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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第四一章 边务(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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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朱骥便随同项文曜及陪祭的勋戚礼官,两百衣甲鲜明的仪卫一起启程西去。因是出发前礼仪繁琐,随行携带的祭器又多,头一日只走到居庸关,便在关城内歇息。驻守居庸关的兵部郎中罗通前来拜见,并备下了丰厚的宴席。

朱骥知道这个罗通早年行为颇为不端,风评甚差,今日见了,却见他六十岁上下年纪,身材瘦削短小,一脸精干之意,双眼来来去去,极是灵活。朱骥瞧在眼里,心中只觉厌恶,而项文曜又是京里出来的新贵,也是自高身价,也瞧不上罗通这等被贬黜多年的杂官。饭毕,项文曜便屏退了闲人,只留下朱骥一人,对罗通道:“罗公,虚的我们便不说了。只想问问你,这居庸关你打算怎么守?”

罗通笑道:“项侍郎关心的原来是这些,怎么不早说?”他笑吟吟地从书架上取下一卷舆图,在书桌上打开,道:“这是卑职来居庸关后新绘的舆图,请看。”

项文曜和朱骥齐看,却见这图画得极细,山川河流、地形起伏、关隘驻军,都一一标注明白。朱骥大为讶异,不禁奇道:“这是哪一位画工所绘?真是下了大工夫的。”

罗通嘻嘻一笑,道:“不才这正是卑职亲自画的。卑职早年在交阯做过官,跟从当地的蕃人学过绘制舆图之法。那蕃法相传是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所传,由宋人沈括的‘二十四至’法改进而成,以二寸折百里为分率,又立准望、牙融、傍验、高下、方斜、迂直七法,即是古人所谓的《飞鸟图》①。这法子中土无人得会,因此卑职只能亲自踏勘居庸关内外土地,亲自绘制。”

他将这许多生僻词语侃侃说来,朱骥听得顿时呆住。他虽然懂些地理,却也不过是考证些因循沿革罢了,如此细致的测绘之法,却是听也未曾听过。项文曜也是自恃博学之人,听得至此,也不禁赞道:“罗公真才实学,的确叫人佩服。”

罗通受宠若惊,忙深深一揖,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然而面上却不掩得色,又道:“据卑职到居庸关这半个多月来的实地勘察,发现这居庸关正面易守难攻,只需择一良将,率三五千兵马,驻守已绰绰有余。只是周边却有许多间道,可通人马的有一百三十余处,只能通人也有七十余处,卑职都一一标记了。这些小路极是要紧,居庸关是京师大门,若被人突破,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项文曜大是满意,点点头道:“你把这些见解都写成奏疏,早日递到京师去,皇上和于司马见了,必然是极欢喜的。”

罗通笑道:“是。卑职还有一点鄙陋的见识,也要请项侍郎多多参详。”

他起身去换了一张地域更广的宣府镇全图来,又道:“前两日卑职出关巡视,见永宁、怀来、独石、马营等三十六处大小关隘俱已空虚。其中重者七处,宜各添一千人守备;略轻的为二十九处,也需派一百人驻守。仍宜按旧制,派大将一员率三万人,分作十营,于居庸关口策应。”

项文曜连连点头,道:“甚好!如今居庸关有多少人马?”

罗通忙道:“有九千多人,若只守关城,那自然是足够了。”

项文曜听出罗通话中有话,便淡淡问道:“你胃口不小,还想要多少?”

罗通小心翼翼地拈起一个手指,陪笑道:“再要一万!如此,卑职便敢以人头保证,居庸关定然成为铁桶,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项文曜想了想,许久才笑道:“也罢。今儿初来乍到,天又黑了,什么也看不了。明日我们再在关城里住一日,你带着我们四处瞧瞧,我也好回去禀报于司马,给你增添人马。”

罗通大喜,忙拱手道:“多谢项公了!”

项文曜起身,缓缓步到他身边,道:“如此你手下便有两万人了,空饷别吃得太狠,于司马最恨你这种人。他能把你提拔起来,也照样能把你踩下去!”

罗通面色一僵,忙连连称是。项文曜看也不看,便转身离去,朱骥跟着他走到院外,便听他笑道:“朱千户,这罗通也算是个奇人了。”

朱骥见他面色深沉,立在皎洁的月光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应道:“我倒觉得东王先生说的不错,罗通小有才华,大节有亏。这样的人,当朝廷多事,使守一城一镇,颇能见功;若当承平,便必要无事生非,挑拨离间。若是此次守居庸他能不出差错,日后倒不如给他个地方官职,远远打发了出去,免得他再朝中多事。”

项文曜捋着颔下微须,道:“朱千户这话却是差了。他能作事,知轻重,不过就是存着向上爬的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朱骥听了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多言。当夜二人各自回房歇息,第二日一早,罗通果然带着十来个亲兵,领着项、朱二人查看居庸关内外各处道路。他并非此地土人,然而做事颇肯用心,竟把此处山川地形摸得滚瓜烂熟。朱骥虽不喜他人品卑劣,却也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缜密,眼光独到。

一日跋涉下来,傍晚罗通再次设宴,依旧是声色佳肴,极尽铺张。项文曜却对他转了好恶,在席上对罗通赞不绝口。宾主尽欢,直到夜深才散去。朱骥看在眼里,越发不喜罗通的做派,只是见他确实有才,因此也实在说不得什么。

离了居庸关,一行人继续西行,半日便到了怀来。此处离土木堡已不远,这些日子胡骑充斥,城中军民逃了大半,街巷上已是冷冷清清。项文曜带着城中文武官员忙着去搭建祭台,招募僧道,朱骥便独自登上西面城楼眺望,只见触目可见,平沙莽莽,一片疮痍。指挥佥事康能跟在一边胆战心惊地陪着,见朱骥始终不说话,只得讨好地道:“朱千户,下去吧,城头风大。”

朱骥恍若不闻,只是低声吟道:“百二关河草不横,十年戎马暗秦京。岐阳西望无来信,陇水东流闻哭声。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从谁细向苍苍问,争遣蚩尤作五兵?”

康能不通文墨,只觉得朱骥神情黯然,语调低垂,不觉问道:“朱千户念的是什么诗?听着……嘿嘿,好生生僻……”

朱骥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道:“这是金人元好问写的《岐阳》诗,说的是蒙古人攻陷了他们的岐阳城②,在城中烧杀抢掠,血流成河的景况。”

康能挠挠头道:“金人我知道,不就是岳爷爷打的那个么?他们也会写诗?”

朱骥知道跟他讲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不禁摇头道:“不说这些了。土木之变至今已有月逾,却不知那战场可有打扫?遗体可有掩埋?武器可有拾回?金鼓可有收集?”

康能支吾道:“这些一向都是宣府的杨总兵在做。”

朱骥眉头顿时皱起,微诧道:“是杨洪在打扫战场?怎么不见他上报?”

康能一时语塞,王顾左右道:“这我可不知道,杨总兵那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朱骥越发觉得这里头有事,面色一沉,道:“康指挥,我们此次前来奉的是皇命,项侍郎便是钦差大臣!你若老实交代了,我们只会给你记功;若你要帮着杨洪隐瞒什么,今后少不得通同问罪!”

康能是个赳赳武夫,没什么心眼,被朱骥两句话一吓,顿时白了脸,忙不迭便道:“他可不是没上报?听说土木堡遗落的刀枪、火铳、甲胄真是不少,有时候一天下来便能装十几车回去,好些兵器都是锃新的,只怕连一次都没用过。这些东西全一样不落地进了他的腰包,不是给了他的儿子杨俊,便是分给几个信任的下属。这么多好物什,若是上报便得要充公,他怎么舍得?”

“可恶!”朱骥没想到杨洪连这样的横财都要发,心中大是不满。康能察言观色,瞧出朱骥不喜欢杨洪,暗想自己已是卖了杨总兵,索性再下一记猛药才好,便又赶紧道:“当时瓦剌大军南下,阿剌知院的那一支大军便是从攻破了独石、马营,一路南下的。杨俊对外只说是敌军骁勇,自己是战败不敌,被迫撤退,谁知道他根本是在城池还未陷落前,就带着几个人落荒而逃的!”

朱骥大吃一惊,独、马陷落之事,他一直以为只是杨俊战败不敌,丢了城寨,朝廷也已按败军失机之罪处置了一批官员,或废或降,只是战败失陷,和主动弃城,又是不一样。若是后者,不论军法国法,便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朱骥只觉康能这话太过叫人惊骇,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可不能乱说!”

康能连忙竖起两只手来,指着天道:“我老康发誓,若是我有一句假话,叫我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生!我有个侄儿叫康忠,在杨俊身边做亲兵,便是当时护卫着他跑出来的人之一。后来有一次他跟我喝酒,大醉之后失口说了这事,我才知道。只是这样的大事,他又是杨总兵的宝贝儿子,我哪里敢乱说?若不是今日朱千户你问起,我只怕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他赌咒发誓,说得如此笃定,不由得朱骥不信。他只觉一颗心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只小船,上下翻腾不息,各种惊涛骇浪之险惧,只有他一人知道。

土木之变,阿剌知院的军队虽是偏师,可若非他突破宣府北路屏障,扫清镇北大小关塞,又怎能一路攻破麻峪口,与占领桑干河的也先主力一起合围土木堡,俘虏太上皇?若如此推算起来,杨俊弃城逃跑之罪,便是纵敌深入之罪,便是陷乘舆于重围之罪!

朱骥越想越觉得手脚冰冷,城头西风满面,萧瑟不似人世。他想起当日在独石城头和杨洪夜饮,指点塞北方略,自己便一再嘱咐杨洪父子重视独石、马营的咽喉之要,不料杨洪私心自用,杨俊骄狂怯懦,无一人将自己的话语放在心上,大敌来临,一个临阵脱逃,弃城不守,一个欺瞒隐骗,龟缩不出,这才酿出了这一场百年未有的惨祸!

朱骥面色凝重,康能在一边看着,一颗心更是忐忑不定,搓了半日的手,才战战兢兢地问道:“朱千户,我知道的事儿可全都说了,下头的事儿我可理会不了啦!”说罢连连后退,转身一溜烟便跑下城楼去了。

朱骥缓缓回过神来,匆匆回到指挥衙门找到项文曜,将康能的话说了一遍。项文曜沉吟半晌,忽然道:“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朱骥知道这是潭浑水,一旦搅进去,难免湿身。只是一想到杨氏父子如此败坏,心中便是狂怒,脱口便道:“项兄自然应该上疏弹劾。”

项文曜白皙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谲,他摇了摇头道:“上疏弹劾有什么用?没了他,还有谁能守宣府?”

朱骥怒道:“他们父子除了恃权玩寇,还能做什么?若不是他们,太上皇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纵然动不了他,也该让他们知道,朝廷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一无所知!”

项文曜徐徐点头,道:“你这句话说得倒不差,只是事情却不能那么做。”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用雪白纤长的手指拈起墨块,轻轻磨了几圈,忽然提起笔来,道:“事情自然是要向朝廷上报的,只是却不能直接送到御前。这样的大事,还是请于司马定夺为妥。至于杨洪擅自分派土木堡遗落的兵器,倒不用小题大做。”他抬头冲着朱骥一笑,道:“你瞧,不如我写一封信给杨洪,请他来怀来参加祭礼,并在信里略略点一点此事,可好?”

他言笑晏晏,朱骥却不禁背心发毛。他本就不喜此人,此刻更觉得他乔张作致,神情阴郁,也不欲跟他罗嗦,只淡淡地道:“全凭项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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