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月冷龙沙 > 106 第四一章 边务(三)

106 第四一章 边务(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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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渐黄昏,城中正在准备宴席和明日一早的正式祭仪,宣府却有信送到,言是杨将军请朱骥过去说话。别人都为他捏了把汗,道是杨洪亲自出面找他麻烦,朱骥却心中安定,当即便随了来人一路往宣府去。到了城下,已是天色墨黑。城门开了一线,杨洪次子杨杰亲自来迎,道:“朱千户来了,家父在城楼上相候。”

朱骥微奇,不知杨洪为何又选了这等刁钻古怪的地方,当即随着杨杰上了城。城楼中灯火通明,便见杨洪端坐于内,面前桌上不过寥寥两三味酒菜。朱骥不觉起疑,脚下迟疑,一时没有跨进室内。杨洪却笑着站起来,道:“朱千户,好久不见。”

朱骥见他举止客气雍容,也不好太过失礼,因此深深一揖,道:“有僭了。”他借着灯烛打量杨洪,只见他容颜憔悴,两鬓花白,比起两三年前何止老了十岁?他心中陡然一软,只是一旦想起他们父子处事骄狂,却又硬下心肠,淡淡道:“不知杨将军找末将来,有何指教?”

杨洪笑着一指四方,道:“此处布置,可像当日城楼对策?”

朱骥叹道:“布置虽像,奈何终究不是。如今独石已落入胡虏之手,再想要凭栏对饮,哪里还有你我落足之地呢?”

杨洪缓缓端起酒杯,道:“你怪我?”

朱骥闷声不答。杨洪无声笑了笑,一口将酒喝干,方道:“杨俊勇于内斗,怯于外战,我往日也是看错了他。他弃了独、马,逃回宣府,老夫也曾欲亲手斩子谢罪,只是事到临头,总想着这小畜生身上到底有老夫的骨血,因此终究是下不去手。不但下不去手,还想着帮他脱罪。朱先生,你如今还没有做父亲,等你有了自己的儿子,便能理解老夫的心情了。”

朱骥低下头去,沉默半晌,才道:“杨俊逃跑,纵然与将军无关,但太上皇土木遇险,将军坐拥兵马,为何不救?”

“救?”杨洪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凭空笑了笑,自己拿过酒壶,为朱骥斟满了一杯,道:“我以为你能懂我,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般。”

“什么?”朱骥忽觉有些恍惚。

杨洪将酒杯推到朱骥面前,道:“你以为瓦剌人俘虏了太上皇,为什么不趁势进攻京城?那时宣府北路几乎全部空虚,独石、马营以下,赤城、云州、龙门、雕鹗这些边堡,永宁、延庆这些大卫,指挥、佥事、千户、百户,都是逃得逃,散得散,连居庸关的守将都毫无斗志,一早就做好的逃跑的准备。那时节,整个京师迤西,只有宣府一城足以支撑战局。也正是因为老夫的宣府正全师以殆,也先才不敢贸然东进。那时候我若出兵相救土木,只消稍有差池,宣府老巢便会不保。我也不知失了宣府的几率究竟有多少,我只是知道,便有一分的可能,我的兵便决不能动!”

他说的斩钉截铁,朱骥听罢,只缓缓抬头道:“所以,你连皇帝都不管不顾了么?”

杨洪哈哈大笑,道:“于司马都知道社稷为重君为轻,我杨洪难道不知么?这件事,纵是天下人都误会我贪生怕死,我也问心无愧!”

朱骥一时惘然,眼前的老将老而弥坚,傲气逼人。他的话自己无法反驳,亦不能反驳。杨洪见他沉默,便道:“老夫问你,我朝北部边防,何处最重?”

朱骥渐渐回过神来,开口道:“宣府、大同。”

杨洪点头,又问:“那你可知道,宣府和大同,究竟有何不同?”

朱骥沉吟,下意识地用手蘸了酒水在桌上绘出舆图,斟酌着道:“大同若失,则敌军可至扑腹里;宣府若失,则京师藩篱去矣。大同在外,宣府在内,陈陈相因,互为表里。”

杨洪面露喜容,道:“你还是明白的。当时大同镇内一片空虚,唯有大同孤城一座,空悬于平原之上,不敢出一战。瓦剌骑兵纵横而来,毫无阻隔,向南可直破雁门、宁武入内地,向东已翻太行进入北直隶。而宣府镇地方,堡垒虽然残破,但地形重峦叠嶂,远比大同复杂,瓦剌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攻破。我只要扼住宣府城这一咽喉,便足以阻拦瓦剌进一步前进。如今于司马能在京城腾出手来整顿防务、训练新军,便是因为老夫守住宣府,巍然不动。”

朱骥不得不承认杨洪的话有道理,然而一个多月来心中的芥蒂却无论如何不能一笔勾销。杨洪似是看出他心不在焉,便笑道:“我请你来喝酒,便知道你定然要问这些。你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只是有些话我无人可说,只好找你来当个酒友,借醉吐露一二。”

他眸子明亮,虽然喝了好些酒,却并无一丝一毫的醉意。然而朱骥却莫名觉得,他今夜是醉得狠了,否则这些话,他宁死也不会说出来。朱骥看着桌对面的老人,只觉得他是极孤独的。

杨洪忽然拍手大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来人,再上酒菜!”

应声而入的,不是听差的亲兵,却是杨杰。他看了看父亲和朱骥,方才躬身道:“朝中有人来了,是……是大哥的事。”

朱骥微微耸动,杨洪却只端坐于上,面无表情地道:“朝廷说什么了?”

杨杰苍白着脸,看了一眼朱骥,又重新低下头去,低声道:“礼科给事中金达弹劾大哥怙势贪侈,无勇无谋,不堪任用。兵部下令,将大哥调遣回京操练,手下军队,由大哥的副将带领。传旨的官员如今在驿馆下榻,要求大哥不得迁延,明日一早就随他们回京去。”

此时此刻,纵然朱骥问心无愧,也不能不觉得尴尬,只能假装低头喝酒,避过了杨洪的眼神。杨洪却只向杨杰一摆手道:“你下去吧,好好安抚你哥,别叫他到了京城再闹出事来。”

杨杰遵命离去,杨洪这才冲着朱骥一笑,道:“朱千户,你这是于心不忍么?”

他问得紧迫,朱骥也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神,道:“杨将军,其实杨公子说的对,这样的要紧关头,朝廷根本不会对你们动手。言官的弹劾,都是大而无当的话语,一字不提他弃城逃跑;所受处分虽是解除的军权,可究竟军队还在杨氏亲信的将领手里。剩下的运作,对于杨将军来说,更是易如反掌。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杨洪摇头,仿佛有天大的不可索解之事,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良久,他才停杯投箸,道:“今日已是晚了,朱千户暂且在馆驿中住下吧。”

朱骥起身谢过,便有亲兵带着朱骥走下城楼。四下里寒气微起,秋虫低鸣,月轮高悬,高天如幕。他回头望去,只见杨洪凭城而立,高大的身形只留下一个深黑的剪影,和这一座坚实的城墙连成一线。不知何处有人吹起胡笳,曲声凄清,袅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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