁钰一句句话语掷去,只逼得石亨抬不起头来。“结党”之罪,可不再是“识人不明”可比,石亨吓得不敢辩驳,只侧眼看立在一旁王直、陈循、于谦三个文官,指望着他们能为自己说句话。

陈循本就是刻薄性子,自忖石亨与己无恩,也不愿为他说话;于谦是石亨的荐主,此刻也不好多说。唯有王直多年老臣,说话自有分量,当下便从容上前道:“皇上请息怒。请求调换韩青的奏疏出自孙祥个人,石亨事前并不知情。纵是孙祥,也不过念在熟人易于相处,并无他意。如今大战在即,临阵换将是万万不行的,还是要好好安抚孙、韩二人,令其和睦相处为上。”

“那东王先生说说,该如何安抚这二人?”朱祁钰甩过一句话,便看向王直。

王直是恂恂老儒,却也没有更多驾驭人心的法子,只得道:“臣可修书一封于孙祥,阐明家国大义,反复开解,命其摒弃小怨,与韩青和衷共济。”

他这么说着,陈循便露出满脸冷笑不屑之意。于谦却上前道:“皇上,孙祥和韩青闹到这幅田地,已不是说些空话便可以解决的了。韩青不可换,却大可先安抚住孙祥,向他明言雷通是否可用,还需经过朝廷集议。在换将敕令下达前,紫荆关城防仍有他和韩青共同主持。此外,另委派一员大将全权接掌紫荆关防务。如今该关三头并进,曹泰、孙祥,官职相酹,互不统属,韩青虽精于战阵,却又不能下人。唯有选派威名素著的老将前去,命其全权处置防务,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王直却回头看向于谦道:“阁下之意,是不以文官总领兵马了?”

于谦点头道:“文官之中,究竟少有深明战阵之人,尤其是御史和宦官监军,甚是误事。大战将至,靠的终究还是武将之力。”

王直听了这话,便有些不乐。他习于升平,早已根深蒂固地以为武将权重,必然危害社稷。此刻于谦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把一关防务全交给武夫,这也却未免太过大胆。因此只是抬头看向朱祁钰,暗中盼望皇上能支持自己的意见。

哪知朱祁钰微微一笑,却道:“如此也甚好,不知于卿推荐何人前往?”

于谦道:“都督佥事孙镗可担此任,都督高礼、陶瑾可为策应。”

石亨忙道:“臣再荐一人毛福寿,此人亦能征善战,可为孙镗之副。”

“毛福寿与孙镗不合,恐不宜用。”王直从旁冷冷插口。

石亨被拆了台,面上便有些挂不住。朱祁钰却是乐于看到群僚相争,当即便道:“那便如此吧,以都督佥事孙镗充总兵官,高礼充左副总兵,领人一万六千、马五千往紫荆关。都督毛福寿、陶瑾领一万人马,从旁策应。即日整军,开往紫荆关前线。若达贼诚心送上皇回京,只许放五七骑入关。若超过此数,必须飞报京城,守关固拒。”

皇帝发话,群臣自也不能再说什么,当即齐呼“皇上圣明”。朱祁钰听得众臣颂圣,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片刻又道:“孙祥上奏,言曹泰自他到之日起便称病不出。此人如此狭隘,留着他还有何用?调回来,令三司议罪。”

荐曹泰的却是于谦,他只得上前道:“皇上,曹泰虽无大才,但往年在四川防盗,也确属勤谨。臣以为他既与孙祥不合,不如调他往倒马关守御。倒马、紫荆两关相去不远,本可相互呼应,一处有警,另一处可救。此刻国势不稳,不宜大张挞伐,还请皇上以宽仁为心,令其戴罪立功。”

朱骥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曹泰既和孙祥如此龃龉,纵然是去了倒马关,将来也未必会出兵策应孙祥。于谦这话也不过是聊尽人事,免得大敌当前,紫荆关内讧罢了。

紫荆关人事暂时议定,朱祁钰才道:“如今瓦剌薄关,京城安危迫在眉睫,不知诸卿以为,朝廷将如何应对?”

“自然是战!”头一个说话的便是于谦,“一雪国耻,便在此际。如今的局势,瓦剌是两路入侵,也先率主力三万由紫荆关入,另有偏师两万从古北口入,无非是想牵制宣府和居庸关的兵力。如此五万人,应已是瓦剌的全部人马了。也先倾巢而出,势不能久,且骑兵不善攻城,一旦孤军深入,粮饷必然难以为继。我军只要毕其功于一役,挫其锋锐,便足以将瓦剌拒之国门之外。”

朱祁钰沉沉道:“不知我军准备如何?”

“土木变后,京营、边塞均已空虚,臣已京师为国之根本,不敢稍忽。自太上皇御驾亲征,率军二十余万,号五十万,尽覆于土木堡。变后收拾溃散残军,连同京营剩余兵丁,已不足十万。近两月来,臣已调山东、河南备操军、沿海备倭军、江淮漕运护粮兵陆续入京。又令御史白圭、李宾等十五人于北直、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招募民壮,协同守御。土木之变,兵器战车损失甚众,现一面令工部日夜赶制,一面令人赴南京取所藏兵器神铳等至今,分发各营,配合操练。至于粮草之事,乃一军根本。八月时已将通州仓粮运入京城,后又命户部督促各地转运,太仆寺、苑马寺补齐军马,沿边关隘修缮营寨墩台。到今日,京营已有军马二十二万,营垒齐整,兵器充足,粮草积累,已足以固守天下根本。”

朱祁钰大喜道:“好,好!于卿果然是社稷之臣,有卿在此,何愁夷狄不平?”

皇帝既如此高兴,群臣自然也连声附和。唯有于谦仍旧是面色凝重,道:“皇上,虽说京营整饬,已趋完善,但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捣毁瓦剌主力,这仍是不可能的事。”

群臣闻言不禁都是讶然,方才他还说得慷慨激昂,怎么转眼就说起这样的丧气话来了?朱祁钰不禁起身,反剪双手踱了数步,才道:“讲!”

于谦深深一揖,道:“土木之变,毕竟事发偶然,损失的兵力从全国来看,亦容易补充。只是练兵之事,绝非一朝一夕能成。如今补充的人马,非是老弱,便是民壮,战力远不及瓦剌铁骑精悍。纵能凭一时血勇击退来犯之敌,也绝不利于长时间攻坚。所以瓦剌要求速战速决,我军亦不能自老锐气以待敌师,只能求以一两次大战,震慑住瓦剌主力,逼其自动退却。此外,以京师为中心向外,北直、宣镇、大同等地,堡寨关隘均已残破,士兵也多有逃逸。朝廷虽再三下旨督促修缮练兵,但军心已散,短时期内断难收拾。此次瓦剌从大同破关而入,深入三四百里至紫荆关,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便是明证。他日若瓦剌退去,只怕沿途官军也难以做出有效邀击。”

他每说一句,身边官员的脸上便难看一分。说到最后,石亨便首先不满道:“难道于司马以为,我们竟只能听凭敌人来去自由么?”

于谦目中闪出一丝痛恨之意,他双目微垂,斩钉截铁地道:“皇上,有些话本不是臣子能说的。但今日在此,臣非说不可。太上皇登极十四年来,宠信权阉,招权纳贿、党同伐异,朝廷上下文恬武嬉,各地守备废弛,一无战力。皇上,土木之变的罪魁祸首,不是也先,亦不是王振,而是……而是太上皇自己!”

群臣一时尽皆悚然,只听于谦续续言道:“土木之变,为何全军覆没,也先铁骑,为何能纵横来去?那是因为卫所崩溃、军屯破坏,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号令不达,操练不勤,军心涣散。因此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自谋生路,亡命奔逃。臣自接掌兵部主印两个月,虽能勉强扭转京营风气,却无力扭转全国上下因循十余年的疲软之风!如今的官军,早已是百病缠身了。臣所为者,不过是保卫京师,巩固人心;若真要大败瓦剌,振兴军队,还需假以时日。整理营制、选将练兵、修缮边备、储备粮草、明定赏罚,哪一件事是朝夕可为?所以,请皇上不要认为打赢了此仗便可万事大吉,这不过是我军重拾信心的第一战。漫漫长路,当从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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