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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三九章 劝进(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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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官员们各自散去,有些人见商、彭入阁,飞黄腾达,也忙不迭过来吹捧赞颂,好跟着沾点光彩。彭时为人谨慎,想到自己夺情入阁,毕竟有可遭人非议之处,因此只是随处敷衍,不敢有半点逾矩。商辂却入仕已久,又曾入东阁读过书,乃是陈循的亲信弟子,知道自己这次入阁,必然有老师的暗中出力,便想寻着老师好好道谢。只是众人围着他们吹捧不休,等到人都散去了,却哪里还能看见陈循的影子?

彭时不知这其中的奥秘,与商辂寒暄数句,便即离去。商辂只道陈循已回了内阁,便独自一人往文华殿南面的文渊阁而去。他一跨进内阁院门,便听见院内大堂里有人声传出。侍卫正要向他行礼,他却忙一挥手止住了。屏息敛步入内,果然便听见陈循又急又快的江西官话道:“大胆?那也是于廷益他们大胆,与我何干?高兄,你可不要乱说话!”

另一个江北腔的声音立刻跟上,皮笑肉不笑地道:“芳老,纵然你不是主谋,那定然也是参与者!这么大的事,你却昨天晚上才告诉我,你这安的是什么心!谋立新君,你这头一号从龙功臣怕是要当定了。内阁里面本就属你资历最尊,这样你还不放心,又迫不及待地拉了商辂、彭时两个进来。他们一个是你的学生,一个是你的同乡,从今以后,这内阁里哪里还有我高谷说话的地方?”

只听“啪”的一声响起,似乎是陈循发怒拍了桌子。便听他喝道:“高世用,你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另立君主之事事关重大,若是事前泄露,你我都要人头不保!我瞒着你,那也是为你好!至于商辂、彭时两个,都是简在帝心,与我有什么关系?”

商辂听得目瞪口呆,忙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闯进去。他连忙悄悄后退,转身便走。却听身后高谷的声音有一递没一递地传来:“……简在帝心,哼哼,如今的皇帝是谁?我看有些事便是郕王也做不得主,真正能做主的,呵,谁知道那人姓于还是姓陈呐……”

商辂只觉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再听,忙不迭撤了出来,连连走出十数步,方觉四面西风沙沙,这才清醒了过来。只见迎面正有一行宦官行过来,打头的一身大红蟒袍,见了他便道:“这位可是新入阁的商先生?”

商辂初初入阁,不敢大意,便露出一丝笑意,道:“先生二字不敢当,某便是商辂。”

那宦官肃容道:“奴婢是清宁宫里的管事牌子李永昌,奉太后懿旨,传商先生过去说话。”

商辂暗暗吃了一惊,奇道:“却不知太后是只传了商某一人,还是另有他人?”

李永昌道:“还有一位彭先生,也是新入阁的。”

商辂听闻彭时也在被传之列,这才放心。众人一路来到皇城西侧的武英殿,入了第二进的偏殿,远远便看见靠西的小殿内重帘低垂,室中兽香袅袅,沁人心脾。殿中陈设一应紫檀,并无繁复装饰,却自然天成,不掩贵气。商辂入内,见彭时已立在一边,忙低头跪下向那帘子里叩头,道:“臣商辂,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帘子后面的妇人轻声道:“平身。”商辂只觉这声音清润婉转,却掩不住一股憔悴失落之意。他不敢乱想,只是小心翼翼地站起,立在彭时下首。只听孙太后悠悠道:“商先生是正统十年的状元,彭先生是十三年的状元。哀家何等荣幸,在有生之年,还能和两位状元公同处一室。”

商、彭二人都觉出孙太后这话隐藏着不吉之意,心中微奇。商辂忙恭谨地道:“都是皇上不吝拔擢。皇上再造之恩,臣等没齿难忘。”

孙太后苦笑一声,道:“罢了,以后的皇上便不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皇上了。我也不过是想找你们来看看,也不知我那皇儿最后两次选中的状元公是何等人物。”她转头对身边的女官道:“贞儿、吉儿,打起帘子来。”

两侧的宫人掀起纱帐,商、彭两人都忙把头压得更低。孙太后微笑道:“何必如此拘束?将来你们都是要做太子师傅的,那我们也是一家人了。抬起头来吧。”

商、彭二人只得缓缓抬头,然而四目却还是垂着,不敢正视太后。孙太后望着二人,见商辂挺拔清俊、彭时温润谦恭,都是一表人才,不禁笑道:“果然不假,皇儿的眼光却是不差。这样的人儿,果然是大明顶顶杰出的。也不知将来郕王钦点的状元,可有你们的一半儿出众?”

这样的话,却是叫二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商辂到底老成些,只得含含糊糊地道:“都是圣上垂爱。”

孙太后低声笑了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又道:“你们都说哀家不喜欢郕王,可他到底也是哀家的孩子,将来还会是大明的皇帝,哀家当然希望他身边的大臣都是才华出众之人。如王直、陈循、于谦那些,哀家都见过了,他们也确实都有出众之处。你们二位先生新晋入阁,哀家从未见过,所以才诏你们进来说说话儿。如今见到你们,哀家也是放心了。”

商、彭二人连忙跪下,叩头道:“太后青眼,臣等愧不敢当。”

孙太后摆了摆手,道:“罢了,下去吧。以后也有你们忙的时候。逢年过节若还记得哀家这个老婆子,上个奏疏问候一下,便也算尽忠了。”

孙太后今年已有四十多岁,虽已徐娘半老,但因保养得宜,决不能说是“老婆子”,她如此贬称自己,自然也是心中有怨。商辂二人不敢多言,纷纷叩头退出。孙太后见二人走远,才吩咐两个宫人道:“吉儿,带着雪奴出去玩玩;贞儿,你去照看见深吧。”

吉儿福身称是,抱着猫儿退下,万贞儿却道:“太后娘娘,奴婢来的时候,太子正喝了药睡下,这会儿怕是还没有醒呢,倒不如奴婢在这儿陪着太后说说话也好。”

孙太后强颜欢笑,握住她的手,道:“好丫头,还是你懂事。”她拉着万贞儿在室中坐下,便问道:“贞儿,你是四岁就入宫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可还有亲人么?”

万贞儿低头微摇,道:“不记得了。贞儿如今唯一的亲人,便是太后娘娘。”

她姿容明艳,此时回思旧事,却又多了一份楚楚之姿。孙太后伸手抚着她的长发,道:“要说你我是亲人,倒也不是假话。你是山东诸城人,哀家是山东邹平人。外头的人家说,同乡半是亲,你我可不也算亲人了?”

万贞儿笑了笑,却只是不答。孙太后奇道:“你这丫头又想到什么了?”

万贞儿婉转垂首,道:“奴婢在想,奴婢虽然记不得自家的亲人了,可他们自然还是在老家活得好好的。只是太后的亲人,先帝早早去了,常德公主出降已久,本来还有皇上在身边侍奉,可如今也……也……”

她说到皇帝,顿时又触动了孙太后的情肠,她不禁叹了口气,道:“哀家自己倒是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来,什么风雨没有见过?再大的苦楚也知道得自己忍着。只是每每看到皇后以泪洗面,焚香苦拜,就真觉得那丫头命苦。哀家本来想着,只消自己一天掌着权柄,便至少能保证皇上的位置一天安稳。如今却连最后这一点儿权力也被人夺去了,再往以后,可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和皇上相见之日了。”

万贞儿听着,也落下泪来,叹道:“太后娘娘疼爱皇上,后宫是人尽皆知。只是外朝的官儿们不晓得这里面的情/事,还道太后娘娘是想干政。他们自以为读了一肚子书,却满脑袋肮脏,生生把太后娘娘一片纯良之心给曲解了。今日早朝,居然又……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们可有没有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她说的义愤填膺,孙太后却只是沉默不语。万贞儿见孙太后不答,只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下榻跪倒在地,道:“太后娘娘,贞儿不知轻重,说错了话,还请责罚!”

孙太后温颜将她扶起,却只冷冷地道:“你没有说错,也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而已。二十三那日,他们逼得郕王清算了皇上的心腹,从那日起,哀家便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了。果然才只有五日,他们便谋算出这样一场劝进的戏码来。哀家困居深宫,才会落了后手。如今被他们所制,今后怕是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怎么会?”万贞儿妙目婉转,奇道,“恕奴婢斗胆,便是……便是皇上真回不来了,太子总还是皇上的儿子,总还是向着太后的吧?”

孙太后苦笑着道:“你到底是年少不懂事。一个两岁的太子,要等他成人,还要过多少年?这些年里,什么风不是风,什么雨不是雨?若他能安安稳稳长大,哀家便要谢天谢地,可以安心去见先帝了。”

万贞儿亦是聪慧之人,听了这话,只是低声道:“只要有奴婢在一日,便是粉身碎骨,也定然要护得太子殿下周全。”

孙太后见她面色严肃,却伸手爱怜地捏捏她的脸颊,道:“小丫头,来日方长,何必这般赌咒发誓,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来来,说说今天见的那两个状元公吧,长得可是好看?”

万贞儿顿时羞红了脸颊,起身跺脚道:“太后娘娘又打趣奴婢。”

孙太后微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打趣了?男人想要女人长得好看,便不许女人想要男人长得好看?哀家当年第一眼看见先帝,便想,这个男人真是长得英俊夺目,我定不能叫别的女人占了他去。你今后也得睁大了眼睛,若是遇上了心里喜欢的男人,便早早告诉哀家。哀家别的事做不了主了,为身边的女官指个婚却还是做得到的。”

万贞儿又觉羞涩,又觉两颊烧红,忙跺脚道:“娘娘,这会子太子定然是醒了,奴婢可得去看看他呢,告退了!”说罢也不待孙太后点头,忙不迭地跑了。孙太后见她娇俏活泼,心头更生爱怜,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样的如花美眷,却要在这似水流年里默默到死,心中又是哀怨,又是不甘,到头来却也只能自怜自艾,道句“奈何”罢了。

她在窗前伫立良久,见太阳已经高高升上了天中,方吩咐身边的宫人宦官摆驾回清宁宫。肩舆缓缓穿过宫中甬道,眼见那清宁宫已在望,宫门外却设着全副亲王的车驾。孙太后看在眼里,便抬手道:“先不回清宁宫了,去隆禧殿①。”

随行的侍从默默无言,绕过清宁宫,继续向西北而去。这隆禧殿已靠近紫禁城的最北端,历来偏僻少人行,原本是宫中妃子礼佛之处。今上继位后,郕王生母贤妃吴氏居于此处,于今已有十多年了。

到了隆禧殿外,吴贤妃已得到了消息,率着宫中宫女太监出来跪迎太后。孙太后下了肩舆,见吴贤妃低头跪伏于地,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水绿色半旧绣白莲纹松江棉布大袄,下面是素白的绫布裙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用银质镶松石的分心束住,身上装束素净的不似皇家贵妇,倒有些像小门小户的女人。

孙太后望了望她的背心,便抬着头从她身边踱过,淡淡道了声“平身”,便率众直入正堂。吴贤妃待太后的从人全都过去了,才由贴身宫人搀扶着站起。她年纪比孙太后还大一些,虽然天生皮肤白皙,是个美人胚子,然而毕竟掩不住老态。

众人入内坐定,孙太后才慢慢开口道:“妹妹可知道今儿朝会上的事了么?”

吴贤妃道:“妾身素不关心这些事情,所以还不曾知道。”

孙太后叹道:“哀家知道你素来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可只怕从此以后,你也要多事了。你既不知道,哀家便说给你听吧。前朝的大臣们已经向郕王劝进,哀家也同意了,只等下个月初六,他便是皇帝了。”

吴贤妃大吃一惊,双目中的讶异和恐惧一闪而逝。她连忙起身跪下,道:“小儿才疏学浅,如何能担当重任?朝中尚有太子在,皇位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太子去。”

孙太后面无表情地摆手令她起来,道:“妹妹也不必害怕。俗话说,国赖长君。如今朝廷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需要个成年人来主事。太子虽然伦序当立,可年纪却也太小了。皇后和贵妃都不通政事,哀家也是老了……”她叹息一声,续道,“以后郕王继位,妹妹便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你我便是敌体,原本的规矩,都该改改了。”

吴贤妃本已站起,顿时又跪了下去,埋下头道:“妾身誓死不敢和太后平起平坐。”

孙太后望着她脑后的发髻,仿佛那里长出了一双眼睛。许久她才舒展了身子,叹道:“天下事,也有很多是身不由己的。你起来吧。”

吴贤妃默然立起,退在一边。孙太后不再看她,径自起身走出殿去。吴贤妃忙一路恭送出去,直到殿外。外面是艳阳高照的晴天,明媚的秋光洒在紫禁城的水磨地砖上,反射出白色的光芒,将一切都笼罩在虚幻里。孙太后突然止步,回头对吴贤妃道:“你不要怨哀家,也不要怨先帝,这一切都是你的命。人,终归是不能和天斗的。”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看着吴贤妃,可分明却像是说给自己听。吴贤妃没有做声,只是依旧恭敬地跪在道边,看着孙太后坐上肩舆,缓缓离去。她默然跪了许久,宫人上前搀她,才看见面上竟有两行热泪滚下,口中喃喃道:“钰儿……”宫人惊诧起来,她却拂袖拭去啼痕,恢复了一张麻木卑微的面孔,淡漠地道:“回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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